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許多男人的鞋
如果只是門也就罷了,權當這店子就是個黑店,可窗戶呢就算是自己家住的房間,房門不用關,可要是趕上颳風下雨,這窗戶豈不是都關不上我砸了咂嘴,「就不怕有東西進來」
「我看她是怕有東西進不來。 」唐克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躺,木板床立刻嘎吱嘎吱地響。
正說話間,那老闆娘突然出現在門口,嚇得我渾身一激靈,心說這人怎麼走路沒有一點兒聲音。
「幾位,飯菜都準備好了。」老闆娘風韻猶存地靠在門口,對我們一笑。
「好」唐克笑得那叫一個熱情,一張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走,吃飯去」
話雖是這麼說,唐克卻在背後拍我一把,示意讓我先下去。
我跟著老闆娘下樓,有了唐克之前說的話,心裡犯嘀咕,就連老闆娘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都讓人覺得鬼氣森森。
樓下正中間的大桌上擺著飯菜,遠遠一看倒是很豐盛,可走近一瞧我就蒙了。
這一桌子的涼菜這特媽噠是吃還是不吃啊
唐克曾煞有其事地告誡我關於防蠱的種種,還人五人六地說只要有他萬事不怕,看著眼下這情況,我面帶呵呵,雙手抱在胸前,聽著唐克踩著樓梯下樓的聲音,心中暗罵我看今天毒不死你龜兒子。
我有點兒幸災樂禍地看著唐克大大咧咧走到桌子前抓著條凳坐下,誰知道唐克看到滿桌子涼菜臉色極其鎮定,就看這孫子擦了把嘴角邊的口水,抓起一隻雞腿就吃,邊吃邊含糊不清地對著那老闆娘道謝。
唐克一點兒都不客氣,就好像他剛跟我說的話壓根兒都是放屁一樣,弄得我滿頭霧水,架不住老闆娘盛情難卻,我正想給唐克遞眼色,他就給我塞了個雞腿,罵道:「吃啊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兒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別要臉」
我在心裡把唐克家一族譜從頭到尾罵了個遍,看他吃得正嗨,我也顧不上別的,肚子早就扛不住了,也跟著大口吃了起來,不過我倒是留了個心眼兒,唐克吃哪道菜,我就跟著吃哪道菜,他不碰的東西,我也堅決不碰。
「來,大姐,」唐克三杯酒下肚人就沒了正形,胡吃海塞還不過癮,乾脆硬拉著老闆娘坐下,「一起喝兩口」
老闆娘人也豪爽,兩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東拉西扯,這老闆娘對我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怎麼經過她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小村子頗感興趣,問得那叫一個仔細。
「你看我們像是幹嘛的」
老闆娘不假思索,「我看啊,是旅遊的。」
「不,我們不旅遊,」唐克嘿嘿一笑,「我們搞旅遊。」
這話說完我都差點兒噴出來,老闆娘也不是省油的燈,連琢磨都不用琢磨,立刻會意就跟著唐克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天南地北地東拉西扯,唐克的酒也喝得到位,連舌頭都硬了,大著舌頭毫不避諱地拉著老闆娘道:「大姐,你們這兒的人是不是個個都會下點蠱啊」
我本來正夾著一顆花生米,聽到這話,連筷子都掉了,老闆娘的臉色也是稍稍沉了一下,唐克卻不以為然,手腳並用地比劃道:「就是那個蠱啊,蟲子什麼的」
老闆娘不太自在地笑了,把掉下來的頭髮捋到耳朵後面,撓了撓鼻頭兒,「這都是聽老一輩人說的,現在怕是」
唐克突然捧住了老闆娘的手,雙目含情脈脈地望著老闆娘,像個小孩兒似的嘟著嘴嬌嗔道:「我也想看看」
「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老闆娘的笑容裡透著說不出來的意味深長,瞇著眼睛望著唐克道:「想看的話,還真要想想辦法呢。」
「有機會可一定要讓我看看啊」
