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蠱蟲盤身
空蕩蕩的房間裡,就聽到男人殺豬似的嚎叫,走廊裡都是回音。
男人直喊腳疼,唐克卻毫無反應,胳膊抱在胸前,冷眼看著男人,直到那稻草人腳下的黑煙滅了,男人才哀嚎著坐在地上。
「疼就對了。」唐克端起那碗血水淋在男人腳上,又用一根紅色的布條蒙住了洋娃娃的眼睛,這紅布是冥經幡,不知道唐克是從哪兒找來的,只有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去世時,喜喪上才能用紅布做冥經幡,葬禮結束之後,總會有不少人去扯一塊冥經幡下來,有的是放在錢包裡,有的是纏在褲腰帶或者綁在方向盤上 ,據說能保平安。用在這裡,是因為這冥經幡算是葬禮上比較平和的東西,能夠界斷陰陽,蒙住了「人偶」的眼睛,也是為了讓它再也看不到凡間事。
做完之後,唐克拆開了稻草人,拿出了包在裡面的雞蛋,當場就把雞蛋給煮熟了,剝了殼之後,我們發現蛋白已經變成了紅色,就好像番茄汁沁入雞蛋裡了一樣,唐克把雞蛋遞給男人,眼看著男人在我們的注視之下把雞蛋給吃了,唐克才拍了拍手,「行了,這事兒算了了,再把這稻草人送到寺廟裡就齊活兒了。」
男人雖然叫痛,卻也不敢怠慢,親自開車送我和唐克到了他定好的賓館才離開。
來到房間門口,臨進門的時候,唐克狠狠在我身上拍打了幾下,我們倆靠在門口抽了根煙之後才進門。
洗澡時,我本想看看身上的傷口怎麼樣了,誰知道等把身上那一層血污洗掉之後,卻發現傷口基本都長好了,以前手上刮破點皮都要個三五天才能長好,看樣子人還是不能太嬌氣,活得糙一點反倒結實。
從衛生間出來時,唐克正躺在床上抽煙,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著,」我坐在他對面的床上,掀開被子往身上一裹,好像好久沒睡過這麼軟的床似的,連著打了兩個哈欠,「感慨呢」
唐克撇撇嘴,沒搭茬,我本來已經有些睏意,想到剛剛的事情,一時間來了興致,「這事兒真的解決了」
「算是吧。」
唐克大概給我解釋了一下整個過程,之前讓我端著碗在門外等的過程,算是個通靈的儀式,那東西第一次敲門,就等於它應允了和我們的溝通,所以舔掉了我那滴血,這個儀式就類似達成了一個契約,而第二次再出去端回來的那碗血水,是那東西的泣淚,通俗來說,差不多就等於那東西的怨氣。
洋娃娃用來代替那東西的肉身,讓遊魂誤以為自己已經奪回了肉身,之後再讓男人把洋娃娃送到寺廟去,也算是給了那東西一個歸宿。
至於稻草人,代表的則是那個男人,所以稻草人的疼痛會轉嫁到男人身上。用火來燒稻草人的腳底,讓它誤以為男人受了火刑,針扎西紅柿,則是代表針刑,這是為了消除「人偶」的怨氣,說白了就是在給它解氣。
我聽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道:「合著你這是糊弄鬼呢」
唐克無奈地搖頭一笑道:「人和人之間都是互相糊弄,更何況鬼呢再說那男人壓根兒就沒打算說真話,干的也是傷天害理的事兒,活該遭報應。」
被烤了腳底板還只是個開始,唐克給男人吃的那個雞蛋,是用方術的方式,在男人和「人偶」之間建立一種聯繫,「人偶」遭受的痛苦和心中的怨恨也會傳遞到男人的身上,雖然身上的症狀會減輕,但是倒霉一陣子是必然的,輕則做生意賠錢,重則血光之災。
我瞇著眼睛想了想,「不對啊,你弄個那麼醜的娃娃給人家當肉身,不還是糊弄鬼呢」
唐克說,「人偶」的三魂七魄尋找自己的肉身,並不是靠視覺上的尋找,而是五行之間的連通,所以在它而言,洋娃娃和真正的軀體也沒什麼區別。但是要想找到它真正的,憑我們的本事,基本是不可能的,有這麼個載體,至少不算遊魂野鬼,也是我們唯一能為它做的了。
