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魏叔,無論你認不認這個錯,魏南玄的這輩子,都是我的。
五個月後。
亞洲花藝大賽如期舉行,來自中國的新人花藝師魏南玄,以花為布,設計出了青花瓷形式的花朵旗袍,以人體展示驚艷四座。
雖然最終未能在決賽進入前三,卻已經是近年的中國新人花藝師最亮眼的成績。
媒體一陣深挖,發現她竟是花藝界鬼才韓原生新收的弟子。
一時間,要求獨家採訪的電話響個不停。
對於花藝創作,南玄享受著過程裡的樂趣與靈性,但對於結果帶來的連鎖效應卻有些畏懼。
好在韓原生也是特立獨行的人,一揮手幫她擋掉不少。
這次他親自為這個新收的愛徒護航,可見情重。
他們的師徒情分,雖然始於方柯和方潛,但現在,這個最年輕的弟子卻已經成了韓原生最滿意的一個,記得剛見面時,南玄還只能用英語和他交談,而現在,已經可以使用簡單的法語。
他常常稱聰慧的南玄為上帝的禮物。
方柯背後略為不爽地吐槽說他就是上帝,南玄嚇得趕快摀住他的嘴,他就作勢要咬她的手指。
短短幾個月,他們相處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在上個月,他們已經舉行了婚禮,魏南玄已經正式升級為方太太。
而方先生和方太太的如漆似膠,圍觀群眾紛紛表示沒眼看。
這次亞洲花藝大賽,如果不是因為方柯也正好在外出差,時間上實在走不開,他也必定是寸步不離地陪在南玄身旁。
小別思更濃,南玄一找到機會,就溜到角落裡,給方柯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方柯立刻接了起來。
「方太太,我看到新聞了,祝賀你成為閃亮新星。」
南玄的心裡又甜又癢,嘴上卻學會了小小使壞。
「光祝賀怎麼行,要獎勵。」
「獎勵你一個來自方先生的深吻。」
方柯表示沒問題,他一向很大方。
「喂!」
南玄的臉紅紅的。
這個人,怎麼說情話都那麼語氣清冷卻又更加撩人呢?
每次自己想要小小反擊一下,卻都像自投羅網。
真的像他說的一樣,遇到他的時候,自己就會自動變笨嗎?
「明天下午的機票返程,是嗎?」
「嗯。」
她一天都不想多待,只想立刻回到他的身邊。
「你呢?」
她跟隨韓原生出發的時候,他也正在異地開會。
「我已經在明城家中了。」
他的事情,也提前辦完了。
「你已經回去了?」南玄驚喜地問。
那意味著明天一回到家,就第一時間能夠見到他……
「嗯。明天你回來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驚喜。」
南玄來不及放下行李箱,就被人一個兇猛地壓制,狠狠按在了門的背後。
熟悉的雨後青草般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吞沒,她氣喘吁吁地融化在方柯的懷裡,卻又不甘心地掙扎著試圖反客為主。
不料一個踉蹌,兩個人的身體一起向地板上摔去,幸好不久前房間裡才鋪上了長毛地毯,倒也不疼。
「喂,方太太,如果你再不停止一切反抗行動,方先生可能要忍不住就在客廳裡做點什麼。」
方柯壓低了聲音,嘴唇輕輕擦過南玄的耳朵,明明是禁慾的表情,卻有著要命的百倍誘惑。
南玄恨恨地輕咬他的肩。
「你以為我不敢……」
他當然敢。
方柯微微一笑。
「假如不是我的岳父大人已經看得心臟病要發作了的話……」
南玄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的爸爸,正手足無措地站在裡間的門邊,老臉漲得通紅的尷尬表情,進退兩難。
而爸爸的身後,是已經頭髮花白的唐姨躲躲閃閃的臉。
方柯看到南玄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掙脫坐起,嘴裡想叫聲爸爸卻又羞得叫不出口,於是他也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岳父大人來看我們了。哦,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這個驚喜。」
方柯向南玄求婚的第二天,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回了一趟夏棲。
「沒有人能夠抹平已經發生的傷痛,但卻可以用更美好的記憶把它覆蓋。」方柯說。
南玄的爸爸魏鋒,和曾經待她不善的唐姨,仍然相依為命地住在夏棲鎮上。魏鋒已經佝僂了脊背,而唐姨也已經花白了頭髮,不復當年的神勇。
