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念頭令墨燃眼中一片血紅。他渾身顫抖,失去理智,緊緊扼著楚晚寧的咽喉,低吼著不住逼問對方。
只要他說出下半句,只要他再說出那句「死生不怨」。那就定然是……定然是……
「唔!」
一聲悶哼在他耳邊響起,楚晚寧呼吸不能,臉漲得通紅,掙扎終歸於微弱。
墨燃愣了一瞬,赤紅眸子睜得大大的,癲狂與清明都在裡面閃爍,忽然間他反應過來,忙鬆了手,楚晚寧重重跌回榻上,頸脖五道勒痕猙獰可怖,漸漸喚回墨燃的魂靈。
「……」他張了張嘴,想要喚一聲師尊,但又喚不出口,想叫楚晚寧,也叫不出聲,猶豫不決間,沙啞地漏出聲,「你……」
喉間像被火燒過一樣乾渴,墨燃艱難地嚥下口水,稍微緩過意識,昨日種種在眼前掠過,這輩子楚晚寧從來沒有異樣,絕不會是重生的。
那他為何會在此刻,就說出那句前世臨死前的遺句,「是我薄你」。
這句話,難道不是當初楚晚寧為了保住薛蒙,為了保住那些假仁假義的修士,迫不得已對他說的一句虛言嗎?
他一直都不信,一直都不願意相信楚晚寧會真的向他認錯,會對自己說句軟話。反正楚晚寧一定是在騙自己,一定不喜歡自己。反正這個師尊從來都看不起他,從來都沒有真心對他過。
弒師,他一點都不後悔。
一點都不……
墨燃別過臉去,緩緩合上眼簾。
他片刻都不想再待在這裡,楚晚寧是生是死,跟他有什麼干係!
他轉身欲走。
欲走。
卻怎麼也挪不開腳步。
是我薄你。
記憶裡鮮血淋漓的那張冷俊容顏,最後看來,竟是有些溫柔的。崑崙天池邊,那個人在血泊中,緩緩抬起手,指尖點住了自己額頭,那手指已經冰涼了,鳳眸裡卻有些溫度。但墨燃當時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死生不怨。
楚晚寧輕聲道,血淚順著眼眶緩緩淌下。
「墨燃……」
榻上那人在夢中呢喃,輕微的兩個音,卻讓被喚的人整個都震顫起來。待自己回神時,墨燃已站在床邊,一手撐著床壁,俯身緊盯著楚晚寧蒼白的臉。
那淡薄帶著水色的唇,微微開合著,又是一聲入耳。
「墨燃……」
合眸,墨燃緊鎖長眉,指尖卡進硬冷的花梨板,似乎在極力按捺著什麼。最後卻還是忍不住,沙啞道:「楚晚寧,你是真心的嗎?」
「你說的,都是真心的嗎……」
胸口好像疼的快要爆裂,既然楚晚寧絕不會是重生,那麼他現在就說出這樣的話,只會是因為他從這個時候起,就覺得自己待他不厚,心中愧疚。
是真心的嗎?
楚晚寧乃是夢囈,自然是不會答他的,但墨燃仍舊癡心想等個答案。
「……」
閉著眼睛等了半晌,仍是毫無動靜,墨燃暗歎一聲,有些不甘地緩緩抬起睫簾。
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煙雨朦朧的鳳目。
半睜半闔,將醒將寐。
楚晚寧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但從他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其實意識並未清明,只是煎熬中暫時的醒轉,那雙夜色的眼眸依舊空洞恍惚,裡頭似盛了千千歲歲。
晚夜玉衡平日裡總是如雷霆般凌銳,鮮少有這般茫然的時候。
少去慣有的鋒芒,躺在那裡的人居然是那麼美,眼尾眸梢,染著些氤氳薄紅,就那麼不設防地看著他。
心臟劇烈顫了一下,墨燃覺得喉嚨有些發緊,低聲道:「你……」
這般場景,與自己前世與他歡愛的樣子實在太像,墨燃思緒顫震,一時間似乎覺得自己仍在巫山殿,楚晚寧是他的階下囚,是他的禁臠男寵,只這樣想著,就忍不住口乾舌燥,呼吸漸漸沉重起來。
我不能……
我不喜歡他。
不要再碰他。
往日的冤孽,都過去了。這一世我們只是師徒而已。
墨燃便這樣單手撐著床板,低頭俯視著楚晚寧,隱忍著不曾越矩。他束成馬尾的長髮順著肩頭垂下,千絲萬縷,末梢落在對方枕邊。
