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在首相窗戶上的霧,一直綿延到離那裡很遠的一條骯髒小河上,那條河兩岸雜草叢生,垃圾密佈。一個巨大的煙囪突兀地立在那兒,顯得陰暗而恐怖,那是一座廢棄的磨粉廠的遺跡。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那條黑色的小河流過時發出沙沙的聲響,一條瘦骨嶙峋狐狸鬼鬼祟祟地躥出來,在高高的雜草中滿懷希望地翻尋油炸魚和土豆片的舊包裝。除此之外,沒有一點兒跡象顯示這裡有活的生命。
突然,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爆鳴,一個身材苗條,戴著兜帽的人從稀薄的空氣中走了出來。狐狸一下子呆住了,警覺地盯著這不尋常的一幕。那人似乎找了一會兒方向,然後便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過來,長長的斗篷拂過雜草,發出瑟瑟的聲響。
接著又是一聲爆鳴,又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出現了。
「等等我!」
那隻狐狸蜷縮在叢生的雜草裡面,似乎被這一聲刺耳的叫喚嚇著了。它突然從隱藏的地方跳起來,向上游跑去。這時候突然閃過一道綠色的光,接著一聲慘叫,狐狸倒在地上死了。
第二個人走上去用腳尖將狐狸翻了過來。
「只是一隻狐狸,」一個輕蔑女聲從兜帽下傳出來。「我還以為是個傲羅——西斯,等等我!」
她追的那個人剛才回頭看了一眼那道閃光,又繼續匆匆地往岸上走去。
「西斯——納西莎——聽我說——」
第二個女人抓住了前面那個女人的胳膊,但她又馬上掙脫了。
「你回去,貝拉!」
「你必須聽我說!」
「我已經聽過了。也做了決定,別再煩我了!」
那個叫納西莎的女人已經爬上了岸,岸上的舊護欄將小河與一條狹窄的鵝卵石路分隔開。另外那個叫貝拉的女人馬上跟了上來。
她們並肩站在路邊,看著對面一排排破爛的磚房,它們的窗戶在黑暗中顯得昏沉而隱蔽。
「他住在這兒?」貝拉特裡克斯輕蔑地問。「這兒?在這個麻瓜聚集的糞堆裡?我們一定是我們這類人裡第一個涉足——」
但納西莎根本沒有聽她說;她已經從生銹的護欄裡找了個缺口鑽了過去,急匆匆地準備過馬路了。
「西斯,等等!」
貝拉緊緊跟著,袍子在身後微微飄起,她看見納西莎穿過了一個房子之間的小巷,拐入另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巷子。有些街燈已經壞了;兩個女人就在這斑駁的燈光和黑暗裡跑著。貝拉終於在又轉了一個拐角之後追上了納西莎,這次她成功抓住了納西莎的胳臂並把她扯了過來。
「西斯,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信任他——」
「黑魔王是信任他的,不是嗎?」
「黑魔王……我相信……是犯了個錯誤,」貝拉喘著氣,當她看到四周沒有別人時,兜帽裡下的眼睛閃了一下。「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能把這個計劃告訴別人。這是對黑魔王的背叛——」
「放開我,貝拉!」納西莎咆哮著從斗篷下抽出一根魔杖,威脅般地指著另一個人的臉。可貝拉只是笑了笑。
「西斯,指著你自己的姐姐?你不會——」
「再也沒有我不敢做的任何事情!」納西莎吸了口氣,聲音顯得有些歇斯底里,她把魔杖像刀子一樣往下一揮,只見又是一道閃光,貝拉像被燙傷一樣鬆開了她妹妹的手。
「納西莎!」
但納西莎已經往前衝了過去。貝拉摩挲著手掌跟在後面,這次保持了一點距離,她們往迷宮一樣的磚房裡越走越深。最後納西莎趕到了一個叫做蛛尾巷的小道上,從這兒往上望去,磨粉廠的煙囪高聳著,就像一個巨人在晃動他警告的手指。她的腳步聲在鵝卵石路上迴盪,在經過了許多被木板遮起來或是乾脆被打碎的窗戶之後,她終於走到了最後一間屋子,一片模糊的燈光從樓下房間的窗簾裡透射出來。