「小方,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向你認錯。」
魏鋒低下頭羞愧地對方柯說:「當年我在你爺爺奶奶家做事,曾經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偷拿了你爺爺奶奶一大筆錢……如果不是小南出走,我可能還會一錯再錯下去。這些年我到礦上當礦醫,把錢攢齊了,在老人過世前一年已經還了回去,老人也原諒了我,要我不要再聲張。可是,我還是想向你認個錯。如果你不能原諒我,沒有關係,我只希望你一定要善待小南,小南當年完全不知情,都是我一個人利慾熏心。」
南玄看著爸爸,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她不願意回到夏棲,不願意和爸爸見面,面對方柯時總是覺得心底有一塊地方無法被陽光照耀,其實最大的結,就是在於這筆錢。
這筆錢,也是當年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覺得,像一道深淵,永遠隔開了她和方柯。
這些年,她也一直在攢錢,已經攢到了那筆錢雙倍的數目,想要還回去,卻得知方柯的爺爺奶奶已經先後過世。
這一次她鼓足了勇氣回來面對爸爸,她已經想好了,一定要說服爸爸向方柯認錯,然後自己幫爸爸還錢。
揭開這個最醜陋的瘡疤或許意味著她會失去現在抓在手心裡的幸福,然而如果不揭,她將永遠愧對方柯一家。
只是,沒有想到,才一見面,魏鋒就會主動提出這件事。
她無法克制內心的複雜情緒,與親人久別重見的衝擊,對親人曾經犯下錯誤的羞愧,對未來的不安,一下子全部湧上心頭。
只化作滿臉彷彿流不完的眼淚。
「魏叔。」方柯聲音平靜地喚了一聲,他看著老人,輕輕攥緊了南玄的手,感受到她手心裡冰涼的濡濕。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說,「我爺爺過世前,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他還留下了一句話。」
他側身輕輕撫摸了一下南玄的長髮,眼前彷彿出現同樣喜愛她的老人慈祥的笑容。
「我爺爺說,一定要找回小南,一輩子好好待她。所以,魏叔,無論你認不認這個錯,魏南玄的這輩子,都是我的。但是你願意主動說出來,我想,這是你對女兒的愛,我很高興,能夠有機會對你說一句,我原諒你。」
包括你在曾經的歲月裡,對這個女兒的所有疏忽,在我重新完整地尋回了她的時候,我都願意,全部原諒。
回到夏棲的第一個晚上,方柯牽著南玄的手,在他們曾經無比熟悉的小街上,用雙腳一步一步丈量。
「那邊本來是花嬸的麻辣燙攤,現在不見了。方潛哥哥請我們在那兒吃過麻辣燙呢。」
「女兒上大學以後,花嬸又嫁人了,嫁到了鄰市,所以不賣麻辣燙了。」
「哦,怪不得空氣裡都沒有那種香氣了。」
「看來你挺念念不忘。」
「嗯,是的,這些年想過好多次。」
「是想麻辣燙,還是想和你一起吃過的人?」
「喂!」
「方柯,我以前看到過你在那邊抽煙。」
「哦。」
「我當時好想衝上去搶走你的煙,扣你的紀律分。」
「可我記得你什麼也沒做就走過去了。」
「因為那時候其實挺怕你的……」
「好像聽說,女孩怕一個男孩,是因為對他心動。應該那時候你已經情根深種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麼肯定的語氣?」
「哦,給你留點面子。」
「……你現在怎麼不抽煙了?」
「那年以後就戒了。再說,現在有你,我還抽什麼煙?」
「什麼?」
「聽不懂算了。」
「魏南玄,我渴了。」
「前面好像有家新開的超市,我去給你買牛奶。」
「變聰明了。」
「都被你罵了那麼多次傻了……我真的傻嗎?」
「我會愛一個傻女人嗎?」
「哦……」
「我是很注意優生優育基因遺傳的。」
「你腦洞好大。」
「一點都不大。魏南玄,你覺不覺得,夏天真是一個好季節?」
「啊,是的。」
「尤其是夏棲鎮的夏天,水庫邊開滿了花,空氣特別清新。難怪方潛那年負責開發的度假村,到現在已經一房難訂。」
「方潛哥哥好厲害!對了,方潛哥哥和玄子姐姐的感情真好。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呀?」
「魏南玄,能不能不要轉移話題?」
「……我們的話題是什麼……」
「我們的話題是,夏天來了,花都開了,度假村環境不錯……我們結婚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