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再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會在被拒絕之前先表白的，第一次沒經驗，還沒開口就被拒絕真是太糗了。
「哈，幾年後啊？」秦堯笑了起來，「幾年後的小風，已經長大了。」
秦堯看著窗外的星星，低聲說道：「身邊有他陪伴，會很幸福吧。」
蘇牧雲說過，只要她過了十八歲，一切都可以告訴她。
包括他的愛。
蘇念風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秦堯看不出情緒的臉上，似乎有星光在上面劃過。
她感覺秦堯話中有話。
他口中的「他」是誰？
正要開口詢問，突然傳來關門的聲音。
蘇牧雲站在玄關，正看著落地窗這邊。
「小雲回來了。」蘇念風轉過身，看到蘇牧雲，欣喜走過去。
蘇牧雲帶著滿身的寒氣，那雙眼睛比冬夜還要寒冷，心情不好的樣子。
「小雲，你怎麼不帶手機？冷嗎？」蘇念風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哈著氣，埋怨的說道，「手這麼涼。」
終於有機會說他的手冷了。
蘇牧雲的手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溫熱乾燥的，可現在摸起來像冰塊。
「你沒睡覺吧？」蘇牧雲看見秦堯過來，抽出手，把外套脫了遞給蘇念風，說道，「現在回去睡覺，這沒你的事了。」
喂，讓人家等了這麼久，回來後就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真是沒人性！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夢遊症，蘇念風立刻原諒了他剛才的話，笑瞇瞇的說道：「我給你倒杯熱水，馬上就回去睡覺。」
「不用。」蘇牧雲換了鞋，也不看蘇念風一眼，逕直走到秦堯身邊，「進房間去，有話要和你說。」
他今天遇到的那個人……也和秦堯有關係。
命運的線條就是這麼奇怪，會突然交叉，又會突然分開……
********
「老天安排你做的我的姐姐，是對我的恩惠，還是給我的懲罰？」
迷迷糊糊中，一個面容模糊的少年在黑暗的角落喃喃的說道。
「小雲？」自己的聲音虛無縹緲，在沉寂的空氣裡支離破碎的散開。
那個少年有著自己無比熟悉的輪廓，但是伸出手，卻始終觸不到。
「風，我去看爸爸媽媽了，那裡很冷……」那少年依舊喃喃的說道。
「小雲，為什麼夠不著你？」努力伸出手，依舊觸不到他的身影，蘇念風有些著急的問道，「你快點過來！快點……」
「如果可以抹去記憶，是不是會更加幸福？」少年緩緩的往她身邊走來，語調悲涼，「你對我的好，早已成了負擔。風，你能聽得懂，是吧？」
「小雲。」蘇念風終於觸到少年的溫暖的雙手，心中的焦躁去了大半，彷彿自己將他從陰暗潮濕的地方帶了出來。
「風，你是知道的，對嗎？」少年緊緊攥住她的手，一雙悲傷的眼睛在黑暗裡閃著細碎的光芒，「你那笑容，是故意遺忘過去，還是故意懲罰我？」
「小雲。」蘇念風傻傻的看著他的臉，呼吸裡都是蘇牧雲讓人安心的味道。
「曾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忘記，只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風，等你想起來了，會不會離開？」蘇牧雲緊緊攥著蘇念風的手，問道。
蘇念風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自己被他牽引著，往一個沒有光的地方走去……
似乎又做了個悲傷的夢，在灰濛濛的夢境裡，手腳冰涼的驚醒。
碩大的狗熊睡在她的身邊，毛茸茸的粗壯胳膊搭在她的臉上，有一絲溫暖。
曾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忘記，只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
蘇念風清晰的記得夢境中這句話。
她輕輕把狗熊撥開，沒有一絲光，只能聽到蘇牧雲的沉穩的呼吸聲。
今夜，又夢遊了。
蘇念風輕輕的爬起，擁著被子靠在枕頭上，將額頭的冷汗擦去。
腦中灰濛濛的一片，偶爾有火花閃過。
還有夢中那些奇怪的話。
真實的就像剛剛發生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蘇念風又鑽回被中，但是睡不著了，腦中紛紛亂亂，聽著蘇牧雲的呼吸聲，心裡掠過一絲內疚。
