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兩邊滿是有翼公豬雕像的一道道門,車子沿著陡峭的坡路前進著,在隨即形成的疾風中危險地晃動。靠著窗戶,哈利可以看到霍格瓦徹越來越近了,它那許許多多亮著燈的窗戶在厚厚的雨簾後閃閃爍爍。當他們的車子在巨大的橡木門面前停下來時,一道霹靂劃過天空,大門由一段石階進入堡裡。哈利、羅恩、荷米恩和尼維爾從車子裡跳下來,也急忙登上台階。直到安全地進入大門,來到點看火把的砌著華美的大理石階梯的前廳時,他們才抬起了頭。
「布林米,」羅恩說,搖搖頭上的雨水,「要是再這樣下雨的話,湖溝要漲滿了,我渾身濕透了——啊啾!」
一個巨大的充滿水的紅色汽球從屋頂落到羅恩的頭上,炸裂了。全身濕漉漉的,還滴著水,羅恩踉蹌地閃到哈利側邊,正好第二枚水彈落下來——差點擊中荷米恩,它在哈利的腳邊炸開,冷水淺到他的襪子上,周圍的人全都尖叫著,互相推撞,試圖逃離現場。哈利抬起頭,看到在他們頭頂上20英尺處飄浮的皮維斯——喧嘩鬼,他是個戴著飾有鈴鐺的帽子、繫著橙色領結的矮小的鬼魂,當他再次瞄準時,邪惡的臉因過於專注而變形了。
「皮維斯!」一個憤怒的聲音喊道,「皮維斯,立即下來!」副校長兼格林芬頓主任麥康娜教授,從大廳裡急走進來,她在濕濕的地板上滑了一下,她抓住荷米恩的頸部以免再滑下去。「哎喲!——對不起,格林佐小姐。」
「沒關係,教授。」荷米恩揉揉喉嚨,喘著氣說。
「皮維斯,立即下來!」麥康娜教授喝道,扶直她有圓點的帽子,透過方框眼鏡往上怒視。
「沒什麼!」皮維斯一邊咯咯地笑一邊朝幾個五年級女生丟下一個水彈,那些女孩們尖叫著俯衝進大廳。「他們早就濕透了,不是嗎?小傢伙們!忽……!」他又將另一枚炸彈瞄向剛剛到達的一群二年級學生。
「我要叫校長來!」麥康娜教授怒吼道,「我警告你,皮維斯。」
皮維斯伸伸舌頭,把他最後一枚水彈扔在空中,陡然落在大理石台階上,瘋子般咯咯地笑起來。
「哎,繼續前進!」麥康娜教授厲聲對驚慌失措的學生說,「快點,進大廳!」
哈利、羅恩和荷米思溜過前廳,穿過右邊的雙層門,羅恩一邊把濕透的頭髮從臉上撥開,一邊惱怒地嘟味著。
大廳還是它以往那副金碧輝煌的樣子,因開學慶典而裝飾一新,金色的盤子和高腳杯在成百支浮在半空中的蠟燭的光輝中閃閃發亮,四張長長的大桌子坐滿了閒聊的學生,在大廳頂部,教工職員坐在第五張桌子邊,面對著他們的學生。這兒暖和多了,哈利。
羅恩和荷米思經過史林德林、衛文卡羅和海夫巴夫,和其餘的格林芬頓一起,遠遠地坐在大廳的另一邊,靠近幾乎無頭的尼克,尼克全身珍珠白、半透明,今晚穿著他平常的緊身袍子,繫著一個特大領結,這個領結有雙重作用,一可以顯得特別有節日氣氛,二可以保證他的腦袋不至於在部分切開的脖子上晃得太厲害。
「晚上好。」他朝著他們笑。
「誰在說?」哈利脫下鞋子倒掉裡面的水,「希望他們趕緊結束給學生分類,我餓極了。」
每學年開學都要將新生分類!進入不同的班,但由於不走運,哈利自他那年分類後,再也沒趕上過一次學生的分類,他對此嚮往已久了。
