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發紫
畢竟都是有城府人了,有些事不必說得過透,善桐也沒提這個話茬子,只是和含沁商量,「孫家自然是要靠後了,這王家、楊家都是親戚,也都該上門去見一見。但這誰先誰後,也不能說沒有學問,關係都是一樣,你看著怎麼安排好呢?」
含沁想了想,便笑道,「還是先到王家去吧,那畢竟是舅舅,和咱們感情親近一些。閣老府那邊紅得發紫炙手可熱,對於上門親戚,可能就沒那麼著緊了。沒必要先到楊家,被舅舅知道了,反而挑理。」
善桐自然沒有異議,派人回了桂太太,桂太太也沒二話,只說讓善桐自己過去,她就不去了。善桐知道她有些自重身份,一個也是為了讓自己和舅舅舅母說話無所顧忌,便應承下來,回頭和含沁就寢時,含沁不免又要索求,善桐產後半年多,身材回復得好,兼且又豐腴了不少,就由得他去了。兩個人纏綿過了,靠一塊,不免又稍訴相思,善桐便把善喜過門後家裡一些變故說給含沁知道,含沁聽得漫不經心,一邊聽,一邊又上下亂摸,善桐被他摸得渾身發癢,不禁笑起來道,「好了,明天還出門了,再鬧下去,路都走不動。」
含沁這才抽出手來,將善桐攬懷中,鼻尖都要埋進她肉裡了,一邊含糊道,「有時候覺得想得我心都疼了!」
一邊說,一邊又拿起善桐手,放到他身上某些特別部位去,委委屈屈地道。「偏偏京裡這個樣子,就連多看別人一眼,心底意淫一下解解饞都不行。沒看一眼呢都給你送過來了,看一眼還了得?真是憋死我了!」
善桐又要笑,又想嗔他,「意淫這種話,你也真敢說,你就不怕我生氣?」
話雖如此,這個夫君待她是真沒得說了,她少不得也生生澀澀地用手上功夫服侍過含沁,因久別重逢,含沁竟還沒有睡意,兩個人親親熱熱地靠一起,善桐一邊揩手,一邊聽含沁道,「現京裡形勢微妙,明天你上了舅舅家……嗯,不過舅舅那邊倒也是無所謂,他念著你情呢。對了,那四萬兩,這半年來已經是幾次要還,我都為你推了,我說根本不必。到時候舅舅舅母私底下要說起來,你說話得注意一點。」
交通不便,有些話又是信裡不方便說,含沁這倒是自作主張了。善桐微微一怔,想了想也就不意了,還是含沁自己解釋給她聽,「這四萬兩當時借時候其實已經辦得不是很漂亮了。若真要借出去,本不該是由你來借。當然,姑婆也許是想著偏偏你,王家當時還有一點老底子,若是欠岳父岳母,臉一老也就不說了。欠你話,老底子擠乾淨了也是一定要還。但不管怎麼說,現人家要還,你收了兩邊反倒尷尬,做了人情,反而變得不見情了。我想你到時候就只管咬死了這麼說:就說家裡幾房也有些意見,老太太其實是不想著要還,無奈之下只好用你打個幌子。真要還,讓還給老太太就是了。」
人情世故上,含沁是要勝過她許多,善桐乖巧地點了點頭,「就全聽你安排。」
含沁不禁偏頭又用鼻尖努了努她臉頰,笑道,「傻妮子,就不怕我把你往坑裡帶?」
這個問題還傻,善桐白了他一眼,含沁自己也啞然失笑:小夫妻兩個胼手胝足,一個還能害了另一個?