想像不出，第一次夢遊，蘇牧雲的表情。
蘇念風突然想到十四歲初潮的那個夏天。
爸爸和媽媽依舊在外出差。
那天早上，和蘇牧雲一起背著琴包去學小提琴，好像還因為一個音符吵了架，一直到下午也沒有說話。
晚上突然覺得小腹又一絲不適，正趴在床上哼哼的時候，這壞脾氣的傢伙偏要拉她出去跑步。
剛剛從床上站起來，發現白裙子上一片血跡。
記得那時蘇牧雲的表情——就像看到她很慘烈的死在他面前一樣。
那是他第一次，露出驚慌恐懼的表情。
蘇念風看見他抓著自己的頭髮，顫抖著手撥打11。
「你是怎麼弄傷自己的？」他甚至要掀起蘇念風裙子看傷口。
「我不知道。」蘇念風帶著哭聲，但仍然極力安慰著他，「沒關係，不要緊，不要緊……」
那時候的蘇牧雲多可愛啊，像個孩子一樣。
現在想想，因為初潮把救護車叫來，簡直像孩子的惡作劇。
那時候在一群緊張的醫生中，蘇牧雲的臉色更緊張，生怕她會死掉。
等醫護人員走後，他才緩和了臉色，給媽媽打電話，不厭其煩的問女生生理的細節，然後跑到樓下給她買一購物袋最貴的衛生巾……
甚至那種東西的用法，也是他告訴她的。
生理課上，早就學過這些東西，可是身邊沒有家長，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真是驚慌失措。
那天，一直照顧弟弟的蘇念風，被他照顧了。
此後，蘇牧雲就很細心的記下她每次不舒服的日子，不會惹她生氣，會不著痕跡的照顧著她。
蘇念風越想越睡不著，忍不住爬到狗熊的身上，雖然看不見蘇牧雲的臉，但手指很熟悉的往他的臉上摸去。
彷彿小時候，常常在半夜醒來，在漆黑的房間裡，害怕往周圍摸去，希望有一個人睡在自己身邊。
那時候，蘇牧雲的臉蛋像天使一樣好看，身上也是軟軟香香的。
她常常抱著他，抽出一隻手臨摹著他的五官。
如果蘇念風半夜被媽媽抱過去，只要伸手往媽媽臉上一摸，立刻知道不是蘇牧雲，就會失眠。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在黑夜裡摸他的臉了？
他的五官更加深邃，線條俊朗，沒有孩童時候的飽滿柔潤。
少年的肌膚完美的弧度，從額頭，到眼睛，再到嘴唇，雖不再熟悉，可依稀能找到往日的感覺。
額頭依舊飽滿，眉眼英氣，鼻樑挺直，嘴唇柔軟的如花瓣一樣，微微上揚的唇線，帶著一絲隱隱的倔強和銳氣。
再沒有兒時粉嘟嘟的手感，線條愈發冷冽英挺起來。
甚至不用觸摸，只要有他的氣息，再黑的夜裡，也知道，蘇牧雲在身邊。
做她的弟弟，是命運對她的恩惠，還是懲罰？
蘇念風突然想到這句話，暗暗歎息著收回手。
雖然他還是蘇牧雲，可是已經不能再如小時候那樣，一直依戀著，不肯放開他的手。
他們之間，早已出現了什麼裂痕。
雖然一直想極力忽視，但蘇念風心裡清楚的知道，那些快樂單純的日子，已經越來越遠。
從他第一次醉酒開始，已經預示著，要放開他的手。
黑暗中，蘇牧雲靜靜的睜開眼睛，聽著身邊少女翻身入睡的聲音，唇角輕輕揚起。
但是眼裡，是無盡的黑暗。
那個人已經出現了，不知道……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
********
「喂，你要睡到什麼時候？」一大早，蘇牧雲就拍著蘇念風的枕頭，表情帶著一絲異樣的溫柔。
蘇念風困難的睜開眼睛，昨晚後半夜根本就沒睡好，難得早上想睡一會，又被他喊醒。
蘇牧雲見她皺了皺眉頭，想拉起被子蓋住頭繼續睡覺，立刻拽住被子一角。
「快點起床，不然我就掀被子了。」
「好小雲，讓我再睡一會。」蘇念風痛苦的踢了下腿，這臭小鬼，平時比誰都貪睡，難得週末，今天竟然這麼早就起床，太反常了。
「不行，快點，一、二……」蘇牧雲說到三的時候，必定會掀被子。
蘇念風深知自家弟弟的脾氣，立刻擁著被子坐起。
「我起了……」蘇念風睡眼惺忪的看著他，突然發現他穿戴整齊，不由驚詫的睜大眼，「你穿那麼整齊幹嘛？今天又有約會嗎？」
蘇牧雲原本帶著一絲溫柔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不爽的說道：「約你個頭，快點給我起床。」
「那今天有籃球賽？」蘇念風一點也不情願的縮在被子裡，猜測道。
蘇牧雲眉頭皺了起來，他吸了口氣，只是半秒的時間，臉上立刻掛上了無比燦爛也無比虛假的笑容：「沒有。」
被他臉上突兀的笑容嚇的睡意全無，蘇念風立刻精神抖擻的說道：「我這就換衣服起床，你先出去。」
「嗯，好。」蘇牧雲竟然笑瞇瞇的點頭出門，更加讓蘇念風覺得其中一定有陰謀。
穿好衣服，打開窗戶，迎面撲來的寒風讓人徹底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