楚晚寧合衣躺著,長髮散落,初時神情尚有麻木,過了一會兒,他的眼底漸漸映出了墨燃的倒影,楚晚寧微微怔了一下,而後似乎是夢魘未消,仍不知今夕何夕。他緩緩伸手,在半空停了片刻,終是觸上了墨燃的眉心。
「是我薄你……」
他說這句話時,一如前世,難得溫柔。
墨燃只覺得轟的一聲,腦海裡有什麼東西,猛然坍塌了。
心潮翻湧,頭腦發熱,他好不容易喚回的神識土崩瓦解,什麼都不及思考,熟稔的慾望已讓他俯身壓在了楚晚寧身上,狠狠吻住了那雙微微啟著的雙唇,手顫抖著不受控制地去撕扯他的衣服。剎那,往事如滄海覆浪,週遭的一切都彷彿霜雪消融。好像又在那軟紅千丈的巫山殿,龍鳳紅燭高照,這個人在他身下掙扎怒罵,喘息受辱。
「唔……」
濕熱膠著間,楚晚寧發出的悶哼讓墨燃愈發癡狂。什麼不喜歡,什麼恨,什麼不再碰他,統統都碎成了泡影。
墨燃只覺得自己還沒有身死,身下這具微微顫抖的軀體,也還是他的。
想要親他,想要抱他,想狠狠地撕裂貫穿他,讓這個高不可攀、清寒若仙的人在他身下哽咽求饒,被他干到高潮。
「楚晚寧……」他沙啞地喃喃。
滅頂的快感沖刷過魂靈,連指尖都是燙熱的。
再次含住那微涼柔軟的唇瓣,齒間還猶帶藥汁的苦澀,卻讓他心如擂鼓,意亂情迷。對這個人,他已太過熟悉。重生之後因為怨恨,一直不願再去與他親熱。可是在吻著他的時候,只有墨燃自己才知道那是這樣一種銷魂蝕骨的舒服,好像大漠中行將枯死的旅人嘗到甘露,像是冷極的寒夜裹上了在火塘上捂熱的衣裘。
原以為重活一世,自當與他斷絕。
卻不料,終究還是情難自禁,竟被他一句話就撩得會把持不住,就這樣擅自親了他。
如果不是撕了半天,楚晚寧身上那件衣服撕不開,以及忽然從衣襟裡掉出來的某樣東西扎到了墨燃,也許他頭腦一昏,會不計後果地直接要了自己師尊也未可知。
「噹啷!」
紮了墨燃手指,又掉在枕席上的金屬滾了兩下,停在原處不動了。
墨燃正在興頭上,渾不在意這點小傷,只怒氣沖沖地瞪了那東西一眼,繼續回過去和楚晚寧身上那難纏的衣服較勁。不親不抱到還好,一壓在他身上,上輩子的感覺就都回來了,僅是回想楚晚寧腰上纖細緊窄的觸感,都讓他有種無法自拔的激動。
可楚晚寧身上那件綃紗白衣像是施了咒法一樣,竟然扯了半天根本扯不開!
墨燃暗罵一聲,狠狠捶了下床板,起身準備去拿佩刃劃開那纏了三道的腰封。
坐起來的時候,餘光又掃到了掉在旁邊的那個金屬物件。墨燃初時沒管,但忽然間烈火紛擾的腦海中閃過一絲清明。
他一愣,猛地回頭再去看那東西。
那是一隻流光溢彩的金色蘭蝶發扣,是他在桃花源的時候,攢了好幾天羽毛買給夏司逆的。
當時他還親手把發扣扣到了夏司逆的馬尾束頂,哄那一臉不高興的小師弟,說:「小孩子就要用金色啊紅色的,你看,多活潑。」
墨燃拿起那枚發扣,只覺得兜頭被潑了盆冷水。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是……這什麼情況?
他送給夏司逆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楚晚寧懷裡?!
難道說……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墨燃腦中逐漸浮現,他緩緩回過頭,猶帶著濕潤情/欲的目光落到了楚晚寧身上,師尊已經昏沉過去了,墨燃盯著他的臉龐,看著那被自己吻得有些嫣紅的嘴唇,心跳驀地漏了幾拍。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覺得自己定是瘋了……
難道楚晚寧沒騙他?
難道、難道……夏司逆——真的是楚晚寧兒子?
這個猜想讓墨燃不寒而慄,只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