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雲開月明
冉顏拈著這一封信,滿心的不可置信,竟是怔愣了半晌。
圓子收拾好書,見冉顏盯著手中的一張紙靜靜出神,不由伸頭看了一眼,見到落款的字,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解釋道,“夫人,您切莫誤會,竇郎君好男風,但是 阿郎從來不好這個!那個竇郎君纏了我們家阿郎兩年,阿郎對他厭惡至極。”
“嗯?”冉顏立刻抓住這句話中的重點,纏了兩年,柴玄意又對竇程風厭惡至極,那為何還要一起去郊遊?
還是說,竇程風根本就是罪魁禍首?即便他不是殺人兇手,也應當是這個案子的關鍵點。
圓子見冉顏一臉凝重,還道她不相信,急急道,“夫人,您要相信阿郎,阿郎為人雖有些不羈,卻不是那腌臢之人,都是那個竇程風,這信定然是他不知何時放進來的!”
“我自是信他。”冉顏說著,便將那紙塞進袖中,“只不過,你怎麼肯定竇程風好男風?”
圓子臉色微微一紅,支吾道,“奴婢曾經有一回不慎闖入書房,看見竇程風和一個長相妖艷的男人衣衫不整的糾纏在一起……”
“你是說他們常常來府內?”冉顏立刻追問道。
圓子迅速的抬眸看了冉顏一眼,心想好像就是夫人啊?怎麼今日感覺如此不同?她雖疑惑,卻也一時沒有想到這麼巧會有一個和夫人長相相似的人在府內,因此只遲疑了兩息便答道,“也並非常常過來,阿郎不喜他們在府內走動,來的幾回都是在書房或者旁邊的偏廳,更多是他們叫阿郎一起出去。”
冉顏心頭一凜,“他們認識多久了?”
“到現在一共兩年。”圓子見冉顏不停的圍著這個問題詢問,不禁憂心重重的替柴玄意解釋道,“那些人如今也都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許是老天懲罰惡人呢!以後阿郎再也不會與那些人有半分瓜葛,夫人不必為此憂心。”
從圓子的話中,冉顏能很清晰的知道,柴玄意是認識竇程風等人之後才染上毒癮,而且那些人偶爾聚集在這個書房和隔壁的偏廳裡吸食阿芙蓉。
圓子看見的場面也許不是什麼好男風,只是吸毒後的瘋狂而已。
要說柴玄意因此殺人也沒不是沒有可能,但他現在已經失憶了,也不是作假,什麼愛恨情仇全部清空,而失蹤的瑜郎是最近才死……難道真是被劉青松說中了?
那麼……聞喜縣主下一個目標……竇程風!
冉顏倏地站起來,圓子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夫人。”
“不用管我,忙你的。”冉顏快步走到幾前,翻開柴玄意最近半個月的記錄,跪坐在席上,再次仔仔細細的看一遍。
圓子本就是因為聽見裡面的動靜,又知道柴玄意在園裡,這才進來看看,眼下見冉顏看書,她也不敢打擾,滿腹狐疑的退了出去。
這半個月內,柴玄意記錄裡曾有兩次記錄自己不舒服,第一次是在月初,只有寥寥幾個字,並未寫詳細的症狀,再加上最近的一次記自己昏倒在城郊的雪地裡,冉顏猜測,這是毒癮發了,然而柴玄意意識裡已經不再記得吸食阿芙蓉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只是身體上還殘留一些後遺症罷了。
這些都是意料之中,冉顏更在意的是,在他記錄裡,聞喜縣主的去向。
十二月初其中的一天,沒有她的畫像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的文字記錄……而這一天,正是瑜郎死亡那天。
冉顏一個激靈,將這幾日的冊子塞進懷中,急急出門。
柴府地方不大,內門道和外曲門之間甚至只有一個能並停兩輛馬車的巷子,門房正懶懶的靠在門邊打盹,冉顏看了他一眼,便自己開門走了出去。
再回頭看時,那門房居然只是迷糊糊的歪了歪腦袋,便繼續睡。
冉顏歎了口氣,這個家裡兩個主子都是那樣,下人能盡心盡力才怪!
“你怎麼出來了?”劉青松蕭頌策馬過來恰遇上冉顏。
“竇程風在哪裡?”冉顏不答,直接轉向蕭頌道。
“竇家的別院。”蕭頌伸手將她拉上馬背,馨香滿懷,他問道,“發現什麼了?”
“你不是派人監視聞喜縣主了嗎?可曾發現她最近曾出門?”冉顏有些不好的預感,聞喜縣主分裂的人格中有“李婉平”那樣一個精明的軍師,又有力量型的曾性人格,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人格,如果她想逃過暗衛的監視也不是沒有可能。
“最近暗衛給我的消息都是沒有異動。”蕭頌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丟給劉青松道,“帶人去把記錄取加官署。”
劉青松接了令牌,見蕭頌調轉馬頭,著急道,“誒,誒,九郎,哪裡有熱鬧,你們不能帶我去啊!”