正在那時,一個極為興奮,摒住呼吸的聲音從上邊桌子傳下來,「嗨呀,哈利!」
「那是柯林。」哈利小心地說。
「哈利,你猜猜,你猜猜,哈利,我的弟弟開學了,我的弟弟丹尼斯!」
「嗯,不錯。」哈利說。
「他興奮極了!」柯林說,一邊熟練地在他的座位上跳上跳下,「我就指望他分到格林芬頓!哎!哈利,為他祈福吧。」
「嗯,好的。」哈利說,他轉向荷米恩、羅恩和尼維爾,「兄弟姐妹通常分在同一種班裡,是嗎?」他說,他正依威斯裡家的孩子作判斷,他們七個全被分進格林芬頓了。
「噢,那倒不一定。」荷米恩說,「帕維提。帕提的雙胞胎都在衛文卡羅,因為她們是雙胞姐妹,你就認為她們會在一塊,對嗎?」
哈利抬頭看著教工那張桌子,那兒似乎比往日多了不少空位子。哈格力,當然還和一年級新生一起奮戰在湖上;麥康娜教授可能在監督別人弄乾前廳的地板,但那還是有個空位,他想不起還缺了誰。
「新來的黑巫術防禦老師在哪兒?」荷米恩在看著老師們說。
他們從未有過能維持三學期以上的黑巫術防禦老師,到目前為止,哈利最喜歡的老師是露平教授,他去年辭職了。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教工桌子,那兒絕沒有新臉孔。
「可能他們沒法找到下一位!」荷米恩說,他看上去很著急。
哈利更仔細地測覽過桌子,小菲特威克教授即咒語老師,正坐在一大堆墊子上,他旁邊是草苗老師——史包特教授,她戴在飛出灰白的頭髮上的帽子不是很正,她在和天文系的希尼斯特教授講話,在希尼斯特教授的另一邊是黃臉鉤界,頭髮油膩膩的藥脂老師史納皮——霍格瓦徹最受討厭的人,哈利對史納皮的憎惡與史納皮對他的厭恨是相當的。可能的話,史納皮對他的厭恨自去年已加劇了,那時哈利幫助西裡斯——史納皮和西裡斯早在學生時代就是仇敵了——從史納皮的眼皮底下逃脫了。
在史納皮的另一邊是個空座位,哈利猜想可能是麥康娜教授的,與座位相鄰,在桌子的正中坐著校長丹伯多教授。他的滿頭銀髮和長領在燭光中閃耀著,他那華美的深綠的飽子繡著許多星星和月亮。他細長手指並在一起,托著下巴,他透過半月形的眼鏡盯著天花板,似乎陷入了沉思。哈利也向天花板掃視一番,它被施了法術,看起來像外面的天空。他從未見過像這樣的天空,徵兆著暴風雨的黑色和紫色的雲翻滾過空中,隨著外面又一陣雷聲響起,一道霹靂劃過。
「噢,快點吧。」羅恩在哈利旁邊抱怨,「我可以吃下一個希普格利夫。」
他的話音剛落,大廳打開了,人們立即安靜下來,麥康娜教授領著一長列一年級新生走上大廳裡邊。要是哈利、羅恩和荷米恩是濕的話,那與這些新生們相比可算不了什麼,他們看上去是游過湖泊而不是用船渡過來的,他們全都因寒冷和緊張而顫抖著。他們站成一列,對著其他師生,停了下來,所有的新生都這樣,除了他們之中那個最小的男孩之外,他長著小鼠般的頭髮,包在哈利認為是哈格力的鼴鼠皮大衣裡,衣服對於他顯得過分的大,看上去,他像套在一個毛茸茸的黑帳篷裡。他的小臉從衣領上伸出來,看樣子似乎興奮得發痛了,當他和驚恐的同伴們站成一隊時,他碰上柯林的視線,豎起大拇指,用口型說,「我掉進了湖裡。」他倒是對此很高興。
