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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禹駕車上路,徐震剛才的話像一條巨蟒盤踞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滿腹牢騷,又把這紀律在心裡翻來覆去地罵著。忽然間心念一動:我不是什麼英雄,也不要陞官發財,我只要破案,什麼紀律與我何干?此念一動,忽覺茅塞頓開,馬上想明白了行動方向,方向盤一轉,駛向電視台。
他來到海門市電視台,走進專題部《海門觀察》欄目組的辦公室。一位編輯聽說找張若熙,搖搖頭,“那你們得去廣告部找。”
陳禹一愣,“廣告部?”
“她已經調到廣告部了。”
“為什麼?”
“我哪知道,這要問領導。”
“哪個領導?”
“大領導。”
所謂大領導就是台長。陳禹亮出警察身份,順利地進入台長辦公室。
海門電視台台長王東揚不到50歲就坐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算是功成名就。他早年就讀於名牌大學,才華橫溢,更難得的是為人處世老成謹慎,是那種典型的德才兼備的人才。就任台長兩年時間,他保持了一種積極進取的姿態,在有限的施展空間內,把尾大不掉半死不活的單位調理得煥發出了生機,節目收視率和廣告額均有明顯上升。上上下下的交口稱讚中,他的人生來到了春風得意的階段。
他精明強幹的外表和既時尚又莊重的穿著映襯著這春風得意,但陳禹不理會這些,他開門見山,“為什麼把張若熙調到廣告部?”
王東揚愣了一下,但還是保持了笑容,不緊不慢地應答,“你今天是來談這件事的?”
“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和她有關。”
“什麼關係?”
“兩個當事人都是她報道過的。”
“我不太明白,她的工作本來就要接觸很多案件。”
陳禹發覺這個王東揚比想像中難搞,換了副緩和的語調,“也沒什麼直接關係,我們正在調查杜峰和許大可的案子,辦案的過程想留下一些影像資料。本來我們是想請張記者配合的,沒想到……”
王東揚眨眨眼,“你是說,去拍辦案過程?”
“是,我們想請台裡派一個好記者,及時報道我們的辦案過程。”
“哇!您這可是給了我一個大生意啊!沒問題,我派最好的記者去!不過……”王東揚忽然臉現疑惑,“從來都是我們被警察轟出來,哪有警察請記者去採訪的,而且還是這麼大的案子?您不會是忽悠我吧?”
“是不是忽悠,去了就知道了。”
王東揚想了想,搖搖頭,“我還是不信。要麼,我打個電話問楊局長,他說的我才信。”
“不用打了,這事他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同意。”
王東揚愣了,“我不明白。”
陳禹臉上掛著幾分嘲笑,“你不敢嗎?這麼特別的案子,可不是誰都能碰上的,難道台長願意放棄這個出名的機會?”
王東揚審視的表情,“特別在哪兒?”
陳禹故意壓低聲音,“連環殺手打著宣揚墨子的旗號殺人,中國版的《七宗罪》,算不算特別?”
王東揚瞪大了眼睛,“墨子?”
“是。台長瞭解墨子嗎?”
“沒什麼瞭解。”王東揚緊張地思索著,顯然正在“天人交戰”,“這倒是大新聞……”
陳禹添一把火,“有懸疑,有動作,普及歷史知識,宣揚正能量,全有了!還寓教於樂!搞不好你是中國第一個拿普利策獎的!”
王東揚就任台長之前倒頗有新聞熱忱,但屁股指揮腦袋,上任之後為求大局安定,銳氣減了很多,尤其是最近因為幾個涉及敏感問題的報道,被宣傳部點名批評,事關仕途,膽子更小了。他想了半天,終於緩緩搖頭,“我可以全程記錄辦案過程,等破案以後編一個專題片,不過跟蹤報道……我得請示上面,畢竟你們公安口的事……”
陳禹心裡一咯登,這一請示,計劃肯定泡湯。他故意做出鄙夷狀,“就這點膽子,還做什麼新聞!”
“這和膽子無關。”
“是啊,和膽子無關,和帽子有關。為了帽子,良心都可以餵狗,還要膽子幹什麼?”
王東揚在台裡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被底下人奉承慣了,幾時能聽見這種渾話?臉一紅,“你,你叫什麼?”
“我猜你要向領導揭發我了吧,隨便!”陳禹一臉不屑,“我看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王東揚劈手抓起桌上的電話,“給我叫保安!”
“何必怕成這樣!我走,我走!”陳禹好漢不吃眼前虧,轉身走了幾步,又一轉頭,“把張若熙調到廣告部是你幹的吧,膽小鬼!”
王東揚恨恨地瞪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