她敲了敲門,這時貝拉咒罵著從後面趕了上了。他們一起站在門外,微微喘氣,聞著夜風從河邊送來過來的氣息。幾秒鐘之後,她們聽到門後面有了動靜,只聽卡的一聲,門打開了。一個瘦長的男人盯著她們倆,他有一頭長長的黑髮,繞在一張長著黑色眼睛的蠟黃色臉上。
納西莎把兜帽往後一掀。她臉色看起來非常蒼白,以至於在黑暗中都有些發亮;一頭金髮一直披到她的背上,看上去就像一個溺死的人。
「納西莎!」那個男人把門開得更大了些,好讓光線照到了姐妹倆身上。「真是一個驚喜。」
「西弗勒斯,」她緊張地低聲說。「我能跟你談談嗎?這很緊急。」
「當然。」
他閃身讓她進了屋。而她仍舊戴著兜帽的姐姐也跟著進去了,儘管沒有被邀請。
「斯內普,」她簡略地說。
「貝拉特裡克斯,」他回敬道,嘴角捲起一個微微的嘲笑,在她們身後關上了門。
她們徑直走進了一個矮小的起居室,感覺就像走進了一間病房。幾面牆都裝滿了書,大多數都用黑色或者褐色的皮革裝訂起來;一個俗氣的沙發、一把老式的扶手椅和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放在一起,被屋頂上蠟燭吊燈投射出的昏暗光線籠罩著。這裡感覺起來就像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似乎通常都沒有人住。
斯內普讓納西莎坐到沙發上。她脫下斗篷扔到一邊,然後坐了下來,兩眼盯著擱在膝蓋上的蒼白而顫抖的雙手。貝拉特裡克斯摘下兜帽的速度就要慢得多了。雖然她妹妹長得很漂亮,可她卻非常黑,耷拉著厚厚的眼瞼,還長著粗壯的下巴,她站到妹妹的身後,眼睛卻始終盯著斯內普。
「那麼,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斯內普問道,同時做到面對著兩姐妹的扶手椅上。
「沒有別人了吧……,是嗎?」納西莎輕聲問。
「當然沒有。哦,蟲尾巴在這兒,但我們說的是人而不是蟲子,對嗎?」
他把魔杖指向他身後的一面滿是書的牆,砰的一聲,一扇隱藏的門打開了,裡面的狹窄樓梯上站著一個呆若木雞的人。
「正如你發現的,蟲尾巴,我們有客人來了,」斯內普懶懶地說。
那個男人躬著背躡手躡腳地從最後幾級台階上走下來。他長了一雙水汪汪的小眼睛,一個尖頭鼻子,臉上掛著令人討厭的假笑。他的左手輕輕撫摸著右臂,那只右臂看起來像是被一隻銀色手套包著。
「納西莎!」他尖聲說,「還有貝拉特裡克斯!多麼奇妙——」
「如果你們想要點喝的,蟲尾巴會樂意效勞的,」斯內普說。「然後他就會回臥室。」
蟲尾巴往後一退,就像斯內普朝他扔了什麼東西一樣。
「我不是你的僕人!」他避開斯內普的目光,尖聲叫道。
「真的嗎?我記得是黑魔王派你來協助我的。」
「是協助,對——不是給你端茶送水,也——也不是給你打掃房間!」
「我不知道,蟲尾巴,你還會渴求更危險的任務,」斯內普溫和地說道。「這很容易辦到,我會對黑魔王說——」
「我想要說的話我自己能去說!」
「當然能,」斯內普冷笑著說。「但現在,給我們拿點喝的來,一些小精靈釀的酒就成。」
蟲尾巴猶豫了一小會兒,看上去想要再爭辯,但他還是轉身走向了另一扇隱藏起來的門。他們聽到一聲巨響,然後是玻璃杯碰撞的聲音。片刻之後他回來了,用盤子托著一個灰塵撲撲的瓶子和三個玻璃杯。
他把這些扔在搖搖晃晃的桌子上面,就急忙走開了,在他的身後猛地關上了那扇用書蓋起來的門。
斯內普把血紅色的酒倒在三個玻璃杯裡,然後把其中兩杯遞給了兩姐妹。納西莎嘟囔了一句謝謝,可貝拉特裡克斯什麼都沒說,仍舊對斯內普怒目而視。這看起來沒有令他感到不安,相反地,他看上去相當愉快。
「祝福黑魔王,」他說著,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兩姐妹也照他的樣子做了。斯內普又給她們斟滿了酒。
