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車窗,顧呈凝視著柳婧,他玉冠高束,眸中含情,雙tǐ交叉,那閒適而又專注模樣,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剛剛做出強擄之事人。
柳婧收回心神,放tǐ側右手暗暗握緊後,垂眸說道:「不知顧家郎君把我叫來……」剛說到這裡,顧呈便打斷她話頭,「叫我顧郎!」
柳婧一僵。
過了一會,她順從地喚道:「顧郎有事找我。」
久久久久,顧呈都沒有回話。
不用抬頭,柳婧也知道他一直盯著自己。
又過了一會,馬車格支格支聲中,顧呈低如絃樂聲音緩緩傳來,「你與鄧九郎……」吐出這幾個字,他唇便抿得死緊。那一日,那兩人披著長髮,一個寫字一個磨墨情景,彷彿又出現眼前。
直過了一會後,顧呈才繼續道:「那日之事,你便無話可說?」聲音沉到了極點。
柳婧垂眸尋思了一會,輕聲回道:「鄧九郎富貴無極,身邊什麼人沒有?他不過以為我是一介儒生柳文景而已……」她想,她與眼前之人畢竟有婚約身,沒有解去婚約前,自己一個女子與別男人同處一室,做為自己未婚夫,是有權利置問。
她說得很清楚了。
她說,鄧九郎不過以為她是男子柳文景。所以,她與鄧九郎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吧?
顧呈盯著柳婧,突然低笑出聲。
他笑聲很冷,隱隱中,甚至有著一種怒火。
柳婧不明白自己都這樣說了,他為什麼發火。不過他發不發火,都與她無干,所以她老實地低著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纖手手指。
一陣隱怒地笑聲後,顧呈見到一臉文靜,沒有惶恐,也沒有歉意,甚至沒有多餘表情柳婧,慢慢閉上嘴。
他向後仰了仰。
馬車中,又恢復了那種讓人窒息安靜。
柳婧坐了一會,感覺有點悶,便沒話找話地說道:「那天我遇到陽子遠了。」怕他不記得陽子遠是誰,柳婧補充道:「就是那個跟閔三郎身後年輕商人。閔府現落了難,他趁勢納了閔小姑為妾。」因他一直不開口,一直只這麼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柳婧終於有點結巴了,「閔小姑求我,找你,救她。」頓一頓,她輕聲補充道:「她現一點也不好。」
終於,顧呈開口了,他聲音越發冰冷,隱帶譏嘲,「因此,你一見我便迫不及待替她說話?」他驀地伸手扣住柳婧手腕。
他扣得她如此之緊,直緊得她手疼。把她重重一扯,逼得她差點跪倒車廂中後,他聲音冰寒至極,「柳氏阿婧,我們還沒有解去婚約!如果可能話,我也許依然還會娶你為妻……這還沒有過門,你就這麼大方了?」
他手緊緊地錮著她手腕,柳婧根本連掙也掙不動。
感覺到他似乎有點生氣,她也不敢掙。
直過了一會,他慢慢放開她手時,柳婧才飛地坐回原處,低著頭一邊小心地揉著手腕,一邊悄悄地看向她。
顧呈一直凝視於她,所以她這麼悄悄一望,便是四目相對。
柳婧飛地垂下了頭。
她看著自己足尖,過了一會才低低地說道:「阿呈。」
她聲音輕細溫柔,隱隱帶著種痛苦,「我生下來就得到父母一心寵愛,我又從小就聰明,父親一直寵我過了頭……遇到你時,我成日裡聽這個說我天才,那個說我神童,好些人都感慨說我因何不是男子。我聽多了,一邊得意,一邊也氣不過,我,我那時覺得,男子能做,我通通能做。恰好遇到了你,你很有趣,生得又好,對我也好,還很可愛,」後四字一出,柳婧明顯地感覺到馬車中空氣一寒,她縮了縮頭,還是繼續喃喃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打壓你欺負你,或者貶低你抬高自己。我那時把你騙進匪窩再救和騙進陷阱再跳到裡面與你一起挨凍,都不是把你當成傻子,不是想著要戲弄你作踐你。我就是想,你我這樣好,共過難關後,就會好。那樣,你我分開後,你會一直念著我,等以後我們成了婚,你也就不會變心。」
她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停頓下來。
睜著眼睛,柳婧失神地看著自己雙足。
直過了許久許久,她才聲音沙啞地說道:「我沒有想到你知道被騙後,會那麼憤怒……那麼恨我。阿呈,其實那天你離去樣子,我一直記了很久,有時做夢還夢見了。你前腳走了,後腳父親便把我關了起來。我那時被你模樣給嚇傻了,也知道自己約錯了,便任由父親收了很多我喜歡書,收了棋譜棋盤。」
又過了一會,她雙手捂臉,疲憊地說道:「阿呈,我以前犯了錯,對不起你,這幾年裡,我悔也悔了,教訓也受了,現,我父已入獄,我柳府家道中落,我自己,也不敢再有以前想法了……」這一次,她聲音沒落,顧呈已冷笑出聲。
柳婧不想聽他冷笑,不想受他話,便繼續啞著嗓子,疲憊地說道:「阿呈,幼時過錯,犯都犯了,我雖一心想改正,也無濟於事。現我們都長大了。就,就忘了以前吧。」
她輕輕地說道:「我知道你厭憎於我,可這厭憎,犯不著用我們終身來消磨。你現這麼出類拔萃,真心愛慕你人也多,我,我是與她們比都比不得,就,就解了婚約,好不好?」
這一通話,柳婧已尋思多時。現說出,她句句誠摯,語氣認真,態度也端正到了極點。
柳婧意思很明白,過去事已經過去了,她也悔了,不管什麼樣錯,犯不著用婚約來懲罰彼此。
柳婧說出這話後,馬車中又恢復了那種讓人窒息安靜。
一直沒有聽到顧呈說話,柳婧悄悄抬頭看向他。
讓她完全意外是,顧呈正微微仰著頭,他雙眼緊閉,眉頭緊蹙,薄唇抿成一線,表情似乎有點痛苦?
