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敏按照要求上了車,羅珊珊則去和林箭市國安局的同事匯合。
黑色的沃爾沃轎車載著霍敏,行駛了一條偏僻的路線,其間有意甩掉了林箭市國安局來接應的車輛。車輛行駛到了一處摩天大樓,鑽進了地下停車場,司機禮貌地給霍敏開門,把他請上了電梯。這所大樓是當年的開發商大佬廖武渝所建,後來資金鏈斷裂,幾成爛尾,手握重金的林壽龍慷慨解囊,將爛尾接了過來。
從摩天大樓的觀光電梯緩緩而上,面前是整個林箭市的繁榮景象,壽龍集團作為西川省首富,像是一個龐大的經濟帝國。
霍敏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條件下與林濤見面:前女友的丈夫設下殺局,要求用妻子的性命來換他的情婦。
明天天一亮,各國首腦在錦城相會,各種外交與博弈都將展開。按照霍敏的推理,李正陽正在做著最大的努力,阻止暴力恐怖事件的發生。而今晚的這一場相會,卻是四個小人物的命運交集。霍敏與劉芸,白可青與林濤,這世間錯綜複雜的真情與背叛,都將在這一場見面中呈現得淋漓盡致。
林濤現在坐在一張大大的餐桌面前,餐桌上擺滿琳琅的食物,他一口都沒有吃,在他的面前是一個精緻的玻璃燒杯,燒杯嘴上連接著一指寬厚的玻璃管,玻璃管盤繞著燒杯,端口是一個吸嘴。
林濤深深地吸了一口毒品,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霍敏來到壽龍集團實驗室的時候,門口已經列陣般站滿了黑衣保鏢,他經過了層層安檢,然後才得以進去。
霍敏徑直走了過去,大咧咧地坐下,拿起餐具就開始大快朵頤,他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餐桌上擺著烤雞、肘子、火腿……霍敏毫不客氣,開始大口吃肉,還揮手讓林濤的隨從給他倒了一杯紅酒。他的吃相,是那麼酣暢淋漓,讓人看了都有食慾。
“真是太沒禮貌了。”林濤正在吞雲吐霧。
“不好意思,我餓了。一直忙著收拾你們,連飯都忘吃了。”霍敏邊咀嚼,邊回答他。
“真是太辛苦了,都怪我。”林濤笑道。
霍敏道:“嗯,以後消停點,我們也輕鬆些。”
“你就不怕我下毒?”
霍敏看著他,說道:“既然你都布好了殺局,何必多此一舉來下毒?”
林濤一擊掌:“單刀赴會,真是好氣魄!怪不得當年劉芸那麼喜歡你。”
霍敏一口喝光杯中紅酒,一擦嘴,飯吃飽了,該聊正事了:“林濤,劉芸在哪?”
林濤側過耳朵:“什麼什麼?你問我劉芸在哪?我老婆在哪,關你他媽什麼事兒!”
霍敏道:“林濤,有什麼花樣,直接點。”
林濤盯著霍敏,一字一頓地說:“我要白可青!”
“白可青涉嫌在我境內從事間諜犯罪,已經依法羈押,你別做夢了!”
林濤一揮手:“你開個價。”
“林濤,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麼都能用錢買到!”
“如果我見不到白可青,你也就別想見到劉芸!”林濤惡狠狠道。
“我一直以為劉芸跟了你,會很幸福。”霍敏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林濤道:“我是很愛劉芸,可是,我更離不開白可青。”
霍敏道:“你什麼都想要,哪裡有那麼多不公平的事。”
林濤道:“這一切都是我該得到!”
“包括林壽龍的性命?”霍敏道。
林濤表情凝重:“不!如果我不這樣做,老頭子就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他的私生子——林海!”
霍敏輕蔑一笑:“你被白可青洗腦了。”霍敏扔給林濤一張文書。
林濤拿起了文書,上面是林壽龍通過公證立下的遺囑,他早就安排好壽龍集團的各種事宜,而林濤作為唯一繼承人,將接手整個壽龍的帝國。
“笨蛋,林海根本不是林壽龍的私生子,壽龍集團本來就是你的。你父親此刻生死未卜,他在最危險的時刻最牽掛的人,是你。這可真是欲令智昏!”
林濤手開始戰抖:“不可能!”
霍敏道:“你為什麼要發抖?你已經知道了真相!”
林濤道:“白可青幫我調查過林海,還有DNA匹配報告。老頭子從來就不喜歡我,他什麼事情都是交託給林海!”
霍敏冷冷笑道:“哼,林濤,你是小學生啊。”
林濤呆呆看著前方,落地玻璃外,是光怪陸離的林箭之夜。他內心已經動搖。
“既然我已經回不了頭,你不怕我幹掉你?”林濤面容泛起殺氣。
霍敏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我既然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我被你幹掉,我會被人稱為‘英雄’,我這樣的草根,就指望著這麼一天,光宗耀祖。可是你就不同了,你的財富,你的帝國,都將被打擊,我這樣的人,還有千千萬萬,他們會繼續盯死你!”
霍敏頓了一頓,說道:“林濤,放了劉芸,交出‘蔚藍一號’的實驗資料,可以爭取從輕!”
林濤陰惻惻道:“霍敏,你神氣什麼,你永遠是個失敗者,劉芸選擇了我,不是你!”他霍地站起,掀翻了餐桌,杯盤四濺,一眾打手圍了上來,手上刀斧閃耀。
霍敏大喝一聲,長身而起,與眾人打了起來。
霍敏掏出通訊耳機:“珊珊,好了沒有?哥們一個打幾十個!”