納西莎一邊喝她的第二杯酒,一邊急促地說,「西弗勒斯,非常抱歉我這麼冒昧地來拜訪你,但我必須來見你。我覺得只有你能幫我——」
斯內普抬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把魔杖指向那扇通往樓梯的門。隨著一聲巨響和尖叫,傳來蟲尾巴急匆匆上樓的聲音。
「抱歉,」斯內普說道,「他最近總是愛在門後偷聽,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你說到哪兒了,納西莎?」
她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講道。
「西弗勒斯,我知道我不該來這兒,我不能把任何事情告訴任何人,但是——」
「那你就應該住嘴!」貝拉特裡克斯咆哮起來。「尤其是在當著這種人的面!」
「這種人?」斯內普諷刺般地重複著。「那麼我應該怎樣理解,貝拉特裡克斯?」
「那就是我不信任你,斯內普,你知道得很清楚。」
納西莎發出一聲像是乾哭的聲音,用手摀住了臉。斯內普把他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又坐了回去,他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微笑地望著貝拉特裡克斯憤怒的臉。
「納西莎,我認為我們應該聽聽貝拉特裡克斯到底要說什麼,這樣她就不會老打斷我們了。好吧,接著說,貝拉特裡克斯,」斯內普說。「你為什麼不信任我。」
「一百個理由!」她大聲說著,大步從沙發後面走過來,在桌子上砰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從何說起!黑魔王失敗的時候你去了哪兒?他消失的那段時間你為什麼不嘗試去找他?這麼多年你在鄧布利多的庇護下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你要阻止黑魔王拿到魔法石?為什麼黑魔王重生的那天你沒有馬上過來?幾個星期前,當我們為了找回黑魔王的預言而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又在哪兒?而又是為什麼,斯內普,在過去的五年裡要讓哈利#83;波特在你的仁慈下一直活著?」
她停住了,胸口劇烈起伏著,臉頰泛起紅暈。在她身後納西莎沒有一點反應地坐著,她的臉仍然埋在雙手之中。
斯內普微微一笑。
「在我回答你之前——哦,是的,貝拉特裡克斯,我會回答你的!你可以把我的話轉達給那些在我背後竊竊私語的人,把我背叛他的不實傳聞帶回去給黑魔王。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說,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認為黑魔王沒有問過我所有的這些問題嗎?你真的覺得,如果我沒有給出令他滿意的答覆,他還會讓我坐在這裡和你說話嗎?」
她遲疑了。
「我知道他相信你,但——」
「你認為他錯了?或者我蒙蔽了他?認為我愚弄了黑魔王,愚弄了這個最偉大的巫師,愚弄了這個世界上把攝神取念玩弄得最為嫻熟的人?」
貝拉特裡克斯什麼都沒有說,但第一次看起來有點兒尷尬了。斯內普並沒有在這一點上糾纏。他又拿起他的酒杯,啜飲了一小口,然後繼續說道,「你問我黑魔王失敗的時候去了哪兒,我正在他命令我待的地方,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因為他希望我能刺探阿不思#83;鄧布利多。我以為你知道,我是奉黑魔王的命令而堅守我的崗位。」
她幾乎察覺不到地點了點頭,正準備張嘴說話,斯內普又制止了她。
「你問我他消失的那段時間為什麼不嘗試去找他。和埃弗裡、雅克利、卡羅夫婦、格雷巴克、盧修斯的理由一樣,」他把頭微微傾向納西莎,「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沒有去找他。我相信他完了。我並不感到高興,我錯了,不過……如果他不原諒我們這些一度失去信念的人,他就不會剩下幾個追隨者了。」