在一年級新生面前,麥康娜教授現在往地上擺了張四腳板凳,在凳子上面,是一個極為破舊骯髒的補著補丁的巫師帽,新生們盯著帽子,其他人也盯著帽子。一時間,一片沉寂,隨即,帽沿邊的一道裂縫像嘴巴似的張開,帽子開始唱歌了:「至少一千年以前當我剛剛織成時有四位有名的魔法師他們的名字仍然廣為人們所識勇敢的格林芬頓,來自荒原公正的衛文卡羅,來自峽谷甜蜜的海夫巴夫所來之處山谷綿綿精明的史林德林從沼澤地中走出他們懷有共同的願望、希望和夢想他們提出大膽的方案來教育年輕的一代這樣霍格瓦徹學校創辦而今這四位前輩每一位都把各自的班來開每一班都有不同之品德值的珍藏對於格林芬頓,最勇敢的嘉獎總在其餘的之前對於衛文卡羅,最聰明的總是最好的對於海天巴夫,勤奮的工人是最值得欣賞追求權勢的文林德林偏愛那些抱負遠大的他們在世時可以挑選當他們逝去多年湯瑪利格林芬頓找到了辦法他將我從他頭上驅下先驅給了我一些法力所以我能夠讓他們選擇,作為代替把我舒服地從你們身邊滑過我從來沒有出借我能看穿你們的心思告訴你們立身之處。」
分類帽唱完歌,大廳裡響起震耳的掌聲。
「這不是它給我們分類時唱的那首。」哈利和別人一起鼓掌說道。
「每年都唱一首不同的歌。」羅恩說,「過著帽子的生活,總是相當煩人的,對不?我想它花整年的時間來編造下一首歌。」
麥康娜教授現在展開了一大卷羊皮紙。
「當我叫到你的名字時,你就戴上帽子,坐在凳上。」她吩咐新生們,「帽子宣佈你的班之後,你就去坐到相應的桌子邊去。」
「阿克利。史德瓦特!」
一位男孩走上前,很明顯地從頭到腳地發著抖,他抬起分類帽,戴上,坐在凳上。
「衛文卡羅。」帽子叫道。
他脫下帽子,急步走到衛文卡羅桌邊的座位上,他周圍的人都鼓掌歡迎他。哈利瞥了一眼羅尼文勞搜索者單,她正朝著剛坐下的阿克利。史德瓦特歡呼,一時之間,哈利也想加入衛文卡羅,這個奇怪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巴德克。邁可姆!」
「史林德林班!」
大廳另一端的桌子爆發出歡呼聲,哈利看到當巴德克加入史林德林時,馬爾夫在拍掌,哈利懷疑巴德克是否知道史林德林班創造了比任何別的班都多的邪術魔法。弗來德和喬治則向準備就座的巴德克發出噓聲。
「希朗斯場。艾娜!」
「海夫巴夫!」
「可德威爾。歐文!」
「海夫巴夫!」
「克利威。丹尼斯!」『小丹尼斯往前蹣跚一步,差點絆倒在哈格力的鼴鼠皮衣裡,他那時正從教工桌後的一道門側身溜進了大廳。哈格力的身高是常人的兩倍,塊頭則至少比別人多兩倍,他蓄著又長又亂打結的黑髮,留了鬍子,看上去有點讓人警惕。這可是個誤導的印像,羅恩和荷米恩知道哈格力有副好心腸,他在教工桌盡頭處坐下,朝他們眨了眨眼,然後觀看丹尼斯戴上分類帽,帽沿的縫張開的很大——「格林芬頓!」帽子喊道。
哈格力和格林芬頓班的學生一齊鼓起掌來,丹尼斯燦爛地笑開了,他脫下帽子,放回凳上,跑向他哥哥。
「柯林,我掉進湖了!」他尖叫著倒在一張空位上,「太神奇了!