不過,四萬兩銀子陪嫁,也不是人人都這麼聽話就隨丈夫安排。含沁一時想到許多前事,不禁心潮萬千,過了一會才道,「你啊,也真是。我剛回來見你睡著,就去和姑姑說話,老人家和我說了好些私房話。你想置辦首飾,又是什麼大事了?一年置辦個萬兒八千那也是等閒事,十三房大姑娘入門時候嫁妝多頭面多嗎?我倒要看看是她打扮得體面,還是你打扮得體面,三哥雖然也待她好,手裡活錢可未必有我多。」
他還是和王氏一樣,遇事愛走極端,比較心太重。善桐轉了轉眼珠子,不以為然地道。「可別了,我不和她鬥,不然,平白讓嬸嬸看了笑話。將來和她斗自有其人。」
說著,便和含沁談起含春婚事,把桂元帥要求說了出來。含沁打從牙齒縫裡輕輕地吸著冷氣,斟酌了許久方道,「這門親事是得好好說了,現京裡形勢詭譎,我看,朝廷上下今後十幾年內肯定要有大人事變動。爹……叔叔意思從前也信裡露出過一點,我們家是不求再進一步,只求保住如今位置。叔叔這是想朝廷裡結納一個強援啊……」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現西北邊事漸漸平穩了,要不是還有個羅春始終蠢蠢欲動,我看皇上早就要動動桂家了。」善桐也覺得桂家接下來要走路會難些,「這就不比前幾十年北戎囂張時候,我們家日子好過啦——」
「這是一面,還有一面你沒看到,」含沁心不焉。「現西域通商了,錢是擺跟前,有些人想要分一杯羹,就好比說那群山西老摳兒,可有些人想卻是扳倒我們取而代之,去做地頭蛇收買路錢……這裡頭有些事,說不定通著天呢。」
他沒再往下細說,善桐不禁也跟著他蹙起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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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含沁才從外地回來,今日是輪休,可以陪著善桐上舅舅家去吃午飯,因此吃過早飯,並不著急動身。含沁道,「大舅舅現每天早起皇上吃飯後有半個時辰給他講書。說完了皇上方才和閣臣們議事,去早了他人還沒出來呢,晚點過去正好逮著。」
居然皇上和閣臣議事之前還要見他!這顯然是和王大老爺商討一天政事細節,俾可同閣臣溝通前自己心裡先有個底。善桐雖然感覺到了王大老爺身份上變化,但還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明白為什麼晉商要這樣著急上火低三下四地討好王家——這樣天子近臣,別看似乎官職低,可說話沒準比閣老們都還好使!
桂太太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面色端凝,半晌都沒有說話,含沁看了她一眼,便對兩人又介紹道。
「從來京裡權貴當然都是多,這還有個講究,是重文輕武。中朝文臣多,武將重臣都邊疆了,京中說話有威望也就是許家一位,其餘帶爵武將,咱們私底下這麼說吧,也就只有那些上回打北戎時有出戰,值得我們去來往了。其餘那些個公侯人家,雖然多半和皇家沾親帶故,但現皇上跟前比較顯赫卻不多。就是牛家,我看著也是有些外強中乾——他們家呢,女眷好,男丁才幹要平庸一些,也就是一個二爺頂事,現已經出鎮了,京城老太爺、老爺和少爺,我……」
「他們家就算了吧。」桂太太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也許是因為情勢變化,她對含沁態度看著是要和氣了幾分,「我們肯定不去和他們家應酬,西北賬都還沒算完呢!」
「嗯……」含沁低聲說,「我也是這樣想,那其實事兒就簡單得多了,牛家一早瞧上了我們地盤。我們自然要同那些和他不睦人家多走動走動,首當其衝就是許家。兩家這幾年來漸行漸遠,朝堂上有些互別苗頭意思,宮中也是如此。不過,後宮密事,我不大清楚——」
