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第二天,皇家慣例是改火活動。
改火活動,說白了就是一場鑽木取火比賽。今年由我操辦的,五更天我摸黑來到了比賽地點——太極殿前,已有二十來個小宦官在佈置會場,擺放若干塊榆木當鑽板,和若干根與手臂一般長的鑽桿,還有一些乾草火引子。
參賽人員是宮裡的宦官們,大家自願參加。我老早就放出這個消息,可能是大家都太閒了,參賽人數比往年翻了一番。
天尚未亮,卯時六點,參賽的人員陸續簽到。我命人點好了一炷香,要是在一炷香的時間內,還有參賽選手沒有趕到,那很抱歉,他失去參賽資格。並非我故意這麼嚴厲,而是此次改火活動,也不全是玩樂,取火要趕在太陽升起之前。
一炷香就快要燒完之時,太極殿前比賽區裡每根榆木前都站了一個小宦官,大家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圍觀的宦官宮女們烏壓壓一片,熱鬧非凡。
突然,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你們的皇帝來了。」
所有宦官宮女們都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今日是改火活動的大日子,朕親自當裁判。這一炷香還沒燒完,還有人願意參加嗎?」
皇帝說完,竟一直看著我。
難道身為皇帝貼身宦官的我,也要參加這個改火活動?
我只能挺身而出,「奴才願意一試。」
有我帶頭,又有十來個小宦官出列參賽。當我站在一塊榆木前時,一炷香正好燒完,只聽見皇帝道:「改火活動,正式開始。」
大家拿出十八般武藝,大部分人開啟瘋狂馬達模式,快速的將鑽桿在鑽板上來回摩擦,我看著都手疼費力氣,將榆木鑽板拿起來仔細觀察,要是有個刀子削一個小洞就好了,可惜沒有其他任何工具來輔助。我仔細查看榆木的每一處,終於在反面偏下的地方找著了一個小洞,這下好辦了!
我將乾草火引子墊在下面,榆木鑽板的小洞正對著乾草火引子的中心。我又用腳踩住榆木鑽板不讓它隨意移動,用雙手來回搓動鑽桿,手搓的發熱後,榆木鑽板的那個小洞開始冒煙。
我看見了希望,一鼓作氣不斷地來回搓鑽桿,煙越來越大,一些粉屑被點著,冒出了一丁點火星。我小心翼翼的把火引子拿起來,輕輕的吹氣,微小的火星變作通紅,隨著煙越來越濃,終於看見了大火。
圍觀的宦官宮女們大聲歡呼,我這才抬頭看,其他人還使勁搓著,火星都沒出來呢!
立刻有人用我取到的火種點燃多支火燭,歡呼聲更熱烈了。看到朝陽升起,一輪紅日照亮了世界,入宮以來,我第一次開心的笑了出來,很有成就感。
「哇塞,三寶你這麼厲害啊,深藏不露!」不知何時,吉祥公主來了,她如此誠心誇讚我,我也笑著回道:「公主謬讚了,奴才僥倖而已。」
皇帝命人將豐厚獎品——金碗一隻和三匹上好絲,獎給了我。
改火活動結束後,皇帝和吉祥公主步行去奉先殿。我捧著獎品,跟在二人身後。
吉祥公主道:「皇兄,一眨眼父皇都過世四年了,也不知道父皇在九泉之下過得好不好。」
皇帝道:「應該不錯,假如你能更聽話一些,會更好。」
吉祥公主白了他一眼,「皇兄,我怎麼沒聽話了?我求你的兩件事,你一件都沒答應。假如我不聽你的話,說不定我就找晏卿私奔了。」
皇帝以一種超級平淡無奇地語氣說:「你若敢私奔,朕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吉祥公主吐吐舌頭,「皇兄,你就知道恐嚇我,我還沒失去理智到要私奔的地步。」
「聽聞,晏卿與你走得很近。」
我原本平靜的心,在他們二人老是提到晏卿的名字,泛起了漣漪。
吉祥公主笑著道:「那是,皇兄你
也不看看我是誰。作為皇兄的妹妹,一旦出手,必定馬到成功。」
看著吉祥公主爆棚的信心,我竟沒有那麼難過。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平復,我對晏卿與吉祥公主的事已經沒那麼在乎,但也不是徹底不在乎,畢竟是與他有過一段美好的過去。
兩人沉默並肩前行,過了許久,離奉先殿還有百步之遙,皇帝說:「三寶,明天你可以出宮去掃墓。」
皇帝竟給我放一天假,對於這天大的恩賜,我喜出望外。「奴才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吉祥公主轉頭問我:「三寶,你不是孤兒嗎?」
我一陣心酸,「公主,奴才雖是孤兒,卻也是爹娘生的。」
吉祥公主發覺自己失言,忙道:「三寶,我不是故意的。」
「公主,奴才並沒有怪你。」
一時間陷入尷尬局面,吉祥公主特意與我並肩而行,「三寶,明天你帶我去掃墓可好?」
「這不太好吧?」我盤算著如何打掩護去見我那奸臣爹和一群姨娘們,一個多月沒見,我想死他們了,特別想念家裡廚子做的紅燒肉。
「有什麼不好的?咱們住在客棧裡,你就當多了一個朋友陪你回家掃墓,這不是很好嗎?」
「奴才家的祖墳在很偏僻的地方,奴才不敢保證公主的安全。」
還好皇帝出聲:「吉祥,休得胡鬧。明日你去安國寺陪母后,住幾日再回來。」
「皇兄,咱們把母后接進宮來住不好嗎?安國寺沒什麼玩的,到處都是僧人和尼姑,別說住幾日,就是呆上一天我也會發瘋的。」
「那你說想念母后都是假的?」
「也不是假的,只是我不想去安國寺啊。」
吉祥公主無暇顧及我,跟皇帝就是否去安國寺討價還價,十分火熱。
我不知道皇帝是真的不想公主這位金枝玉葉去民間,還是他特意為我解圍?思來想去,還是前一種可能性大。
「母后一個人在安國寺十分寂寞,你去住上幾日,也不枉她生你一場。」
「皇兄,你就知道把我支開。」吉祥公主氣嘟嘟的不說話。
後面的話我全都沒聽進去,滿腦子充盈著即將回家的喜悅。
奸臣爹,姨娘們,我,顏知夏就要來看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