水裡有個東西抓住我,把我推回到船上!「
「真爽!」柯林也同樣興奮,「很可能是大鯨魚哪,丹尼斯!」
「哇!」丹尼斯叫起來,似像即使在最離奇的幻想中也沒人幻想像到掉到風雨大作,泛著泡沫的湖裡,然後又被一隻巨大的海怪推出水面的經歷。
「丹尼斯!丹尼斯!看到那邊的男孩沒有?那個黑頭髮戴眼鏡的,看到了嗎?知道是誰嗎?丹尼斯!」
哈利往遠處專注地看那分類帽,它正在給艾姆分班。
分班進行著。男孩,女孩們各自帶著程度不一的害怕的神情,一個接一個地走向三腳凳,隊列慢慢縮短了。麥剛那高教授念到姓氏以「L」開頭的學生了。
「噢,快點。」羅恩揉著肚子嘟味著。
「喂,羅恩,分班可是比吃飯重要多了。」赫斯。尼克說道,「一個叫瑪德利。羅拉的女孩被分去了海夫巴天那裡。」
「見鬼,要是你死了才好!」羅恩還口。
「好希望今年分到的這批人是夠標準的。」尼克邊為加入到格林芬頓桌來的邁克頓特和納特裡鼓掌邊說,「我們可不想中斷向來的成功。」
格林芬頓在近三年中連續在校內錦標賽中獲勝。
「浦林傑格拉!」
「史林德林!」
「凱爾。歐拉!」
「衛文卡羅!」
最後,「凱文,」他被分去了海夫巴夫那裡,分班結束了,麥康娜教授拾起帽子和凳子,把它們拿開。
「時候到了。」羅恩抓起刀叉,期待地望著他金色的盤子。
丹伯多教授站了起來,微笑著張開雙臂歡迎學生們。
「我只說兩個字,」他對學生講,「吃吧。」他深沉的話音迴盪在大廳裡。
「聽聽,聽聽!」哈利和羅恩大嚷,眼前的空盤神奇地堆滿了食物。
「啊,還是吃飯好。」羅恩嘴裡滿是土豆泥。
「你知道,今晚還算走運,畢竟有頓大餐。」尼克說,「早些時,廚房出亂子了。」
「哇?出什麼事了?」哈利咬著一大塊肉排說。
「當然是皮維斯的那傢伙。」尼克搖著頭說,他的頭晃的好像要掉下來,他把領結扯高一些,「你知道,還不是以前那番爭論。他想參加慶典——那是不可能的,像他那樣滿口服話,看到一盤食物就禁不住亂扔的傢伙!我們開了幽靈委員會!法特。芙萊想給他這次機會,但我認為最明智的是布萊蒂。巴倫反對這事。」
布萊蒂。巴倫是史林德林的幽靈,他身材削瘦,沉默寡言,身上覆蓋著銀色的血跡,他是霍格瓦徹中唯—一位真正可以控制皮維斯的人。
「對了,我們也覺的皮維斯似乎在找碴。」羅恩鬱鬱地說,「他在廚房裡幹什麼?」
「噢,平常那套把戲。」尼克聳聳肩,「洩憤地製造大亂,四處亂扔盤子罐子,在湯裡游泳,把養的小精靈嚇傻。」
「鏗!」荷米思弄翻了她的全盤,南瓜汁慢慢地滲到桌布上,把白亞麻染成橙色,但荷米恩可不管。
「學校養的小精靈?」荷米恩問。
「嗯,白天他們很少走出廚房。」尼克說,「他們晚上出來做點清潔工作……看看爐火等等……我說,你不會想見他們吧。
荷米恩盯著他。
「他們有工資吧。」她說,「他們也能享受假期、病體和養老金等各種待遇,對嗎?」尼克大笑起來,他笑過了頭,領結滑下來,他的頭也掉了,連著點皮肉從脖子上垂下。
「病休?養老金?」他把頭推回脖子上,圍好領結以免再次掉下,「校養精靈不要病休和養老金!」
荷米恩低頭看了一下她幾乎沒怎麼碰的食物,把刀叉放在盤子上,推走了盤子。
「噢,這不希奇,哎,我的膝蓋。」羅恩說著,不小心把約克郡布丁噴到哈利身上,「啊,對不起!」「啊」地一聲,他吞下布丁,「你不會餓著自己而給他們病休的!」「做苦工的奴隸。」荷米恩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氣,「就是做苦工的奴隸們做了這頓飯。」
她一點都吃不下了。
雨點仍擊鼓般敲著又高又黑的窗子,又一陣雷聲震撼了窗戶,烏雲密佈的天空掠過霹靂,照亮了金盤子,盤子上第一道菜的殘餘消失了,隨即換上了布丁。
「糖漿烘餅,荷米恩!」羅恩故意把香味搧向她,「眼尖的偵探,看吶,巧克力奶油蛋糕!」
但荷米恩的神情很像麥康娜教授,他便不再引誘她。
布丁也吃光了,最後一點碎屑從盤中消失的乾乾淨淨,艾伯斯。丹伯多又站了起來,廳裡嗡嗡的談話聲立刻停止了,只可聽到低吼的風聲和大雨的敲擊聲。
「注意了。」丹伯多朝他們微笑著。「現在我們全都吃飽喝足了。」(「哼」!荷米恩說〕,「我的提醒你們要注意,我要通知幾件事。」