他看了善桐一眼,吩咐她,「有空可以多向舅母、你堂伯母多打聽打聽。」
正和含沁說一樣,牛家後宮建樹可謂彪炳,如今宮中一個太后一個淑妃都是牛家女兒,且還是正房嫡系,許家就差一點,不過是一位太妃,這一代因沒有嫡女,還無人進宮。太后太妃都算是皇上養母,從前肯定是很親近,現如何,聽含沁口氣,就比較難說了。善桐想到楊家自己一位堂妹現宮中為妃嬪,且她入宮之後,楊家還和許家結親,心中便多少有了主意:恐怕桂家親事,還是要請堂伯母介紹為合適。不過她也沒往外說——這人都沒見,拿不穩為人,自然是不好多說什麼。
含沁又簡單幾句介紹了京中局勢,「大員當然多,但當紅也就是這幾家了。永寧侯林家這些年起來得還算是,因和皇上也算是沾親帶故,皇上一向肯提拔。還有許家、權家……」
反正說來說去,金字塔頂尖也就是那麼十多戶人家了,再往下次一點則多至四五十家,有些具體情況含沁自己也不清楚,他正要逐一介紹,那邊忽然來人道,「大人,皇上忽然又要出宮去,問大人怎麼不。」
這下可比聽到軍情還要急幾分了,含沁猛然就跳起來,話都顧不得說,已有一個小廝兒衝進內室為他拿了官服出來,含沁一邊跑一邊換,善桐和桂太太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看著他飛奔出了內院,半天也都沒說話,彼此看了看,桂太太喃喃道,「這個小滑頭,皇上還離不開他了?一出宮就要帶他,這……」
這雖然比不上王家,但應當也是一等一寵愛了吧。
善桐想到昨日裡見到那一角紅裙,忽然就瞭解了她主人心思。她把老文叫來一問,老文道,「是原太子長史,現通奉大夫鄭家少爺送。這位鄭少爺也內苑當班,皇上出宮時常帶他和少爺一道護衛,彼此很相熟。鄭少爺送過幾次人了,都被少爺退了。少爺昨晚回來知道是他送,便讓我們趁夜退回去,說是鄭少爺不會生氣。」
這樣看來,人已經送回去了。善桐點點頭,若有所思,又出了一回神,才和桂太太告辭,要去王家走動。
聽說了王家當紅,桂太太看來有點後悔了,翕動著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又有點不好意思。善桐看眼底,不禁有些好笑——這也是初來乍到,被陣勢給唬住了,她就半含半露地道,「嬸嬸不用擔心,位份這呢,我們雖沒有什麼驕人籌碼,但也不能太妄自菲薄。」
一語提醒了桂太太,她一下嚥住了餘下話語,多少恢復了西北時從容,善桐這才悉心打扮過來了。又吩咐人套車出門,家下人自然是熟悉王家所,不多時便拉著車走到了京城西北角二條胡同——都挨著城門邊了——一所小小院子跟前。不一會米氏親自迎到院門前,善桐才一下車,她便滿面春風一把摟住,仔仔細細地相了相善桐,笑道,「都是人家媳婦了!」
和幾年前那從容中略帶了掩不住愁苦面容相比,米氏看著幾乎年輕了好幾歲,她雖然打扮得還樸素,但頭上插再也不是從前善桐慣見那根金釵了,而是換作了一個簇金玉魚寶簪,雕工看著極為精細,陽光底下一閃一閃,簡直有些刺眼。善桐還來不及說話,便被她簇擁著進了內院——一邊走一邊左右一看,也就是內外兩進小院子,帶兩個小小跨院罷了。她還以為按米氏做派,院子雖小,裡屋卻必定是金光閃閃、處處名貴,不想居然也就是還好,過得去而已。米氏是直接把她讓進了兩夫妻平時起居東裡間,善桐到這時候才有空閒蹲身行禮給舅母請安,米氏一臉笑,又扳著善桐肩頭拉她起來,道,「和舅母你還虛客氣?」
兩人這才坐下來要說話,善桐才要問大舅舅並兩個表哥好,外頭忽然又來人道,「太太,永寧侯家送帖子來,說是天氣和暖,家裡桃花開了,問您有空沒有,過去賞桃花呢。」
米氏忙吩咐人打賞給了回話,道,「都是有空,就只下個月三日和熊太太約了去進香。」
說著又問善桐,「你父母好,祖母好?含沁今日怎麼沒過來?」
才互相寒暄起來,問過了別後寒暖,那邊已是又來了兩人,全是邀米氏參加太太聚會,善桐看著也為舅母高興——王家究竟有多紅,只這一樁事就能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