沒有想到事情過了六年,她提起以前之事,他還是這麼羞辱。
柳婧低著頭看著自己手指,又過了一會,她沙啞地說道:「我真是對……」
才吐出這幾個字,顧呈突然聲音一提,厲聲喝道:「閉嘴!」
他一直舉止高雅斯文,很少有這般失態時候,這麼一喝,柳婧給震得耳朵好久都是嗡嗡直響。她嚇了一跳後,馬上把嘴閉得緊緊。
又過了一會,顧呈暗啞聲音傳來,「不止是閔氏小姑……另外幾女家族,都是與閔府關係緊密,這次閔府出事,他們都受了牽連。所以,包括閔氏小姑內,另外,也都另找對象聯姻了。」
另找對象?
柳婧本來聰明,他只這麼一說,她馬上便明白了。看來那幾府出事之時,都找過顧呈,如果顧呈願意納她們為妾,願意援手,他們就不會另做他想。可惜他拒絕了,所以他們只能讓女兒另找對象聯姻。
想明白這點,柳婧突然想道:不對,他怎麼跟我說起這個,他,他這好像是對我解釋那幾個女子和他關係。
不過,這個念頭雖然浮出,柳婧卻不敢去想。顧呈對她態度,讓她深以為忌,她根本連自作多情餘地也沒有。
極致安靜中,顧呈恢復平靜聲音傳來,「你與鄧九郎是怎麼相識?」
「啊?也就是路上識得。」
聽到她這敷衍回答,顧呈冷著聲音煞氣瀰漫地低喝道:「休要搪塞於我,說清楚!」
柳婧被他喝得反射xing坐個筆直,他緊緊盯來目光中,她絞著手指,低聲說道:「我父親入獄後,家裡欠了很多債……」剛說到這裡,顧呈冷漠問話聲便傳了過來,「欠了多少債?」
「一千四五百兩金。」
這數字一出,顧呈沉默了,過了一會,他放緩了語氣,「然後呢?」
「家裡欠債太多,家裡唯一男丁又入了獄,債主打上門來,說要發賣我和小妹。我沒辦法,便換上男裝,假扮成柳文景,應下三個月還債之期。然後,我趕到歷陽,知道有一批鹽貨可以下手後,便用調虎離山之計,騙走了那些守衛之人,偷了一船鹽。誰知道,我們剛剛把鹽藏好,還沒有鬆口氣,就遇到了鄧九郎,他們正eng著臉殺人,我,我給碰了個正著……」
即使是現提到這事,她還是冷得一陣哆嗦。
就她冷得縮成一團之際,身前被一yīn影罩住,然後猝不及防之下,她被一個懷抱緊緊摟住!
不過那只是一瞬,柳婧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呈便忙不迭,像是受了驚嚇,也像是厭惡了一樣,急速把她一放,猛然退後兩步。
他重重地落坐回自己位置,猛然掉頭看著車窗外。
直專注地盯了外面一陣後,顧呈優美冷漠聲音才再次傳來,「被殺都是什麼人?」
「我不認得。」
「穿著如何?」
柳婧尋思了一會後,把那些死人衣著胡亂形容了一下,又道:「我當時嚇住了,沒有細看。」
「嗯,說下去。」
「就這樣,當時他拿走了鹽,卻給了我金,我還了欠債後,又遇上他幾次,便這樣熟悉了。」
良久良久,顧呈聲音才低低地說道:「事情已過去了。」說了這句似是安慰話後,他強硬地命令道:「以後不可再與他見面。」這話一出,柳婧卻無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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