「他還有我!」貝拉特裡克斯激昂地說。「我,為了他在阿茲卡班蹲了那麼多年。」
「是的,確實,很令人欽佩,」斯內普用一種無趣的腔調說。「當然,你在監獄裡對他來說毫無用處,不過這種姿態無疑很不錯——」
「姿態!」她尖叫著說;看起來快被氣瘋了。「我在忍受攝魂怪的折磨,你卻還在霍格沃茨,舒舒服服地做鄧布利多的寵物!」
「並不完全是這樣,」斯內普平靜地說。「他不肯讓我做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你知道。他似乎相信這會令我故態復萌……引誘我走向我的老路。」
「這就是你為黑魔王做的犧牲,教不了你最喜歡的科目?」她嘲諷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待在那兒,去為一個你認為都死了的主人去刺探鄧布利多?」
「勉強為之,」斯內普說,「儘管黑魔王對我沒有擅離崗位而感到高興:當他回來的時候,我給他提供了關於鄧布利多整整十六年的情報作為見面禮,比起那些對討厭的阿茲卡班監獄無窮無盡的記憶要有用得多……」
「但你留下了——」
「是的,貝拉特裡克斯,我留下了,」斯內普第一次流露出不耐煩的跡象。「我有一個比困在阿茲卡班監獄要舒服得多的活兒。你知道他們在追捕食死徒。鄧布利多的保護讓我逃脫了牢獄之災,佔了大便宜。我再說一遍:連黑魔王都沒有抱怨我待在那兒,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我想你下面該想要知道,」他接著說,微微提高了音量,因為貝拉特裡克斯看起來又想打斷他,「為什麼我要擋在黑魔王和魔法石之間。這很容易回答。他不能確定是否該信任我。他和你一樣,也以為我從一個忠實的食死徒轉變成了鄧布利多身邊的小丑。他的處境很可憐,非常虛弱,和一個普通巫師共用一個身體。他不敢向任何一個昔日的戰友暴露自己,害怕他們會把他出賣給鄧布利多或者是魔法部。我為他不信任我而感到深深的遺憾。他本可以早回來三年。事實上,我只看到貪婪和卑劣的奇洛去試圖盜取魔法石,所以,我承認我我盡我所能去阻止了他。」
貝拉特裡克斯的嘴巴像吞了什麼難吃的藥似的扭了扭。
「但當他回來的時候你並沒有返回到他身邊,當你感到黑魔標記灼痛的時候並沒有立刻飛回他的身邊——」
「不錯。我兩小時後才回去。我是遵照鄧布利多的命令回去的。」
「遵照鄧布利多的——?」她憤怒地說。
「想想看!」斯內普又開始不耐煩了。「只需要多等兩個小時,只是兩個小時,我就確保了自己還能待在霍格沃茨繼續做我的間諜!讓鄧布利多以為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回去的,那之後我還能繼續從鄧不利多和鳳凰社得到消息!想想看,貝拉特裡克斯:黑魔標記在那幾個月裡力量越來越強大,我知道他一定準備捲土重來了,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我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我要做什麼,計劃我的下一步行動,去像卡卡洛夫一樣溜走,不是嗎?」
「黑魔王起初對我的遲到非常不滿,但我向你保證,當我解釋了儘管鄧不利多認為我是他那邊的人,但我對黑魔王仍舊忠誠之後,是的,黑魔王一度以為我永遠離開他了,然而他弄錯了。」
「但是你起到了什麼作用?」貝拉特裡克斯冷笑道,「你給了我們什麼有用的情報?」
「我的情報直接傳達給黑魔王,」斯內普說,「也許他選擇了不告訴你——」
「他什麼都讓我知道!」貝拉特裡克斯馬上憤怒了。「他說我是他最忠誠、最可信賴的——」
「是嗎?」斯內普說,他的聲音微微透著不相信。「在遭遇了魔法部裡的慘敗後,他仍舊還這麼認為嗎?」
