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後,皇帝直奔御書房,頭一次破天荒的有侍衛稟報說吉祥公主求見。這可十分難得,吉祥公主一直都是不請自來,從未提前讓侍衛通稟過。
皇帝命我去傳早膳,我知道皇帝是想和吉祥公主共進早餐,以緩解兩人之間十分緊張的兄妹情誼。待我領著六個小宦官捧著各式早膳進御書房時,吉祥公主臉上帶著笑意,皇帝面色也較和善,果然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鬧過後還是會重歸於好的。
早膳有醬黃瓜、小籠包、八寶饅頭、蝴蝶花卷、紅方腐乳、醉魚乾,一大碗青菜瘦肉粥,我本來要替皇帝盛粥的,吉祥公主搶著活幹,不僅替皇帝盛粥,還讓皇帝多吃幾個小籠包。皇帝緘口不言,任由吉祥公主給他布菜,他優雅地吃下去。
一柱香的時間後,兩人用完早膳,我命人收拾碗筷撤去桌椅,一直忍著沒說話的吉祥公主,看似憋壞了,忙不迭地說:「皇兄,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皇帝不說話。
吉祥公主毫不氣餒,又說:「皇兄,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後宮不得干政,我記在心底裡了。《女德》《女訓》《禮記》各抄了一些,還沒完工。皇兄,我求求你別把我關在鍾粹宮,這才一天,我都快憋瘋了。」
皇帝鳳眸微曦,「哪個人膽大包天竟放你出鍾粹宮?」
對哦,吉祥公主跟詹事府的詹事一樣,都被禁足,理應奉旨面壁思過,吉祥公主出現在御書房,著實可疑。
「皇兄,是我自己把侍衛打暈的,你別怪他們,他們不敢傷我,還不得由著我胡來麼?」
吉祥公主是不是真的缺心眼?侍衛們不敢動她一根毫毛,她也不必如此沾沾自喜吧?畢竟那些侍衛是奉皇帝之命將她囚禁在鍾粹宮,她出手打暈侍衛,說得難聽點,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皇帝板著臉,說:「你作為一國公主,仗著身份金貴,侍衛們不敢碰你,你就出手打暈他們,這成何體統?你還記得自己貴為公主嗎?」
吉祥公主看出來皇帝要發火的樣子,聲音低了許多說:「皇兄,你別生氣,我來就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告訴我答案,我立即就回鍾粹宮抄寫那三本書籍,絕不拖延。」
皇帝哼了一下,並無下文。
吉祥公主眼睛烏溜溜的轉著,我知道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我都不用費腦子猜也想得到,她會冒險前來面見皇帝,定是為了昨天晏卿遞信函之事,她想知道皇帝會怎麼處置詹事府那群人。最重要的是,她必須提前知道晏卿會何去何從。假如晏卿受到牽連,要被撤職或者其他處罰,她要提前求情,讓皇帝網開一面。
吉祥公主咳嗽了兩聲,說:「皇兄,我想問問你,詹事府那些官員不幹活,你準備怎麼處理他們?皇兄,我並不是想干涉朝政,詹事府主要是管太子讀書事宜,我作為未來太子的姑姑,關心一下太子以後讀書是否有保障,這一點總沒錯吧?」
吉祥公主扯出尚不存在世上的太子來打掩護,這一招,還算高明。
皇帝神情淡漠,反問道:「吉祥,你覺得朕應該怎麼處理?」
吉祥公主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我看得出來她有些許緊張,她回道:「詹事府主管太子讀書事宜,這是非常重大的責任。眼下太子尚未出世,但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有太子。我認為應該選擇有能力的人來領導詹事府,讓詹事府的群臣有事可幹才是正理。」
「你也知道太子還未出世,換了一個詹事來領導,難道那些官員就會盡心盡力的為一個尚不存在的主子服務?」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皇兄,晏卿他……」
吉祥公主想提議讓晏卿當詹事!皇帝怎麼可能會答應呢?太子都沒有,詹事府沒做出半點成績來,晏卿就算再有才華,由一個正六品詹事府府丞調升到正三品的詹事,如此快速的晉陞,肯定會引起滿朝非
議。不僅整個詹事府會受到牽連,就連本該得利的晏卿處於風口浪尖上,瞬間成為眾矢之的。
昨天皇帝對吉祥公主一口一個晏卿就十分反感,今早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吉祥公主又提到晏卿,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發火。
皇帝神色如常,語氣頗為冷漠,問:「吉祥,你的本意是不是想讓朕給你和晏卿賜婚?」
吉祥公主的臉上升起兩朵紅雲,嬌羞的低頭,十足的小女兒態。皇帝不愧是皇帝,眼光獨到,眼神犀利,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真實意圖,我要想修煉成皇帝這樣的火眼金睛,少不得還要幾年功夫啊。
吉祥公主靦腆的說了個是。
「朕不同意。」
這簡單的四個字,猶如一盆冷水澆在吉祥公主火熱的心上,令她瞬間心灰意冷,變了臉色。「皇兄,我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晏卿有才華,是新科狀元,他家書香門第,雖比不上那些公侯家高門大戶,但家人個個知書達理好相與。我與晏卿又是兩情相悅,皇兄為何不能成全我們?」
「兩情相悅?」
吉祥公主無比肯定地點頭。
「你們那是私相授受!」
皇帝這話說的很嚴重,本朝講究男女授受不親,要結婚嫁娶,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吉祥公主和晏卿認識並往來有一段時間的,屬於極不檢點的行為。更何況,吉祥公主是一國公主,她這麼做,可是當了一個極為不好的榜樣。
吉祥公主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皇兄,你為什麼總是不同意我跟晏卿的婚事?你是不是見不得我有喜歡的男人?還是你又打算把我嫁去哪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
「你的婚事,屬於朝政之一,並非朕一人說了算。你與晏卿又不是從小長大知根知底的,你不過是看他長相俊秀又有才華,對他產生了迷戀而已。朕問你一句話,假如你跟晏卿結婚,與他熟識的朋友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你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
「才藝才藝!才藝不都是學出來的嗎?我以前不想學,現在想學,皇兄給我指派幾個好夫子教我不就行了嗎?」
「你別不知天高地厚!朕最後說一遍,你的婚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吉祥公主大哭著跑出御書房,哎,皇宮中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