隨著他的喊聲,馬蹄聲漸漸遠去,劉青松嘟囔一聲“有異性沒人性”,便翻身下馬。
不用冉顏說目的地,蕭頌便從她隻言片語中知道了她的意圖,一路上,冉顏將這樣些日沒有來得及與蕭頌講的事情揀得要的說了。
對於柴玄意奇怪的失憶症,蕭頌也很是驚訝。
“竇程風住的地方我已經派人守著了,不過看來需要多加派些人手。”蕭頌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我們也沒有必要立刻去那邊,即便兇手真是聞喜縣主,一時半刻她未必會動手。”
冉顏抬頭,看著天上密聚的烏雲,輕聲道,“兇手喜歡尋雪天作案,這樣一來許多行跡就會被雪掩蓋,瑜郎死於雪夜,這具屍體……我雖然不曾看見,但前天晚上下雪了……”
蕭頌莞爾一笑道,“你猜的不錯,死亡時間是在前天夜裡。”
這一點,蕭頌顯然也想到了,不過他並不想讓冉顏陷身於危險之中,“我先送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不會想夫唱婦隨,隨著我一起翻牆吧?”
冉顏微微一笑,也不再堅持,警察現場緝捕罪犯,哪有還帶著法醫的道理?
“阿顏,過完年我們就成親吧。”蕭頌用下顎輕輕蹭著她的頭頂,溫聲道。
“好。”冉顏應道。
冬日天黑的早,路上已經少有行人,偶爾能遇見幾個也是行色匆匆,蕭頌用大氅將她包在懷裡,驅馬緩緩前行。
這些日來,他難得享受這樣愜意閒適的時候。
“成親後我帶你去關山,我落難時,曾在那裡一個懸崖邊的松樹上掛了三天兩夜,險些餓死在上面,我帶你去看那棵險些困死你英偉夫君的小松樹。”蕭頌笑道。
他身上溫熱的體溫和著清爽的氣息,讓冉顏有些昏昏欲睡,聽見他這話卻是笑了起來,“蕭鉞之你果然是自戀成狂。”
天色剛剛暗下來,兩個人也都不急,即便兇手是聞喜縣主,她也會選擇今晚殺人,此時也並非是殺人的好時機。
剛剛過了城東不久,便聽見有馬蹄急急而來,蕭頌無奈一笑,真是休息一進半刻都不行。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朦朧中,依稀能分辨出熟悉的身影,便收了馬韁,停在一邊等候那人過來。
“蕭侍郎。”人未至聲先至。
那人剛剛準備翻身下馬,卻被蕭頌阻止,“不講虛禮,說事。”
“是。”那人目光飛快的從他懷中掠過在馬上拱手道,“竇程風逃跑了。”
蕭頌眉頭微皺,渾身的氣勢陡然一變,“逃走,那麼多人守著,居然能讓一個人逃跑?”
來人是個三十餘歲的男人,一身簡單的盔甲,是武官的打扮。
“屬下失職,竇程風阿芙蓉癮發作,打暈了身邊的侍婢,從別院的暗道逃走。”武官額頭冒汗,別說蕭頌發怒,便是他自己也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的臉。
所謂的暗道,並非多麼神秘,有些大戶人家會設置這樣一條稍微隱秘一些,只有家中人才知道的出放府偏門,他們只是沒有想到竇府連別院都設有這樣的偏門,被竇程風鑽了個空子。
“司參軍已經派人搜捕,但是各個坊門都快要落鎖,他若是跑進哪個坊中躲起來,很難搜尋。”武官聲音中隱隱透著焦急。
冉顏將他們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她忽然想起聞喜縣主曾專門去城東的小廟去求籤,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刻道,“他可能會去城東半山的那間小廟。”
蕭頌片刻不曾遲疑,“走!”
他說著,馬鞭已經落下,要趕在關閉城門之前出城去。
“事發突然,辛苦你了。”蕭頌緊緊摟著冉顏,防止她滑落。
冉顏搖搖頭,伸手摟住結實的腰。
蕭頌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又放鬆下來,摟著她的力道越發緊了,雖則策馬疾馳,他面上卻儘是輕鬆的笑意,“阿顏,我忽然覺得,即便案子破不了,我被降官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會嫌我沒出息吧?”
冉顏聽著他語調輕鬆,也破天荒的調侃道,“蕭大侍郎怎麼會如此妄自菲薄呢?你應該覺得滿大唐沒有比你更出息的男人了才對。”
蕭頌爽朗一笑,猛的甩了一下馬鞭,冉顏腦袋結結實實的撞在他胸口上。
暈乎乎的時候,似聽見蕭頌醇厚的聲音低低道,“竇程風的嘴還挺緊,這回最好別讓我再見到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