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述下了班立馬趕到停車場,飛速發動車子去接Kirsten。
Kirsten和樂隊成員吃完披薩後,又去了貝司手家裡慶祝。路上,大家湊錢,買了些啤酒薯片之類的,到不遠的貝司手家裡看電視喝酒。酒過三巡,Kirsten發現自己沒錢回家了,許述叫她在原地不要動,他去接她。
見面,大家寒暄了幾句,Kirsten隨許述下樓回家。
車上,許述一言不發,自顧開車。Kirsten自知有錯,也低頭不說話。車開至人不多的地方,趁著紅燈停下,許述拿出一個東西,「給你,這是我前幾天托國內的朋友帶來的,是iPhone的充電器,這個機器可以給12個iPhone充電,以後帶在身邊,就不怕手機沒電。」
Kirsten默默的接過充電器,不說話。
「還有,」許述道,「我不是責備你,就算iPhone沒電了,你身邊一直帶著iTouch,可以上網跟我聯絡的這樣至少讓我知道你在哪裡,不用我一直擔心。」說完,燈轉綠,許述繼續駕車。
Kirsten看了他一眼,低頭囁嚅道,「那個錢不夠,我把iTouch賣了。」
許述依舊看著前方駕車,稍微遲疑了一下,道,「賣了就算了,等我這個月把接的活兒的錢拿到了,再買一個。」說完,伸手拉過Kirsten的手,「裡面都是你創作的歌曲,留備份了嗎?」
「嗯。」Kirsten點了點頭,「留在MAC裡了。」
「這就好。」許述道,「晚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
「那陪我去吃點,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了。」許述摟過Kirsten,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車子駛進一個餐館區。餐館裡車水馬龍,人們開心的用餐,絲毫看不出所謂「各家自有各家愁」的樣子,紐約總是燈紅酒綠。
我回到家裡,有點按奈不住,銷聲匿跡多時後,給狐朋狗友們發了條短信:「猜猜今天見到了誰?」
張妮答:「不會是Mike吧?」「切,我遇到他幹什麼?」我回答。
艾小楊道:「又是哪個明星?」「嗯,差不多。」
電話鈴突然響了,是同事Lynn,「哎,你那麼長時間沒聲音,是不是出國度假去了?」
「不是啊,我一直在家裡。對了,公司裡還好嗎?」
「一切照舊,就是老頭兒最近老發脾氣,你交接的工作總是嫌我這個做的不好、那個做的不對。你回來就好了,我可以擺脫了。」說完,他長歎了一聲,「哎,誰不知道老頭兒就是喜歡你啊。」
聽到這句話,想到拉爾夫平時對我的關照,和這次對我的誤解,我心裡一緊,鼻子有點酸,趕緊扯開話題,「CokeLynn,你說我回來的時候,是不是可以看到你的可樂瓶可以堆成航空母艦了?」
「唔,有那麼誇張嗎?我已經很久不收集可樂瓶子了。」
「那好,你每天喝半瓶,清潔阿姨給你倒掉半瓶,倒也爽快。」我戲謔的道。
他打著哈哈,「不是吧。那個阿姨早就不在我們公司做了,聽說是她兒子被什麼電線電到了,告了政府,拿了一大筆賠償金,現在隱退鄉下去享受生活了。哎,你說,我總是等著被麥當勞的咖啡燙、被市政府的電線砸,以後就不用天天上班賺可憐的工資了……」他還在滔滔不絕。
「什麼?清潔阿姨不做了?多久前的事情了?」我問。
「很久了呀,親愛的。」他還是一貫的調戲作風,管誰都叫「darling」、「honey」,「兩個月前吧。她還特地來給我們道別的。你大概正好去了車間看打樣,她還去你的隔間找過你呢。說以後你的桌子再亂都要自己收拾了。」
「等等,兩個月前?」我的腦子有點接不上線。
「是啊,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收集可樂瓶了。新來的阿姨只管吸塵,連垃圾箱都不幫我倒的。」
「唔,等等,那個,CokeLynn,我一會兒給你再打過去啊。」我飛快的掛了電話,掛斷前,還聽他在電話那頭叫了一聲,「那你碰到的到底是誰啊?」
電話合上的一剎那,我的腦子裡閃現了各種片段:如果新的清潔阿姨根本不收拾垃圾筒,那我最近扔進垃圾筒的廢紙團為什麼都不見了?有一次我吃了一塊巧克力,半塊融化掉的扔進了紙簍,結果第二天被秘書小姐提醒說,辦公室有蟑螂,不要扔吃的。就是說,那些其它垃圾是沒有被清理。而那天清晨,因為剛上色沒干、被我攤在桌上的初稿難道不是清潔阿姨收掉的?
