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從貓眼了往外看去,正是元辰冷漠如冰雪的臉。
他的速度好快!
雖然卓依風住的地方是離學校最近的小區,但從圖書館到這裡,百米衝刺的速度也要五分鐘,現在三分鐘還不到,他就站在了門外。
卓依風慌忙打開門,還沒說話,元辰就冰冷著臉,逕直往她的臥室走去。
他聞到了血腥味。
還有門把上沒擦乾淨的血跡。
「元辰……」
「傷口在哪個地方,有多深?什麼傷?」元辰邊走邊問到。
「膻中右上側兩厘米處,大概有兩公分深……槍……槍傷。」卓依風最後兩個字生怕嚇到元辰。
對於學生來說,槍傷有些不可思議吧。
……
元辰果然停下腳步,站在臥室門口,看了卓依風一眼,那張臉上依舊像冰雪般:「端盆開水給我,手術刀消毒。」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做醫生,救死扶傷。
至於傷患是什麼身份,元辰並不在乎。
但沒想到,看似單純陽光的卓依風,會有這麼危險的朋友。
卓依風微微一愣,接著感激的說道:「收到,需要什麼儘管吩咐。」
她就知道找元辰沒錯!
元辰是銘賢醫大成績最好的學生,這個學生會長也不是光看臉才當上的。
而且他不止醫術一流,醫德也是上上乘。
即使每天都一張冰山臉,但只要說救人,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當我的助手。」元辰帶上口罩,伸出手,讓卓依風幫他帶好消毒手套。
局部麻醉,冷靜的順著紋路一層層切開肌肉,元辰的動作行雲流水,那雙覆著冰雪般的黑眸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
彷彿,他天生就是為了拿手術刀而生。
無論眼前怎樣的鮮血淋漓,他都不為所動。
和元辰相比,卓依風顯然太稚嫩了。
因為看見元辰從血肉模糊的洞中夾出那顆子彈,她已經有種想暈的感覺。
可是元辰依舊面無表情,那雙在手套中手鎮定沉穩靈活敏捷,沒有一絲慌亂。
三個小時後,等到傷口都縫合包紮好,卓依風背後的衣服都汗濕了一片,雙腿也有些許軟。
元辰也扔掉沾滿鮮血的手套,冰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舒心的表情。
「好了,還算幸運,傷口的位置不至於要了命,不過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他轉過頭,對卓依風說道,「你最好送他去醫院,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學護理科。」
「我知道。」卓依風見他冷漠的口吻,擦了擦汗。
果然元辰同學是個醫癡,每天只知道研究醫術,到現在連她是什麼專業的都不知道。
「還有一些藥,你出來一下。」元辰說著往外走去。
卓依風看了眼歐陽予,他的臉色更慘白,手術的麻藥勁還沒過去,湄姨正坐在他身邊,給他擦著汗。
「你搞什麼鬼?病人受傷了不送去醫院,萬一耽誤了治療,你負的起責嗎?而且,子彈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傷到肺腑,你知道萬一傷到內臟,憑一把手術刀,能解決問題嗎?」
一關上臥室的門,元辰捏了捏拳頭,衝著卓依風吼道。
「抱歉,這件事……」
「以後發生這樣的事情,首先應該做個緊急傷口處理,然後送去醫院,明白了嗎?」
元辰難得生氣了,白淨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慍怒。
剛才也虧的這個受傷的男人夠堅強,否則,以這種局部麻醉,萬一沒有做到位,他會痛死。
「我知道,但是這件事……」
「我把藥單都開出來,每天記得給他換藥,小心傷口感染。」元辰深吸了口氣,打斷卓依風的話說道。
「謝謝你。」
「醫生本來就是救死扶傷。」元辰在桌上的便簽本上飛快的寫著,「還有,這件事我會忘記,不過你自己小心點,最好不要和危險人物來往。」