唐克衝著老闆娘晃了晃他的小手指頭,做了個拉鉤的姿勢,說完後連忙低頭四處找酒,桌上一瓶白酒已經見底,我看唐克那架勢是到量了,可他卻仍呼不過癮,拍著我的肩膀,「樓上我那包裡還有酒」
我去你個大爺的。
慢吞吞上了樓,唐克的旅行袋就扔在床上,我剛打開一看就醉了包裡什麼都沒有,放眼望去全是各種酒,合著這孫子連牙刷都沒帶。
隨便拿了一瓶後,我正準備關門下樓,手機屏幕上出現一條微信。
「包裡有藥。」
我腦子裡就像有個燈泡突然一閃,連忙去翻唐克的包,在一堆酒瓶子下面,只翻出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盒子,上面寫著「中華丹」
特媽噠這不是小時候吃的一種糖嗎
唐克做事兒向來不走尋常路,我打開盒子聞了一下,一股刺鼻的藥味兒衝鼻而入,差點兒把我熏暈了,介於唐克的包裡再沒有別的東西,再說估計他也不會隨身把毒藥放包裡,猶豫一下後,我倒出來一粒,一閉眼就嚥了下去。
關上房門,我順便去解了個手,農家院的茅廁在院子後面,貼著山壁而建,用木棍樹杈編成的柵欄沿著一側拐了個彎,將廁所圍上一半,我看得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代了,沒想到還能親眼看到如此高端罕見的豪華露天大旱廁。
我找了個還算隱蔽的位置拉開拉鏈,晚風微涼,吹乾了脖頸和髮絲間的汗珠兒,如果不是此時情況特殊,倒是個愜意的環境。
正這麼想呢,我一抬頭就瞥見後院一間偏房,隱約從門口能看到房裡七橫八豎的柴火,房間不大,看樣子是間柴房,我從小很少到農村玩兒,事事覺得好奇,瞇著眼睛再一看,突然覺得詭異。
在那柴房的窗戶上,隱約看得到幾樣東西,高高懸掛在窗稜上方,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排鞋子,用鞋帶掛起來,鞋子單只亂掛,並不成對兒,有些是皮鞋,還有些是登山鞋或休閒鞋,樣式都還算時尚,最關鍵的是,那些鞋子無一例外都是男人的鞋子,而且大小不一,這得有多少個男人的鞋
我沒由來感到脊背發涼,正趕上烏雲遮月,四處一片鬼氣森森,我把拉鏈拉上,快走兩步從後門進了一樓。
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唐克已經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我和老闆娘一左一右,使上了吃奶的勁兒,半推半拖,才把唐克拽上了二樓,老闆娘很是體貼地安排唐克睡下,還給他掖好了被子才下樓。
門外聽不到腳步聲,我覺得有點兒慎得慌,試探性地拍了唐克一下,他沒有半點反應,反倒是打起了呼嚕,鼾聲震天,聽得我又急又氣。
估計這孫子是醒不過來了,我想起身去看看情況,可剛探出半個身子還沒站穩,唐克的手突然從被子裡伸出來,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唐克人就躺在床上,眼睛還閉著,鼾聲也沒有停,倒是攥著我的那隻手甚是用力,我往回拽了一下,唐克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神色嚴肅,甚至有點兒發怒地盯著我,嘴裡仍舊打著呼嚕,他就這樣一邊假裝打鼾,一邊在房間地上四處摸索,也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約莫有那麼五分鐘之後,唐克的鼾聲一點點變小,樓下隱約傳來一聲吱呀的聲響,似是門軸推動,唐克這才在我對面坐下,攤開了手掌。
在他手心裡有一團頭髮,我從小就討厭別人的頭髮,乍一看連忙縮回了頭,沒好氣兒道:「你弄這玩意兒幹嘛」
唐克不慌不忙道:「你再仔細看看。」
我強忍著噁心的感覺仔細看了看,就發現那一團髮絲都不一樣,有粗有細有黑有黃,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這些頭髮都很短,顯然都是男人的頭髮。
「你等一下」我看到唐克正要說話,擺手打斷了他,此時我覺得頭皮發麻,腦袋裡想起一件發生在南方某個旅遊區的真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