「風紀長費馳先生要我告訴你們,今年學校忌禁清單上增加了例如:呦呦尖叫,齒邊飛盤和回飛鏢等等,整個清單共計四百三十七項。我想,感興趣的學生可以到費馳先生的辦公室裡查看。」
丹伯多的嘴角動了一下。
他繼續說,「我還是要提醒你們,平地的那片森林是不許學生進入的,三年級以下的還不能去漢格米爾村。」
「我還要遺憾地告訴你們,今年的校內決迪斯杯賽將不舉行。」
「什麼?」哈利倒抽一口氣,他環顧著在快迪斯隊的同夥弗來德和喬治,他們對著丹伯多無聲地張著嘴,顯然是太驚愕而說不出話來。
丹伯多又說,「這是因為一場開始於十月份,並將持續整個學年的賽事。它佔去了老師們的很多時間和精力——但我保證,你們會很喜歡這場賽事的,我很高興宣佈,霍格瓦徹,今年——」
就在那時,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了,大廳的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有個人站在走廊上,拄著一根長長的枴杖,蓋著黑色旅行用斗篷,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轉過頭來看著這個外來客。突然間一道霹靂劃過屋頂,照亮了他,他解下兜帽,一縷灰色的長鬃毛和深灰色的頭髮垂落下來。他開始向教工桌走去。
他每走一步,大廳就迴盪起沉沉的咯咯聲,他走到桌子盡頭,向右轉身,走向丹伯多,又一道霹靂劃過屋頂,荷米恩屏住呼吸。
霹靂清晰地顯示了那人的臉,一張哈利從未見過的臉,對一個對人類的臉只有一點點模糊的概念的人來說,它似乎是從朽木上刻出來的一樣,雕刻者對怎麼用鑿似乎也毫無經驗,臉上每一寸皮膚好像都結了疤,嘴巴像個斜切的深口子,鼻樑的一大段缺了,但讓哈利害怕的是那人的眼睛。
其中一隻眼如同珠子,又小又黑,另一隻眼睛則像個硬幣,又大又圓,還是湛藍色的。這個藍眼睛不停地轉動著,也不眨一下,上轉下轉,左看右看,很不像個正常的眼,藍眼睛轉到右邊去了,向著他的後腦勺,所以他們只能看到他的眼白。
陌生人走近了丹伯多,他伸出跟他的臉一樣結滿疤的手,丹伯多與他握手,說些什麼,哈利沒法聽清,他好像在詢問那陌生人,而陌生人則壓著嗓子面無笑容地搖著頭回答。丹伯多點點頭,示意那人坐到他右手邊的空位上去。
陌生人坐下了,撥開臉邊深灰色的鬃毛,拉過一盤香腸,拿起盤子用他那殘存的鼻子聞了聞,然後從袋裡掏出把小刀,叉起香腸的一端,開始吃起來,他那只正常的眼盯著香腸,但他的藍眼還在眼窩裡不停地轉,環視整個大廳和學生們。
「讓我介紹一下我們新來的黑巫術防禦老師。」丹伯多打破沉寂高興地說,「他是莫迪教授。」
「莫迪?」哈利對羅恩說,「魔眼莫迪?你爸今早去幫忙的那個人?」
「可能是。」羅恩敬畏地低聲回答。
「他怎麼啦?」荷米恩悄聲問,「他的臉怎麼啦?」
「不知道。」羅恩也悄悄地說。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莫迪。
莫迪看起來對並不熱情的歡迎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手伸進旅行用斗篷,掏出一個大腹瓶子,大大吸了一口,他對面前的那罐南瓜汁並不理會,在他抬起手臂喝東西時,他的斗篷在離地面尺寸的地方拉開了一些,哈利看到了一隻有爪的腳在桌下木桌腳邊露了出來。
丹伯多又清了清喉嚨。
「我剛才說到,」他對學生微笑著說,所有的學生仍在目瞪口呆地看著魔眼莫迪。「我們很榮幸在下個月承辦一場極為激動人心的盛事,它已有一個多世紀沒舉行了,我很高興告知你們,魔法三人對抗賽,今年將在霍格瓦徹舉行!」
「你在開玩笑吧!」弗來德。威斯裡大聲說。
自莫迪的到來而充斥著大廳的緊張氣氛被打破了。
幾乎每個人都笑了起來,丹伯多也發出理解的笑聲。
「我不是開玩笑,威斯裡先生。」他說,「既然你提到笑話,我這個夏天倒聽了個不賴的笑話,講的是一個洞仙,一個女巫和一個老巫土,他們全都去了一間酒吧——」
麥康娜教授大聲地清了清喉嚨。
