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父子相認
金玉執的話讓我渾身一個激靈,我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近乎惶恐的表情--一個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恐懼,我頓時覺得胸口好像被壓了一塊巨石,覺得無法呼吸。
大概是壓力。
正當這時,耳邊響起了嘩啦啦的一聲,我回過頭去一看,便看到那神像上的縫隙在顫抖,就好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拚命想要出來一樣,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人還沒站穩,就看到神像已經四分五裂。
那美人神像身上的每一寸都在開裂,精緻的五官剝落開來,那道裂縫就好像是地震時龜裂的大地一般,金色的流沙已經從裡面擠了出來,散落在外,好像不受控制的洪水猛獸終於決堤,瞬間,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道金色的瀑布一樣,流沙從高處奔湧而至,我的腳下,面前的地面,已經被一大片金色流沙所侵襲。
我望著那片金色流沙,眼前驀然有些恍惚,身子搖晃,好像有點兒站不穩似的,就在這時,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就看到唐克已經從我身邊不遠處衝了出去,二話不說便抓住了跪在神像不遠處的河奈。
那些金色流沙從上奔湧下來,落在河奈身上,幾乎快要將她淹沒,唐克拉著河奈便跑,兩個人踉蹌著從金色的流沙之中衝了出來。
河奈被唐克拉著,仍舊在不停地回過頭去看背後的情形,她長大了嘴巴,表情誇張地望著後方,臉上一陣狂喜,“錢!金子!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唐克頭也沒回,對著河奈張口便罵道:“我他媽要錢幹嘛?我他媽只要你!”
兩人衝到了我身邊不遠處,這才停了下來。
神像的上半身完全破碎,上半身還保持著裂口的狀態,奔湧而出的流沙也漸漸變得稀少,最終稀稀拉拉地往下灑落著,在手電光的照射之下,半空中好像剛下過一場金沙雨,還有不少的沙粒在半空中飄散,宛若銀河一般。
我望著那一片流沙,視線也變得有些恍惚,突然就看到那沙堆動了動。
隨著那微弱的動作,立刻有不少流沙繼續下落,在那散落的流沙之中,好像有什麼活物正在掙扎著想要出來似的。
“這是蠱……”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我連忙回過頭去,卻看到金玉執正木訥地站在旁邊,似乎是被這一片金沙所嚇到了,河奈和唐克正趴在地上,竭盡所能地用所有容器裝著金沙。
但是他們明顯都沒有開口。
這聲音就好像是從半空中傳來的一般。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沙堆再一次動了動,豁然,一隻手突然從金沙中掙脫出來,出現在半空。
我連忙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槍,也不知道是誰的,槍口已經對準了那隻手。
這樣的景像我好像已經見過太多次了,生人蠱、陰兵蠱,由蠱操控的死人屍體有時候比活人還要恐怖,這東西是從神像裡面爬出來的,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活人。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只見一個身子已經翻滾著,從神像的斷口之中滾了出來,狼狽地摔在地上。
我立刻端著槍,緩緩向那人逼近過去,就在距離他還有將近十米的時候,我輕聲道:“什麼人?”
地上的人行動緩慢,四肢僵硬,活動起來好像非常困難,動作就好像電視裡面的喪屍一樣彆扭,他緩緩地抬起頭來,茫然地看了我一眼。
只見這人大概四十五歲往上的樣子,因為面容狼狽,所以本身顯得格外蒼老,不好估算年齡。
而他頭髮凌亂,在一堆雜草般的亂髮中,我看到了一張臉,滿臉的絡腮鬍子幾乎和頭髮連在了一起,而在這蓬亂的毛髮之下,出現的是一雙茫然的眼睛,毫無焦距的,好像是在看著我,又好像是在看著別人。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望著那人,揉了揉眼睛,突然覺得這張臉似乎非常熟悉。
這人眉眼之間和我十分相似,就好像是在照鏡子一樣,或許哪一天我變得十分狼狽的時候,就會是這幅樣子。
不過細細打量之下,準確來說又覺得這張臉並不和我完全一樣,反倒好像是我和真正的齊名央之間的一個過渡,有著我們各自的特點。
我感覺自己十分激動,喉嚨甚至有些哽咽,心裡面好像猜到了一個想法,就等一句進行印證的答案。
“說,你是誰……”
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著,似乎是從喉嚨裡面擠出來的似的,聲音都變調了,好像喉嚨裡塞著一團棉花。
男人望著我,面容平靜,好像沒聽到我說話一般。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我和他靜靜對視著,感覺這時間好像才過了幾分鐘,又覺得好像過了幾個小時一樣漫長,就在我的耐心已經完全耗盡,可是想要動手,卻又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對付他--開槍?恐嚇?把他抓起來?
不,都不對。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男人竟然突然開口了。
“齊添,我叫齊添……”
男人張口說話的時候,嘴唇緩緩地蠕動著,似乎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與人說過話了一般,竟然要思量許久,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反應,我竟然覺得有點兒可憐。
但是,還沒等我心中的同情氾濫開來,那個名字在我的腦海之中就好像一道電流陡然閃過似的。
齊名央,齊添,齊不聞。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父親。
據那個冒充齊名央的章琢告訴我,我的父親齊添因為一場事故而去世,好在從小就並未生存在父愛之下,以至於我對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痛苦,只是在聽說他還活著之後,我的心裡好像有一簇小火苗在微弱地閃動著。
從那一刻開始,我突然理解了葉修的感覺,他明知道父親已經被石化,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但是還在努力尋找著一個能夠將其解救的方法。
明知道沒什麼希望卻在繼續走下去,這是唯有親情力量進行支撐,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今,當我看到他從那神像之中走出來的時候,竟然忘記了這件事情顯得多麼蹊蹺,甚至違反了最基本的常識,滿滿地佔據了我的腦海的,就是心中陣陣的悲涼和委屈,還有一種我無法形容的感覺。
“你……?”
站在我面前的齊添,我的父親,他張開嘴巴,半天才擠出來了一個字兒,“你”,好像是在詢問我的情況,但是他就連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是齊不聞……”說到這兒,我突然覺得鼻子酸澀,一陣陣暖流就在往雙眼之中湧上來,突然覺得又好笑又可悲,我可以告訴他我是齊不聞,但是對他來說,恐怕連齊不聞是誰都不知道,我垂下頭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是你兒子。”
直到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齊添的臉上才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變化,齊添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我,不敢相信我所說的話,他的瞳孔有些放大,眼眶周圍一下就紅了。
我的腳步已經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隻手攥住了齊添的手腕,他的手腕好像岩石一樣堅硬,不光是手腕,還有臉頰,肌肉,以及身體的許多部分,難怪走起路來就好像木偶一樣歪歪扭扭,那麼艱難。
“齊……不聞?”
“對,齊不聞。”
“我的兒子?”
“對,你的兒子。”
我的胸口好像塞著一團棉花,心裡面有著千言萬語,卻全都堵在了這個地方,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望著齊添,扶著他的胳膊,“走,我帶你走!”
“不,”齊添的腳步一動不動,我竟然根本拽不動他,就聽到齊添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道:“你跟我走。”
我忙回過頭來看著他,覺得他的臉好像雕塑一樣,五官分明,而且顯得十分僵硬,面孔好像被打上了石膏似的動彈不得,我頓了頓,疑惑地問道:“去哪兒?”
“裡面……”
他突然湊到了我的耳邊,低聲道:“我們齊家人,都要死,裡面安全。”
說著,齊添伸出一隻手來指著那神像,竟然是想讓我跟著他鑽進神像裡面。
與此同時,我看到他,我的父親,那張臉上居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