「那不是我的錯!」貝拉特裡克斯漲紅了臉。「黑魔王過去一直把最珍視的東西委託給我——如果當時盧修斯沒有——」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指責我的丈夫!」納西莎抬起頭來看著她的姐姐,死氣沉沉地低聲說。
「分攤責任已經於事無補,」斯內普平靜地說。「覆水難收了。」
「這話不該由你來說!」貝拉特裡克斯狂怒地吼道。「當我們其他人在冒風險的時候,你又一次的缺席了,不是嗎,斯內普?」
「我收到的命令是留在後面,」斯內普說。「也許你不同意黑魔王的做法,也許你認為我要是加入食死徒的隊伍來對抗鳳凰社也不會被鄧布利多察覺?而——恕我直言——你竟然還在談論危險……你面對的不是六個十幾歲的孩子嗎?」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們隨後便得到了半個鳳凰社的增援!」貝拉特裡克斯咆哮道。「而說到鳳凰社,你還是在聲稱無法說出它的總部在哪兒,不是嗎?」
「我不是保密人,我不能說出那個地點的名字。我想你應該知道這種魔法是怎麼回事。黑魔王對我傳遞給他的關於鳳凰社的情報很滿意。也許你已經猜到了,這直接幫助你們找到並且幹掉了愛米琳#83;萬斯,也幫你們除去了小天狼星布萊克,我對你結果了他打滿分。」
他把頭傾向她,向她敬酒。可她的表情並沒有柔和下來。
「你在逃避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斯內普。哈利#83;波特。過去的五年你有無數的機會殺了他。可你沒有做。為什麼?」
「就這個問題,你和黑魔王討論過嗎?」斯內普問。
「他……最近,我們……我在問你,斯內普!」
「如果我殺了哈利#83;波特,黑魔王就不能用他的血重生,變得不可戰勝了。」
「你是說你預見了他要利用那個男孩?」她嘲諷道。
「我沒那麼說;我不知道他的計劃;我已經承認了我曾以為他死了。我只是試圖解釋為什麼黑魔王沒有對哈利#83;波特的苟且活著感到不快,至少直到一年之前……」
「但你為什麼要讓他活著?」
「我沒有告訴你嗎?正是鄧布利多的保護讓我可以不用進阿茲卡班!你不會否認我如果殺了他最鍾愛的學生會讓他站到我的對立面吧?但還有更多原因。我應該提醒你,當波特第一次走進霍格沃茨的時候就有許多關於他的故事在流傳,謠傳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黑巫師,不然他是怎麼從黑魔王的攻擊下逃生的。實際上,許多黑魔王的追隨者都覺得波特有可能成為一面新的旗幟,我們就能圍攏在他周圍重整旗鼓了。我承認我很好奇,而且在他踏進城堡的那一刻就根本沒有想過要殺掉他。
「當然,很快我就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特殊的才能。在一些緊要關頭他總是憑藉著一點點運氣和更有才能的夥伴才能脫離困境。他真是極度平庸,不過他和他的父親一樣令人討厭和自鳴得意。我盡了全力想讓他被霍格沃茨開除,我相信他根本不屬於那兒,但是要讓我殺死他,或者讓他在我面前被殺?要知道鄧布利多就近在眼前,傻瓜才會做這種蠢事。」
「由此我們是不是要相信鄧布利多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貝拉特裡克斯說。「他不知道你真正效忠的是誰?他仍舊絕對信任你?」
「我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斯內普說。「而你忽視了鄧布利多的最大弱點:他相信人性最好的一面。當我投靠他的時候我編了個故事說我深深後悔了,要和過去做食死徒的日子徹底決裂,他敞開懷抱歡迎我——儘管,我已經說過了,他控制著不讓我接近黑魔法。鄧布利多是個偉大的巫師——是的,他是」(貝拉特裡克斯不屑地哼了哼)「黑魔王也承認這點。然而,我很高興地說他已經越來越老了。上個月和黑魔王的決鬥就夠他一受的。從那以後他就一直被嚴重的傷痛困擾,因為他的反應已經大不如前了。但這些年來,他一直都信任西弗勒斯#83;斯內普,對黑魔王來說,這就是我最大的價值。」