「嗯——或許現在還不是講笑話的時候吧。」丹伯多說,「我講到哪兒了?對了,魔法三人對抗賽,你們中有些人不知道這個聯賽是怎麼回事,所以我希望那些知道的可以容許我稍稍作個解釋,知情的學生可以關注些別的東西。」
「魔法三人對抗賽於大約七百年前,作為三大魔法學校霍格瓦徹、比爾貝頓和丹姆斯安間的一種友好競賽。每所學校選出一名冠軍選手作代表,這三個選手則在三場魔法中競技。魔法學校每五年輪流承辦一次比賽,為眾人所認可,這是一個在年輕的法師們之間建立聯繫的最佳辦法,直到死亡人數太多時,比賽便中止了。」
「死亡人數?」荷米恩警覺起來,低聲說道。但廳裡其他的學生似乎並不分擔她的憂慮,許多學生彼此興奮地耳語,而哈利他自己對多聽一些關於比賽的事比擔憂幾百年前的死亡則來勁得多。
「幾個世紀以來,人們幾次嘗試著恢復比賽。」丹伯多接著說,「沒有一次是較成功的,然而,我們的國標魔法合作系和魔法競賽系認為再作一次嘗試的是時機已成熟了,整個夏天我們都在為之努力著。這一次,冠軍選手不會走火入魔的。」
「比爾貝頓和丹姆斯安的校長會攜同他們篩選出來的選手在十月份到達我校,三名選手的選拔賽則在萬聖節時舉行,屆時將由一名公正無私的裁判來決定哪一位最有資格贏取三巫術賽獎盃,那將是他們學校的光榮,並可得到一千帆船幣個人獎金。」
「我要參加!」弗來德。威斯裡在桌子下邊絲絲沙沙地說。想到了能得到的光榮和財富,他熱情洋溢,容光煥發。他並不是把自己視為霍格瓦徹冠軍選手的唯—一人。在每張桌子,哈利可以看到學生們要麼全神貫注地看著丹伯多,要麼時不時地與鄰座竊竊私語,但當丹伯多又說話時,大廳再次靜了下來。
「雖然我知道你們都想為霍格瓦徹帶來三巫術賽獎盃,」他說,「參賽學校的校長和魔法部都同意這次對選手的年齡作個限制,只有達到年齡的學生——即十七歲或十七歲以上,才被允許報名參選。這個——」丹伯多聽到幾個人對他的話頗有微詞,威斯裡雙胞胎兄弟看上去突然變得極為憤慨,他提高話音,「這是我們認為必要的措施,因為無論怎麼預防,賽項將仍是困難重重,危險性很大的。低於六七年級的學生沒什麼可能可以應付它,我將親自出馬,保證不夠年齡的學生無法糊弄我們公正的裁判,使他們成為霍格瓦徹的冠軍選手。」他看到弗來德和喬治叛逆的臉時,他淺藍的眼睛眨了幾下。「所以對那些不滿十七歲的,我請你們別浪費時間為自己提名。」
「比爾貝頓和丹姆斯安的代表隊將於十月份抵達,今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會和我們在一起,我知道你們在他們逗留期間會給外賓們全部的熱誠,並且全心霍格瓦徹的冠軍選手的,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希望你們明天上課時得保持清醒,放鬆頭腦,這非常重要,快去休息吧。」
丹伯多又坐了下來轉向魔眼,和他說話。學生們站起來蜂擁向前廳的雙層門。一片擦擦聲和砰砰響了起來。
「他們怎麼能那樣做?」喬治。威斯裡說,他沒有隨人群走向大門,站立著盯著丹伯多,「明年四月我們就十七了,為什麼我們不能試一試?」
『「他們攔不住我的。」弗來德固執地說,也對著上邊的桌子怒目而視,「冠軍們可以做任何事,而你連正當的事都不讓我們干,哪還有一千帆船幣獎金!」
「是啊。」羅恩的心思好像飄到遠方,「是啊,一千帆船幣……」
「走吧。」荷米恩說,「你再不走的,這兒就只剩我們了。」
哈利、羅恩、荷米恩、弗來德和喬治走向前廳,弗來德和喬治在爭論著丹伯多為阻止不滿十七歲的學生參賽可能採取的方法。
「決定參賽冠軍的公正裁判是誰?」哈利問。
「不知道。」弗來德說,「但我們要糊弄的正是他們,我想幾滴陳年藥水大概有用吧。喬治……」
「但丹伯多知道你不到年齡呀。」羅恩說。
「是的,但他可不是決定誰贏得比賽的人,對嗎?」弗來德狡黠地說,「我覺得一旦挑選想參加的人,他會從每個學校中挑出最優秀的,而不會計較他們的年齡,丹伯多不過試圖不讓我們說出自己的名字。」
「但死過人了!」荷米恩憂心忡忡地說,他們穿過一道隱藏在掛毯後面的門,登上另一段狹窄的樓梯。
「是啊。」弗來德漫不經心地說,「但是幾年前的事了,對嗎?
