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她。陳冰嘴角露出難言的苦笑。
怪不得他滿學園的都找不到那個藏起來的太極高手,原來那個人不僅在文院裡,甚至還一直在衛楚的庇護之下。
說起來真是諷刺,風飄飄每天都陪著衛楚到國術館看他們練習,課後還留下來,想必就是跟著衛楚開小灶,可是他們全都因為她柔弱的外表,忽視了這一點。
今天他聽白海洋說,尋找那個能醫治衛楚身上舊患的大夫有一些眉目了,便十分高興的拉著楊凝雪前來報喜,可是卻沒有料到,走近虛掩的門口,正聽見衛楚對風飄飄的說話。
他們並沒有存心偷聽,只是在聽到的那一刻,兩人全愣了,直到衛楚說完後,他和楊凝雪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然後,推門。
風飄飄也愣了。
雖然她也知道,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縱然竭力隱瞞,可是總有一天這個秘密會守不住,她只希望那一天盡可能的遲一些來。
可是沒想到,真相的揭露竟然是這樣的突然和偶然,並且是由於她自己的疏忽一手造成的。
四人目光交匯,空氣也彷彿凝固起來了。
過了片刻,衛楚開口:「坐下來吧。」
陳冰卻沒有坐,他只是看著衛楚,低聲問:「為什麼?」聽衛楚剛才的語氣,想必是早就知道風飄飄會太極,他不僅知道,還幫著風飄飄隱瞞他們。
衛楚瞥了他一眼,面上並無愧色。也見不著尷尬,只淡淡地問: 「你在怪我?」
陳冰愣了一下,接下來卻搖了搖頭,認真地道:「我永遠不會責怪衛師兄,但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希望衛師兄能完整地告訴我。」
衛楚點了點頭,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風飄飄坐下,隨後便簡短的交代了風飄飄和她這身功夫的來歷。
陳冰和楊凝雪兩人再一次愣住。
他們原本是因為談臨說學園裡隱藏著一個不下於他們地太極高手。帶著點好奇和湊熱鬧的心思來的,也想知道那是什麼人,雖然也懷疑是功夫來路不正的,但是沒有想得太遠。然而衛楚說出來的往事,卻是牽扯了過去的,上一輩的恩怨,讓年輕的一代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衛楚慢慢地開口:「現在時代改變了,隱瞞身上武功。拜師偷藝,按照舊時地武林規矩來說,是不可寬恕的罪過,但是現在就算那個人站在你們面前。我想問,你們打算做什麼?殺了他?還是使用各派的家 法?傷害罪現在是判刑的。」
衛楚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陳冰和楊凝雪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打算化解這場昔年恩怨,這些老一輩的事情,對於年青一代來說是十分遙遠的,陳冰想了想,道:「這個,我不能做主,不過衛師兄。我必須將這件事轉告我的家人,對不起。」
雖然知道衛楚決意保風飄飄,但是當年被偷師地門派中,也有他們陳家。
衛楚道:「好的,其實我之前已經將我的意思轉告我父親,並且通過他聯絡了各派掌門人。希望能和平解決這件事。」只不過為了避免在事情未定之前產生不必要的風波,這些一直是在暗中進行地,知情者只有各派的長輩,年青一代都被蒙在鼓裡。
陳冰聞言,面上明顯浮現鬆一口氣的神情,接著道:「那就好。」他也實在不想參與進這件事裡來。
事情雖然已經攤開,陳冰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他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來這裡要告知衛楚的事,便與楊凝雪一道離開了。
風飄飄意外的看見,在陳冰說出衛楚的傷有望治癒的時候。衛楚面上飛快一閃而過地,竟然不是驚喜,而是一抹混合著奇異和古怪的難言神色。
陳冰走的時候幫他們關上了門,於是屋內很快又只剩下兩個人,風飄飄坐在衛楚身旁,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俊美臉容。此時的衛楚,看起來竟然好像有一些些脆弱的不安,他長長地睫毛微微顫動,目光投往前方似在出神,連風飄飄這樣明顯的注目都沒發覺。
風飄飄遲疑一下,伸手去碰衛楚的手臂,低聲問:「你好像不是很開心?」他的傷有希望治好,這不是十分令人激動的事情嗎?為什麼他反而好像受到了巨大驚嚇一樣?
衛楚好看的長眉皺起,面上再度晃過一抹苦澀,過了許久,他才低下頭看著地面,低聲道:「雖然我每天都告訴你,要有自信,可是臨到頭來,原來我才是沒有自信的那個人。」「可能你不知道我從前是什麼樣子的,我可以告訴你,從前的我和現在簡直就好像是兩個人。」他的手放在身側,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那一場重傷徹底改變了我,這些年來我也習慣了不用武功來解決問 題,並且不斷地告訴自己,就算一輩子這樣也沒什麼。」
但是現在忽然有人告訴他,說他地身體可以治癒,他有希望重新拿回失去的武功。
可是有一瞬間,他竟然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明明這是一件很好的 事,可是他竟然可笑地害怕起來。
他害怕重新面對過去的自己,也害怕面對那一場幾乎將他整個摧毀的慘烈創痛。
他更加害怕,這個消息給他燃起來濃烈的希望,可是假如找到最 後,希望破滅,只剩下一場空呢?
他的傷已經有許多年,不似新傷一般容易治癒。
衛楚就算再怎麼妖孽,再怎麼惡魔,再怎麼冷漠,再怎麼沉穩,他畢竟也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當年他受傷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他也有無法面對的時候,他也會恐懼,也會退縮,也會軟弱。
「我竟然在害怕。」低笑一聲,衛楚抬起手,蓋住痛苦的臉容。
風飄飄看著他,看著衛楚難得一見的脆弱模樣,她的心忽然柔軟起來,好像被濃烈綿密的香氣環繞,一點一點的,化作柔軟溫暖的水,盈滿了她的胸口。
她伸出手來,握住方才因門外人打擾而沒能握住的手,低聲道: 「衛楚,你不要去想那些,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衛楚,不是嗎?」
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將力量傳遞給他。 他給了她自信,現在,輪到她給他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