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無藥可救
見我不相信,唐克也不跟我多費口舌,直說讓我等會兒自己找阿根去問。
其實我也不急著知道真相,反正我的蠱都已經解了,眼下解決阿山的事情最要緊。
山上的山花雖然多,可是說是要湊夠那麼多種,還是挺難,摘了幾朵之後,就發現沒什麼其他的種類了,我隨手摘一朵,唐克便跟在後面道:「哎哎,有了」
「有了你找去啊」
倆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正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背著竹簍過來,唐克上前笑瞇瞇地將姑娘攔住,「妹子,問問你,這山上哪兒能採花」
唐克本來就一臉痞相,這話把人家姑娘嚇得一愣,我一把將唐克拽到我背後,晃了晃手中的山花,對那姑娘道:「我們想找幾種花,這山裡哪一處的野花多」
這姑娘倒是能聽懂普通話,就指著前面道:「我去閘兒溝採藥,你們跟我去咯,閘兒溝的花最多勒。」
我和唐克一聲道謝,就跟著姑娘往前走,半個小時之後,就到了姑娘說的閘兒溝,「那個嗦。」
姑娘給我們指明地方,自己就去採藥了。
我和唐克往花叢裡一探,跟見了寶貝一樣,就看這不起眼的山溝溝裡長滿了奇花異草,都是些我們叫不上名字的。
姑娘採完藥也來幫我們摘花,一邊摘花一邊閒聊,問我們村口的車是不是我們的。
「那車好貴唻」姑娘一臉唏噓,「咱個寨子以前從沒得來過這麼好的車,哎昨個夜下來的人和你們一道的」
姑娘說,昨天半夜村裡來了好幾輛車,至於什麼車嘛,在她看來和我們的車都一樣,她們這窮鄉僻壤,一下來了這麼多外面的城裡人,難免覺得驚奇。
我和唐克搖搖頭,還不等發問,就見那姑娘又好奇道:「你們找阿翠,來尋那阿山回屋唻」
姑娘的眼睛一眨一眨,眼裡滿是不經塵世的單純,我被這問題弄得有點兒不知道怎麼回答,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都知道咧,」姑娘撇著嘴,埋怨我不肯告訴她,「把子大的地方,誰個不曉得阿山是中蠱留下來的。」
「你們村裡人都知道阿翠會下蠱」
姑娘點點頭,蠻不在意。
這我倒納悶兒了,在湘西一帶,草鬼婆是很受人敵視的,普通百姓根本沒人願意和草鬼婆打交道,都怕會被草鬼婆下蠱,可是從這姑娘的話裡聽,是對阿翠並不反感。
「阿翠頭個幾年到寨子住下,和我們處得好的咧,誰家有個嘛子事兒都邀她幫忙,阿翠就笑著應下,沒見哪個說草鬼多駭人」說到這兒,姑娘話鋒一轉,「你們個不要害她,阿翠不害人,沒個壞肉。」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世上好多事情不是憑一句好人、壞人來界定的,這姑娘一雙不諳世事純淨如真的眼睛裡乾淨得容不下一點兒惡意,被這樣的眼神望著,我渾身不舒服,不知道如果她得知阿翠因我們變成瞎子,會用怎樣的目光看我。
唐克知道我心裡過意不去,忙拉著我說還急著回去辦事兒,倆人便快步走了。
下山的路上,我一陣唏噓,唐克卻搖搖頭,「你不能總這麼死心眼兒,往後要遇到的事情多了,別人還沒怎麼著,你先被自己道德綁架了。」
「這不是道德綁架」
我剛反駁一句,唐克便打斷道:「變通,明白嗎要學著變通,沒有人能當一輩子好人,做了壞事兒也不一定就是壞人,對待什麼人就要用什麼方式」
話還沒說完,我和唐克已經到了村口,就看到前方有個人影一路狂奔,我光看到了個背影,越看越覺得眼熟,「阿山他怎麼跑出來了」
阿山正追著一輛車往前跑,我也跟著追上兩步,瞇著眼睛一看,那輛車我曾經見過,就是上次我和唐克夜裡到寺廟找線索的時候,看到的那一支車隊中,貼著只哆啦a夢的那輛路虎。
路虎在鄉間小路上疾馳,捲起了一陣塵土揚煙,我們一直追到村外,路虎已經一溜煙的沒影子了,阿山還要追,被我和唐克摁住。
我一看,阿山臉上有幾處瘀傷,眼眶被打青了,嘴角還掛著血絲,不免驚愕,問他是誰動手,阿山卻不回答,只是對著路虎消失的方向大喊道:「阿翠阿翠被他們帶走了」