不管怎樣,沒有一點風險,哪來的樂趣?嘿,羅恩,要是我們避開丹伯多會怎樣呢?想不想參賽?「
「你說什麼?」羅恩問哈利,「參賽當然很爽,但我想他們可能要些年長點的,而不論我們是否學夠了……」
「我絕對沒學夠。」尼維爾鬱鬱的話音從弗來德和喬治身後傳來。「但我想我的奶奶會要我試試的,她總是說我該如何光宗耀祖,我不得不,呼……」
尼維爾的腳正好從樓梯中間的一級台階上陷了下去,在霍格瓦徹有許多這樣的圈套,大多數較年長的學生都會跳過這級特設的台階,養成一種第二本能,但尼維爾是有名的健忘,哈利和羅恩抓住他手臂,把他拖出來,一套盔甲在樓梯頂端喘著氣鐺啷鏗鏘地笑著。
「你給我閉嘴。」羅恩說,他們經過盔甲時,羅恩重重打了一下它的面甲。
他們摸索著向格裡哈特塔的入口走去,入口被截在一幅巨大的穿著粉色綢衣的胖大嬸的畫像後邊。
「咒語是?」他們靠近人口時她問道。
「布拉丁打希。」格林佐說:「樓下的級長告訴我的。」
畫像往前晃動,露出牆上的一個洞,他們全都爬過牆洞,一堆呼呼燃燒的火溫暖了流通室,流通室裡到處是矮矮的椅子和桌子。
向歡快地跳動的火苗投去冷冷的一瞥,他們互相道晚安,荷米恩消失在通往女生宿舍的走廊中。哈利清楚鼓舞著她說,「做苦力和奴隸。」
哈利、羅恩和尼維爾爬上最後一段螺形樓梯,到了位於塔頂的宿舍。五張四往床各有一掛深紅色的簾子向著牆,床腳邊放著各人的行李箱,迪恩和謝默斯早已在床上了,謝默斯把他愛爾蘭袍子掛在頂板上,迪恩釘了幅維特。克倫的海報在床頭桌上,他原來的西部漢姆球隊的海報被釘在旁邊。
「神經病!」羅恩歎了口氣,對著一動也不動的球員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哈利、羅恩和尼維爾換上睡衣上了床,有人——無疑是一個校養精靈在床單間放了保溫平鍋。躺在床上,聆聽外面的暴風雨聲,特別舒適。
「我或許要為之努力,你知道的。」羅恩渴睡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如果弗來德和喬治找到法子……比賽……你不知道是嗎?」
「假如不……」哈利在床上翻一下身,一系列醒目的新畫面從他心頭湧起……他已糊弄了公正裁判,讓他相信是十七歲……他已成為霍格瓦徹的冠軍……他站在地上,向全校師生勝利地舉起手臂,他們全都歡呼尖叫起來……他剛剛贏得了魔法三人對抗賽……
卓的臉容在模糊的人群中分外清晰,臉上滿是敬慕之情,笑容燦爛。
哈利在枕上開心地笑了,尤為高興的是羅恩不能看到他能看到的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