“馬上到!”羅珊珊和林箭市局的同志已經追蹤到霍敏的行蹤,車輛圍集到了摩天大樓之前。
“林濤,你跑不了了。有時候你想當獵人,其實不過是獵物。居然想甩掉國安局的外線追蹤,簡直是癡人說夢!”
林濤道:“你也別想活著出去!”
林濤抓起一支手槍,對準了霍敏。“勝利永遠是我的!”林濤喊道。
“啪——”槍響了。
被擊中的,是林濤!他手中槍戛然落地。
他眼中充滿著不信,驚愕地盯著霍敏。經過了層層的安檢,這霍敏哪裡來的武器!
霍敏說道:“我是不是說過,你什麼都想要,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不公平的事!”
他手上拿著的,是白可青的象牙手槍,這種手槍本是一對,潘家明有一支。“白可青愛的,是潘家明。”
林濤眼睛幾乎都要瞪了出來:“我不信!”
這世界上,最傻的事,莫過於癡心錯付。
就像霍敏之於劉芸,劉芸之於林濤,林濤之於白可青,抑或白可青之於潘家明,潘家明之於袁曉燕。
“別動!”“別動!”羅珊珊帶著幹警已經衝了進來,迅速控制地上的馬仔。
林濤快速退了出去,他忍著疼痛,鑽進了室內電梯。
“敏哥,林濤要跑。”羅珊珊追了上去。
摩天大樓的頂層是一個寬闊的平台,平台正中心停著一台直升機。飛機上印著壽龍集團的標記。這是林壽龍的座駕,現在已經交到了林濤手裡。
羅珊珊第一個追到了樓頂,她看見劉芸處於昏迷狀態,困在機艙裡。林濤跑到飛機面前,拉開了機艙。他快速拉動搖桿,螺旋槳開始轉動,捲起的大風吹散了羅珊珊的頭髮,吹得她睜不開眼睛。飛機急速拉升。“一分鐘後,你們都要死在這裡。白可青說的對,只要點爆這裡,明天中國還開什麼他媽的G峰會!”
他手上輕按一個射頻發射器。大樓外牆開始閃動一些紅色的光點。
“不好,是炸彈。”羅珊珊心道。
林濤搭乘直升機離去,準備將霍敏等人全部炸死在大廈裡。“得搶到他手裡的遙控器才能停下炸彈起爆!”
飛機已經起飛,逐漸離開地面。
“這小王八蛋嗑藥嗑大了!”霍敏追了上來。“讓我來——”霍敏快速跑了過去。
霍敏甩動攀山皮帶,拉住直升機足架,爬了上去。
“原來還是不要命的主!”林濤急於甩掉霍敏,駕駛飛機亂轉。
羅珊珊拿出N博士的聲吶槍,開槍掩護霍敏。
林濤知道厲害,急忙壓低機身。霍敏一縱躍,翻入了機艙之內。二人在機艙對決,飛機不停旋轉。二人不停搶奪方向盤,劉芸兀自在艙內後排昏迷不醒。飛機在大樓的頂部不停打圈。
羅珊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啊——”
那林濤已近瘋狂,忽然操作方向盤往大廈正面撞去,只怕是要和霍敏同歸於盡。
“一起死吧,霍敏!”
霍敏搶到方向盤,直拉上去。林濤趁機勒住他的脖子,一刀捅進了霍敏的背部。決不能放手,劉芸還在機艙裡,炸彈的遙控器還在林濤手上。“必須把飛機降回到樓頂平台上。”霍敏心中道。
“誰他媽要和你這種人一起死!”霍敏忍著劇痛,將林濤踢出艙外,林濤重重摔到平台之上,他幾個翻滾,向平台外沿滾去,他衝擊力太大,竟然將樓頂防護玻璃撞碎,他餘勢不減,直直往樓外跌去。摩天大樓之下,是夜晚厚厚的雲層,一旦跌落,粉身碎骨。
“不好!”羅珊珊大喊一聲,林濤要是掉下樓去,炸彈怎麼解除!她撲了過去,在林濤掉落之際,死死抓住林濤。
林濤大喊:“我不想死!救我!”
羅珊珊喊:“把控制器交出來!”紅色閃光點頻率越來越快!還有15秒,炸彈就要起爆,包括霍敏在內的大樓裡所有人都將被炸死,G國峰會也要受到衝擊。
林濤從上衣兜掏出控制器,遞了上去,就在他的手接觸到羅珊珊的那一瞬,他忽然邪邪一笑:“霍敏,你還是輸了。”他用力蹬向牆面,手上發力,擺脫了羅珊珊。
炸彈起爆,包括霍敏在內,大樓裡的所有人,都將死掉!
羅珊珊向前一縱,於半空之中抓住了控制器。二人飛快墜落入雲層。
“不要——”霍敏大聲喊了起來。這場景和當年的羅法剛何其相似!
“你願意將你的青春,你的熱血,甚至你的生命,獻給這偉大的事業嗎?”羅珊珊回首望了一眼霍敏,眼中無限眷戀。
她在半空之中,按下了控制器的解除鈕。大廈外牆的星星點點紅光隨之熄滅。
黑夜歸於寂靜。
飛機平穩降落到了平台之上,風聲和螺旋槳聲都聽不見了,只剩下霍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發現自己的世界是聾的,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大喊羅珊珊的名字,驚醒了後艙的劉芸,劉芸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更不知他為何會哭得如此聲嘶力竭,她從未看過他如此傷痛,他彷彿失去了全世界。
你定是我前世之侶,所以才會一夢而深,花開與花落,不敢負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