想到這裡,我渾身一激靈,難道是有人拿走了?
對啊,這就可以解釋了,初稿後的兩個星期,我提交了正式稿,又過了兩個星期,拉爾夫找我談話。如果有人拿走了,修改了一下送去行業雜誌發表,時間正好是一個月。完全吻合!
可是,我一下子又坐回到椅子上: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的初稿被拿走了?一樣本來在別人眼裡就不存在的東西,哪裡來的被「盜」一說?
如果我的設計當時是在電腦上做的就好了,至少還有存檔。但是那天我很匆忙,只是想記錄下自己的想法,用的是紙。
唔,等等,怎麼記得那天我好像從電腦打印過這個草稿?啊,對了!當時我是用iPhone拍了草圖的照片,然後原稿丟失以後,我用電腦打印了一份又重新修改的。就是說,我的電話裡有原稿的存檔!
想到這裡,我差點跳起來。iPhone裡面有日期,說明我的設計是早就做好了的,而且原稿那麼潦草,記錄了最原始的想法,拉爾夫一定會知道這是我自己的創意!
好、好,現在怎麼辦?是去辦公室找拉爾夫,還是等到休假結束?還是打電話給他?還是email他?我腦子裡一連串的問題。一看手機才發現,已經是晚上10點了。嗯,對於明天,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一夜,我輾轉難以入眠。明天我就可以洗白了,可以回到公司,回到我的設計桌,拿起我的畫筆再設計了。我沒有剽竊,我是一個清白的設計師,我有自己的創意,還會有更多的作品!
我越想越興奮,恨不得時鐘能夠走的快一點。天濛濛亮的時候,我才漸漸入眠,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睜眼,已經是早上8點。
我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拿起電話,馬上撥通了CokeLynn。「喂,兄弟,你在辦公室嗎?」
CokeLynn有早到的習慣,估計這時候他正喝著他的蛋白質奶,開始新的一天,「哇,親愛的,你說一會兒給我打電話的,這一會兒可真夠長的。說吧,什麼事兒?」
「你看看,老頭兒今天的心情如何?」我問。
「心情不怎麼地,公司要組建一個新的小組,不是,已經組建了新的小組,正在拆其它兩個組調撥人手。你知道,我們組本來就人不多,再拆分一下估計就沒什麼幹活兒的人了。所以,」他說,「老頭兒心情很不好。」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拜託你一件事情。」
「親愛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Lynn的調侃勁兒又上來了,弄得我哭笑不得。
「你幫忙去買杯Latte放他桌上。」不放心,我又叮囑了一句,「記得是公司對面那家咖啡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欠我一次肚皮舞。擇日還清!跳的時候要穿的性感一點,扭的時候要用力一點……」
「你去不去?不去當心我把你的胳膊當硬塑玩具卸了!」
「去去去,這就去。沒見過你這麼找人幫忙還那麼橫的。改天我給你跳肚皮舞,行了吧?」他討好的說,又問:「那昨天你見到誰了呀?」
「川普。」我飛快的回答,然後掛了電話。
下午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拉爾夫辦公室的號碼。我按著狂跳的心,接起了電話。
「你最近過的還好嗎?」拉爾夫帶有濃重法國口音的聲音。
「嗯,還好。」話畢,我有點語塞,原先準備好的套磁有點不管用,「那個,我一直在家裡。」
「哦,沒出去?」
「沒出去。」我道。
然後沉默了一會兒。
「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他問。
「那個,我、我找到原稿了。」我道,說完,舒了一口氣。
「哦?是嗎?」他還是輕描淡寫,「那明天來我辦公室一下吧。」
掛了電話,我手握拳頭,高興的低叫了一聲:Yes!
