三月中旬,桃花氾濫,美艷群芳,本該是美好的日子,可是對熊熙若來說卻並不美好。
偌大的學校辦公室裡,熊熙若耷拉著腦袋接受眾人的矚目,耳邊響起班主任語氣深沉的教誨,以及她老爸老媽氣急敗壞的斥責。
沒錯,她熊熙若又一次被請家長了。
「以後還敢不敢了!」熊媽媽眉角一橫,瞪向熊熙若。
「不敢了……」熊熙若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怯懦的語氣中帶著誠懇,心裡想的卻是:切,還有我熊熙若不敢做的事嗎?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熊熙若大概就是那種永遠無法扶上牆的泥吧!爛泥巴!
對於熊熙若這坨爛泥,班主任也甚是頭疼,他教十幾年的書,帶過的學生也各有不同,但像熊熙若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對於熊熙若說的每句話,班主任連標點符號都不敢相信了。門門成績倒數第一,每科老師都來向他投訴。找她談話,她往那一站就是長了倆眼睛的木樁,低著頭,任你苦口婆心、氣入丹田、暴跳如雷,她愣是一句話也不說。
班主任也是沒辦法,只好每次都請家長。
但他總不能為了熊熙若這一坨爛泥,而放棄他班裡那剩下的幾十朵祖國花朵吧!所以久了,班主任也知道了她的脾性,對她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次若不是她被學校通報批評,班主任真想放熊熙若一馬。
「還說不敢了!給老師道歉!」熊媽媽又丟了一記冷眼給熊熙若,語氣嚴厲,「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熊太太,你不要那麼激動,孩子年紀還小,口頭教育幾句就好,千萬不能體罰。」班主任見熊媽媽動怒了,連忙勸說,「熊熙若同學只是沒有領悟到學習的快樂,有些學生是這樣,天生就不愛學習。」
熊熙若吸了一口氣,突然有些感動,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班主任還幫她說話,早知道班主任是這麼好的人,她應該在她這次的漫畫裡給他一個村支書當當,而不是生產隊的小隊長。
「你還發什麼呆,道歉啊!」熊媽媽推了熊熙若一把,又微笑著對班主任說道,「實在對不起了,老師,這次回去我們一定好好教育她。」
「老師,對不起!」熊熙若畢恭畢敬地對班主任鞠了一躬,「老師,下次我一定給您畫成村支書。」
「說什麼呢你!」熊媽媽連忙伸手點了下熊熙若的後腦,小聲喝斥,「嚴肅點!」
「呵呵,不用了,我看天也不早了,你跟你爸媽回去吧,下次別再犯錯了。」班主任笑得十分和藹慈祥,「熊先生,熊太太,你們可以把熊熙若同學帶回去了。」
「謝謝老師,麻煩老師了,我們一定好好教育她。」熊爸爸也笑得一臉尷尬。
看著一家三口的背影,班主任斂了斂僵硬的笑容,抹了抹額頭的虛汗,在心裡說道,我謝謝你只把我畫成生產隊小隊長啊熊熙若同學,你要是真把我畫成村支書,校長還以為是我教唆你畫的!
一回到家,熊熙若就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撂,大腿翹在二腿上:「媽,我餓了。」
「餓了?你還知道餓了?餓了也別吃飯,吃你那堆漫畫去!」熊媽媽把包一扔,坐在離熊熙若最近的沙發上,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頓數落,「你說說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老熊家的臉算是被你丟盡了!」
「媽,你不知道我那漫畫有多火,同學們都把我當成偶像了!你們的女兒現在是全校的偶像!」熊熙若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興致勃勃地獻寶,「爸媽,剛剛班主任都沒給你們說清楚,其實我畫的是……」
「你把你們學校畫成了個貧困農村,學校領導和老師都成了無能的村幹部,成天壓搾你們這些淳樸善良的『村民』,讓你們村子裡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熊爸爸不冷不熱的打斷熊熙若,替她說完了她想說的話。
熊熙若眼睛一亮,崇拜的看著老爸:「爸,還是你最懂我!」
「老熊,她都17了,明年就該高考,你再這麼由著她,她連大學的門都進不去!以後就真的要被社會拋棄!」熊媽媽把手往茶几上一拍,「不僅要被社會拋棄,你這副德性,誰願意娶你?考不上大學,找不到工作,沒飯吃,沒人要,看你會不會餓死!」