貝拉特裡克斯仍舊看起來很不悅,儘管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攻擊斯內普才好。趁著她安靜下來,斯內普轉向了她的妹妹。
「那麼……你來找我幫忙,納西莎?」
「是的,西弗勒斯。我——我想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我走投無路了。盧修斯又在監獄裡,而……」
她閉上了雙眼,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瞼下面滲出來。
「黑魔王禁止我談論這個,」納西莎接著說,他的眼睛仍然閉著。「他希望沒人知道這個計劃。這是……非常秘密的。但是——」
「如果他禁止,你就不該說了,」斯內普馬上說。「黑魔王的話就是法律。」
納西莎吸了口氣,就像被浸在冷水裡一樣。貝拉特裡克斯自從踏進這屋子之後第一次顯得滿意。
「你看吧!」她得勝般地對妹妹說。「連斯內普也這麼說:他不讓你提,你就閉嘴。」
但斯內普站了起來,大步走向窗子,透過窗簾朝廢棄的街道上看了看,然後猛地將它們拉上。他轉過身沖納西莎皺了皺眉。
「可碰巧我知道這個計劃,」他低聲說。「我是極少數幾個被黑魔王告知這個計劃的人之一。不過,如果不是我剛好知道這個秘密,納西莎,你可能會犯了背叛黑魔王的大罪。」
「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它!」納西莎說,呼吸順暢了些。「他這麼信任你,西弗勒斯……」
「你知道這個計劃?」貝拉特裡克斯臉上的滿意表情迅速變成了憤怒。「你知道?」
「當然,」斯內普說。「你想尋求什麼幫助,納西莎?如果你妄圖讓我去說服黑魔王改變主意,恐怕毫無希望,一點兒也沒有。」
「西弗勒斯,」她低聲說著,眼淚從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
「德拉科會感到驕傲的,」貝拉特裡克斯漠不關心地說。「黑魔王給了他巨大的榮耀。我要為德拉科說一句:他並沒有從他的責任上退縮,他看起來非常高興有這麼個機會能證明自己,對未來感到非常興奮——」
納西莎開始大哭了起來,眼睛一直懇求般地盯著斯內普。」那是因為他只有十六歲,他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待著他!為什麼,西弗勒斯?為什麼是我的兒子?這太危險了!這是對盧修斯犯下的錯誤的報復,我知道的!」
斯內普什麼都沒說。他把目光從她的眼淚移開,彷彿盯著她看是一種冒犯,但他不可能假裝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那就是他選擇德拉科的原因,不是嗎?」她堅持說。「借此來懲罰盧修斯?」
「如果德拉科成功了,」斯內普仍舊不看著她,「他會得到比別人都多的榮譽。」
「但是他不會成功的!」納西莎嗚咽道:「他怎麼可能,連黑魔頭自己都……」
貝拉特裡克斯倒抽了一口氣;納西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說……還沒有人成功過……西弗勒斯……求求你……你是,你一直都是德拉科最喜歡的老師……你是盧修斯的老朋友……我求求你了……你是黑魔王最喜歡、最信任的參謀……請你和他說,勸他——?」
「黑魔王不會被說服的,我也不會蠢到去嘗試說服他,」斯內普平靜地說。「我不能否認黑魔王對盧修斯很生氣。盧修斯應該負責。他自己被抓了,還連累了一大群人,再者,他還沒能帶回那個預言球。是的,黑魔王很生氣,納西莎,事實上非常生氣。」
「那麼我猜對了,他選擇通過德拉科來報復!」納西莎屏住了呼吸。「他並不指望他成功,他巴不得他痛苦地死去!」