我要重出江湖了~趕緊給許述、張妮、艾小楊發短信,約了明天去一個lounge喝酒,算是慶祝還是算是對過去幾個星期畫句號,我也說不上來。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先把原稿的照片email發給拉爾夫,他過目後明天也可以跟他談談我的設計的原始理念。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的起床,整理,打扮自己。小清新啊小清新,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念叨。然後趕地鐵。今天地鐵裡的人都彷彿特別友好,一對母女上車,小孩子衝著我笑,哇,難道她也喜歡我設計的玩具?我心想,又被自己的恬不知恥所折服。
一下地鐵,我連走帶跑的進了辦公樓。早上同事還不是很多,大家見面都免不了問一聲,「呦,休假回來了?」我點頭微笑,是啊,雖然身體沒休假,但是精神休假了,也算是休假。
路過CokeLynn的隔間,傢伙看到我就展露他美好的微笑,隔空給我雙臂在腰下做了個搖擺動作。
「兄弟,那是夏威夷草裙舞,不是肚皮舞,再去學學,啊。」我邊嘲笑他,邊過去給他擁抱了一下。
「嗯,你回來了真好。」他用力回抱我。
趁著人還不多的間隙,我敲開了拉爾夫辦公室的門。
「進來。」他的聲音。我進門,隨手帶上。
「坐。」他道,頭也不抬。
我惴惴不安的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企圖看看他今天的情緒。他一臉的面無表情,很難弄明白他是見到我高興了還是為辦公室的重組煩心。
「你的初稿我看過了。」他抬頭看著我道。
「哦,呵呵。」我陪笑,「有點亂啊。那天,那天其實我喝多了,腦子裡出現了一點奇怪的圖形,所以這個草稿有點不著邊際。」
他還是看著我,不語,半晌,微微搖了搖頭,動作很小,旁人幾乎察覺不到,「你註明了日期。」
「對,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我連忙道。
「你的事情我跟上面溝通過了。這個日期,只能說明你的創作很早,但是也不能說明別人用了你的設計。」他的聲音不急不緩。
我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朝他一笑,「沒有關係的,設計碰巧撞了也是難免的。」
他一頜首,「碰巧是現下最好的情況了。上面也不打算追究你是否借用了他人的設計。」
這個情況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是我定了定神,覺得只要不被指控剽竊,結果我還是能接受的。顯然,拉爾夫已經很用力的為我開脫過了,要再去指控對方設計師也是毫無意義的。
他低頭看了看桌上的東西,空氣裡面什麼像結冰了一樣,我開始有點出汗,感覺這次談話比設計要多一點內容。
他用手裡的筆輕輕敲了敲桌子,抬頭道,「這次的設計因為很多各種原因,上面打算,不入公司的設計庫。另外,對方公司或許也會糾纏一下,所以上面決定把你調到新的組去。你不在的時候,公司新成立了機器組,缺人手,你去吧。」
我霍的一下站起來,「就是我不在你手下了?」
他眼睛看往別處,「嗯。新的小組負責人是普佳。」
「Jennifer的那個印度助理?」我叫起來。
「你去鍛煉一下也好。」他還是轉身看著窗外。
「但是你知道我不會機械設計的呀,那向來不是我的強項。我進來的時候早說過,我只做硬塑設計,我的數學有問題,計算不了機械的!」我急得低聲叫著。
拉爾夫還是背靠在他的大椅子上,椅子轉動,從面對窗口轉了回來,他正面對著我,「這是目前情況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我退了兩步,回到椅子邊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我做不了器械的,這個大家都知道的……」話一出口,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被調入了機械組,這恐怕是拉爾夫都幫不了我的。我無奈對著拉爾夫苦笑了一下。
拉爾夫眼中掠過一絲說不清楚的東西,或者是心傷或者是難過,但是很快被他冷漠的表情遮蓋住了,「準備一下,明天上班。」
我木然點頭想要要出去。
「你早說是喝醉了就好了,其實我當時感覺你大概吸了□□。」他道,「你的作品完全非理性非邏輯。」我知道,他這是故意想緩解一下氣氛,告訴我他是相信我的。但是,這更讓我感覺到了他的無奈。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嗯。」
轉身要走,他突然又叫住了我,「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我沒有再去看他,原地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他的辦公室,開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