緊隨其後的阿根也趕過來,那一身的傷比起阿山也不相上下,就聽阿根喘著粗氣道:「你們前腳剛走,屋門來了一把子人,說個帶阿翠要走,我和哥麼得攔下。」
阿根說,那一夥人有四五個,進了門二話不說就拉著阿翠要走,兄弟倆捨命相奪,被人暴打一頓,這夥人把阿翠塞進車裡就揚長而去了。
「那夥人和阿翠認識」我問。
「好像認得」
阿根回答得含混不清,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到現在還沒捋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也聽得一頭霧水,更想不通的是,怎麼這麼巧,被我們在這裡又碰到這支車隊了我把我的疑惑告訴唐克,他瞇著眼睛想了想,讓我拿手機查地圖。
這夥人是從我們之前那個縣城來的,從那個縣城標記一個點,連線到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將這條線反向延伸出去,就是他們來的方向,應該是從川地來的。
難不成也是從埁都市來的
聽了我的猜想,唐克連忙抓著阿根,問他有沒有記住車牌號,阿根搖搖頭,他們縣城的車不多,阿根更是連摸都沒摸過車,沒有記車牌號這個意識。
「我擦。」
唐克罵了一句,這樣一來就無從下手,連線索都沒有,我們到哪兒去找阿翠現在手頭雖然有瞭解蠱的藥引子,但是真正解蠱的藥還需要阿翠來調製,而且下情蠱的時候,還需要下蠱人的頭髮、指甲或血液,這幾樣東西必須從阿翠身上找。
要是找不到阿翠,阿山這蠱可就解不了了。
之前我還想,這次的事情雖然讓我吃了點苦頭,但比我想像中要順利,誰知道臨門一腳還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眼看著阿山迷迷瞪瞪地望著遠處,三十幾歲的漢子哭得像個小孩兒,阿根就急了,問我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我和唐克對視了一眼,唐克咬著牙搖搖頭。
「如果是斗蠱之前,我還有點兒把握,但是現在再看,不行。」
唐克很少會親口服軟,可能事情的確不一般,我不死心地問道:「為什麼」
「你知道斗蠱的時候,阿翠給你下的是什麼蠱嗎」
我搖頭,認不出那蟲子。
唐克搖頭苦笑一聲道:「那個根本不是蟲子,是一種氣。」
「不可能吧」
我實在難以相信,畢竟我是當事人,蟲子從我嘴裡鑽進去還咬到了舌尖的感覺到現在仍舊很清晰,實打實的東西,能飛能動,唐克卻說是一股氣,這不是騙傻子嘛。
唐克耐心地解釋道:「我們眼中看到的蟲子,只是一種形態,而非本質。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我擺擺手,「甭管我明不明白,你說你的。」
「這是恨蠱的一種,以氣凝化成各種形態,也有可能是水,也有可能是一片樹葉,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怨氣恨氣」
唐克說,恨蠱是一種很古老的蠱毒,已經好多年沒聽說過有人煉這種蠱了,這種蠱從字面來看,就是以怨恨之意煉製的蠱,實際煉製的時候,也不需要像我們一樣到處找什麼毒蟲毒物各種材料,想煉恨蠱,只需要恨意,也只有恨意。
如何將恨意凝化為實物,過程非常複雜,不多贅述,總之是很難煉成的,不但要有足夠的功底,更要有絕對的怨恨。
「那丫頭連恨蠱都能煉出來,她下的蠱,你猜我能不能解」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下沒話說了。
阿根求助的目光十分哀切,但是眼下想給阿山解蠱只有兩條路,要麼找到阿翠,要麼另尋高人。
最關鍵的是,阿翠被抓走了,在下蠱人和中蠱人分別的情況下,阿山體內的情蠱會將他慢慢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