我聽完之後覺得有些遺憾,但是唐克說,要想找回肉身,不光是方術的事兒,那些做這種偏門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黑道關係,強龍還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我們只是過路人。
而且,就算找回肉身,怎麼湊齊三魂七魄,再把魂魄安放回肉身,還是另外一回事兒,那些巫師做法的時候為了防止被人破功,在肉身上都是以刺青作為結界的,就相當於給肉身上裝了個保護罩,就算這是本人的靈魂也不能隨便歸位,這就好比自家的門被人換了鎖,哪怕是正主兒也進不去家門。
這話聽得我心裡有些不舒服,鑽進被子裡就準備睡覺,唐克脫了上衣起身去洗澡,就在他剛進浴室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胳膊上一陣鑽心的疼,不由自主就慘叫了一聲。
浴室裡剛響起水聲,唐克也是聽到我的喊聲,拽了條浴巾擋在腰間就躥了出來。
賓館的燈光很是晦暗,藉著那並不明顯的光線,我看到胳膊上暴起了一根青筋,足有小手指頭粗細,疼得我罵了一聲。
「你傻啊」唐克也急了,一隻手摁著我的胳膊,「這特麼不是筋,是蠱蟲」
唐克蹲在床上,兩手死死掐著我的胳膊,被他這麼摁著,那東西立刻在胳膊裡遊走開來,活像條蚯蚓,這是前幾天晚上在那客棧裡,那生人蠱的蠱蟲鑽進身體裡所致,那東西見縫就鑽,從傷口裡進去還算好的,如果是從嘴裡或是其他地方直接進了內臟裡的話,估計現在我的身體已經被這東西給掏空了。
高度的緊張已經讓我忘了疼痛,一心只想趕緊把這東西給弄出來,心裡一橫,乾脆豁出去了,咬著牙道:「能不能把它挑出來」
說著,我已經翻出了別在腰間刀鞘裡的匕首遞給了唐克,只要能把這東西弄出來,別說是劃一刀,就是割掉塊肉我都認了。
誰知道唐克瞪了我一眼,把匕首扔到地上,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我道:「你是不是傻這特麼是蠱,又不是水蛭」
蠱之所以和普通的毒蟲不同,就是因為這東西本身就是一種極其玄妙的東西,其中不光飽含道家五行相生相剋的原理,還有湘西一帶的巫術之說,並不是用蠻力就能解決的東西,就比如這蠱蟲,如果來硬的把它生生挑出來,蠱毒立刻會在身體內發散,到時候比不挑出來死得還快。
我有點兒急了,「要你這麼說我就得等死了」
兩人都有些焦急,唐克手上失力,一把沒握住,那東西順著我的肩膀就躥了上去,我眼睛雖然看不到,卻感覺那股又疼又癢的感覺順著脖子上的筋就往下走。
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感覺,覺得皮膚上癢癢的,有時候還覺得那感覺是在皮膚下面,就像有蟲子在爬,我此時的感受和那感覺差不多,但是還要更加清晰一點,手跟著那東西走的方向去追,卻怎麼都慢了半拍,無奈那東西實在是太快了,我只覺得它奔著我的心口就去了。
唐克也急了,從床上跳下去的時候被床單纏住了腳,大頭朝下摔在地上,臉在地毯上擦出去半米唐克卻顧不上喊疼,連滾帶爬到了桌邊拿起他的外套,從裡面摸出來個巴掌大的小酒瓶,一邊擰一邊往床邊爬,就要把酒瓶遞給我。
誰知道還沒等我接過酒瓶,突然覺得胸前一陣劇痛,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面炸開了一樣,我甚至聽到了血液炸開時劈啪作響的聲音,唐克顯然也聽到這聲音了,手上一滑,酒瓶險些掉在地上。
胸前疼得骨頭好像都碎了,我本能地伸手去摸胸前,卻被唐克一把將我的手給打開了,唐克急切地看著我的胸前,焦急地低吼一聲道:「別動」
唐克的手在我胸口細細摸了幾下,一邊摸一邊看我的反應,發覺我並沒有叫痛後,唐克臉上的表情很是詫異,「你等一下。」
說完,唐克已經把地上的匕首摸了起來,一臉陰森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