斯內普沒有說話,納西莎似乎失掉了最後一絲自我克制。她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斯內普並抓住了他袍子的襯領。她的臉靠他那麼近,以致於眼淚也滴到了他的前胸上,她喘著氣說,「你能做到。你能代替德拉科做到,西弗勒斯。你會成功的,毫無疑問,而且他會給你超過所有人的獎勵——」
斯內普抓住她的手腕,扳開了她的手。低頭看著她沾著淚水的臉,他慢慢地說,「我想他打算讓我最後來做。而決定讓德拉科先試試。你知道,如果德拉科僥倖成功了,我就能在霍格沃茨待得更長一點,扮演我間諜的角色。」
「換句話說,德拉科就算是死了對他來說不無關緊要!」
「黑魔王非常生氣,」斯內普輕輕地重複著。「他沒能聽到預言。你和我都清楚,納西莎,他從不輕易饒恕。」
她崩潰了,倒在地板哭泣。
「我唯一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啊……」
「你應該感到驕傲!」貝拉特裡克斯殘忍地說。「如果我有兒子,我會非常高興地讓他們去為黑魔王做事。」
納西莎絕望地尖叫了一聲,用手緊緊抓住自己的一頭金髮。斯內普彎下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拖回到沙發裡。然後將她的杯子倒上更多的酒,將杯子硬塞到她手裡。
「納西莎,別鬧了。喝了這個。聽我說。」
她鎮靜了一點;杯裡的酒灑了到自己身上,於是她顫抖著啜了一小口。
「也許我還是有機會……幫助德拉科。」
她坐起來,蒼白的臉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西弗勒斯——哦,西弗勒斯——你願意幫他?你願意照看他,確保他不受到傷害嗎?」
「我可以試一試。」
她突然扔開玻璃杯;玻璃杯在桌子上滑過去,她一下子跪倒在斯內普面前,抓住他的手親吻了一下。
「如果你在那兒保護他……西弗勒斯,你敢發誓嗎?你敢立下牢不可破誓約嗎?」
「牢不可破誓約?」斯內普的表情空洞而不可捉摸:然而貝拉特裡克斯卻又得勝般地咯咯笑起來。
「你沒聽到嗎,納西莎?哦,他會試一試,我敢肯定……多常用的空洞字眼,多常見的圓滑行為……哦,當然,也是奉了黑魔王的命令吧!」
斯內普並沒有看貝拉特裡克斯。而是盯著納西莎充滿淚水的藍色眼睛,她仍舊抓著他的手。
「當然了,納西莎,我會立下牢不可破誓約,」他輕聲說。「也許你的姐姐會答應做我們的見證人。」
貝拉特裡克斯張大了嘴巴。斯內普也面朝納西莎跪下了。在貝拉特裡克斯驚訝的注視下,他們緊緊抓住了對方的右手。
「你需要拿起你的魔杖,貝拉特裡克斯,」斯內普冷冷地說。
她抽出了魔杖,但仍顯得很驚訝。
「你需要再靠近點兒,」他說。
她走近了幾步,將魔杖的末梢點到兩人握住的手上。
這時納西莎說話了。
「你願意,西弗勒斯,在我的兒子德拉科嘗試完成黑魔王的心願時去照看他嗎?」
「我願意,」斯內普說。
一條閃耀的火舌從魔杖裡射出,就像一跟紅熱的金屬絲一樣纏繞在他倆的手上。
「你願意,竭盡所能,保護他不受傷害嗎?」
「我願意,」斯內普說。
又一條火舌從魔杖裡射了出來,和第一條纏繞在一起,組成了一條熾熱的細鏈子。
「嗯,應該是需要的……一旦德拉科看上去快要失敗了……」納西莎低聲說(斯內普的手在她的手裡驟然一抽,但沒有抽出來),「你願意去完成黑魔王命令德拉科去做的事嗎?」
有那麼一會兒很安靜。貝拉特裡克斯注視著他們,她的魔杖點在他們緊握的手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我願意,」斯內普說。
貝拉特裡克斯驚駭的臉在第三條火舌的照耀下紅的發亮,那條火舌從魔杖裡射出來,和另外兩條纏繞在一起,將他們倆緊握的手牢牢地束縛住,既像一卷繩子,又像一條熾烈的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