「媽,話不能這麼說,我怎麼就被社會拋棄了?難道你們不為有我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兒而感到驕傲嗎?我這次能成為全校偶像,以後就能成為更多人的偶像!我這麼一個會體諒百姓疾苦的人,怎麼會被社會拋棄呢,我畫出了他們的心聲,他們愛我還來不及,再說啦,我遺傳了我老媽的花容月貌,傾城容顏,又怎麼愁嫁不出去呢。」熊熙若跳到老媽身邊,小手熟練的捏著老媽的肩膀,「你們要是真擔心我將來餓死,那就連我的養老錢也一起賺了吧,我會省點花的。」
「你的嘴這麼能說道,在你們班主任面前怎麼一個字都不說?」熊媽媽冷哼。
「班主任他怎麼會懂我的追求,跟他說不來,沒有共同語言,最知心的話,我一定要跟自己的知己說啊,我的知己就是我最愛,也最愛我的老爸、老媽。」熊熙若嘻嘻地陪著笑臉。
「老媽,我真的餓了,你忍心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挨餓麼,我這麼天生麗質,萬一餓瘦了,美貌會減少的。」熊熙若在說這句話時眨著她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像極了卡通少女。
熊媽媽長歎一聲,被熊熙若的伶牙俐齒哄得沒了脾氣:「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你就是這輩子來討債的討債鬼。」
老媽語氣一軟,熊熙若就忍不住在心裡偷笑,好嘛,這次危機又被她混過去了。
「混」這個字,就是熊熙若的人生格言。
瞎混鬼混矇混,不管什麼混都一樣,熊熙若的終生目標就是這麼苟且地過著,然後跟她的漫畫廝混到地老天荒。或許別人的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與遠方,然而對熊熙若來說,她的遠方,也是苟且。
上次的「貧困村」漫畫事件後,學校對這部漫畫進行了大力打壓,對熊熙若也實行了監督政策,禁止她再在課堂上偷偷畫漫畫。
各科老師一上課,眼睛就瞪得跟銅鈴一樣,只要熊熙若有什麼動作,就立刻上前查看。
為了不讓這部漫畫夭折,熊熙若只能拚命壓抑著她那思如泉湧般的創作靈感,咬牙忍著回家熬夜畫。
就這樣熬了一天又一天,兩個星期過去了。
這天,熊熙若頂著一對黑不溜秋的熊貓眼來到教室,正打算跟同學們宣佈她的漫畫終於完結的時候,卻被一條爆炸性的消息打斷了——
「喂,你們聽說沒有啊!今天有日全食!再過一會就要出現了!」
「聽說啦!就是不知道天要黑多久,日全食我還沒有見過,好期待!」
「我一聽說這事,就去網上看了視頻,跟天黑一毛一樣,真想親眼看看!」
「對呀對呀,我聽說日全食的時候……」
熊熙若舉著她熬夜剛畫好的繪本,神情淡然地看著興奮異常的同學們。
嗯?日全食?是她太久沒關注新聞了麼,她怎麼沒聽過有日全食?
算了,反正她也不關心這些。
她想了想,還是等日全食過去之後,再告訴大家這個消息吧。
放下繪本,熊熙若打算趁著還沒上課,趕緊補補覺。
可能熬夜太久,也可能終於完成了整部漫畫,沒了壓力,熊熙若這一覺睡得極香。
日全食出現,天地間一片漆黑,隱隱約約傳來戰馬嘶鳴的聲音。
不知道睡了多久,熊熙若感覺自己的臉被一道亮光照耀著,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那光很刺眼。
意識回到腦海,熊熙若一個激靈,霍地站起來:「日全食已經過去了嗎?小米,你怎麼沒喊我呢!」
沒有人回答她,周圍的一切不是教室的桌子椅子同學們,而是一幅幅掛著的畫,又山水畫,飛禽走獸畫,還有人物畫,都是用墨水畫的,這在古代應該叫丹青吧。
那些畫五彩繽紛,看得熊熙若眼花繚亂,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媽呀,我該不會還在做夢吧!」
「在那裡,快抓住它!」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周圍響起。
頓時就出現「咯咯咯噠,咯咯噠,呱呱呱……」的雞叫聲。
熊熙若一轉身就看見兩隻雞揮舞著翅膀朝她飛來。
哎呀媽呀,她天不怕,地不怕。
不怕年年考全校倒數第一,不怕老師開家長會,把學校畫成貧困農村,把老師畫成無能的村幹部,她更加不怕老師找她茬!
可偏偏,她就是怕雞呀。
熊熙若嚇得跌坐在了地上,見兩個女人穿著奇裝異服匆匆趕來抓雞。
「啊,有刺客!」那兩人突然停住了腳步,神情驚慌,嚇得連滾帶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