「手術後會有低燒情況,還有手術併發症,你用基礎護理知識足夠應付,這一周都不能讓他下床走動。」
元辰說著,將手中的本子往卓依風手中一塞,冷冷的看著她:「槍傷,你也真敢接手。又耽誤我看書的時間了,這次元旦晚會都交給你,不准煩我。」
他說完,不等卓依風說話,逕直往門外走去。
「元辰,你一定能成為最好的醫生。」卓依風看著他將門反手關上,喃喃的說道。
******************
元辰始終認為,自己一定會是世界級頂尖的醫師。
無論是他精湛的技術,還是他的態度。
但是,剛才看到那個男人的樣子,手術刀竟然差點拿不穩了。
他知道槍傷的痛苦。
高速衝擊下,子彈旋轉著進入**內,絞碎了一部分肌肉,卡進骨頭裡。
但那個男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非但笑得出來,還溫言軟語說著逗趣的話調節著氣氛。
元辰看得出來,他對麻醉有著相當高的耐受度,他一定是個不容易醉酒的男人。
也就是說,局部麻醉對歐陽予來說,幾乎沒用。
但這個人,居然撐到了最後也沒有動。
好堅強的毅力,和他那張有些女性化的臉完全不一樣。
元辰甚至有點敬慕這樣的人,但同時,又好奇,他和卓依風有什麼關係。
看年齡,他們相差甚遠。
「天吶,我在想什麼?」元辰抬頭看著路燈,歎了口氣,「不就是個長的漂亮點,耐受度高一點的人嘛……」
古代還有關公刮骨療傷呢,沒什麼值得多想的,還是回去把那本神經學看完吧。
**********
等卓依風從大藥房買好藥回來的時候,歐陽予已經開始低燒了。
「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脫離危險狀態。還有兩個小時,我們自己的醫生就會趕到。」湄姨給歐陽予換著毛巾,對卓依風說道。
「湄姨,歐陽予為什麼會中槍?是仇家還是……」
「你不用知道這麼多,明天是晴雪小姐訂婚的大日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看出少爺受傷了。」湄姨歎了口氣,看了卓依風一眼,「剛才昏迷了一會,一直喊你的名字,你照看著他吧,我去安排一些事。」
湄姨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保姆,一言一動間,更像個特工。
對,那行動言語突然無比利落起來,像是個隱居的武林高手。
「但是,這一周他都不能離開床……」
不過現在不是想高手特工的問題,卓依風看著眼前低燒昏迷的男人,擔憂的說道。
「只要沒傷到內臟就沒事,我們的醫生會給他打一針營養強化劑撐過明天,你就別擔心了。」湄姨說完,就消失在臥室門口。
用藥物維持嗎?
卓依風知道那種藥,和毒、品沒多大區別,刺激神經系統的興奮度,但最好的藥也會有副作用……
「少爺,現在沒事了,你好好睡覺,別在發燒了。」卓依風輕歎了口氣,用濕毛巾不停的蘸著他幹幹的唇。
歐陽予好看的眉頭微微的鎖著,口中不停的洩出一絲呻吟。
卓依風趴在床邊,看著他蒼白的臉。
即使受了重傷,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卻依舊美麗,只是從桃花紅變成了梨花白。
「還難受嗎?傷口剛剛包紮好,不要亂動。」擦著他額上的虛汗,卓依風心中酸酸的,抓住他在空中胡亂揮動的手,柔柔的說道。
還好她剛給蘇牧雲打過電話不久,小雲還沒事……
而且元辰既然放心的走了,就說明歐陽予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他這副昏迷低燒的情況,實在讓卓依風樂觀不起來。
「小風……」歐陽予閉著眼睛喃喃的喊道,「小風……」
「我在這裡呢。」卓依風小心的將他踢開的被子蓋好,不停的擦著他身上的薄汗,看了眼時間。
「還有兩個小時,會有更好的醫生來,你要撐住。」卓依風摩挲著他身上的各大經脈穴道,低低的說道,「明天你的妹妹訂婚,你還要去呢,現在好好睡一覺,醒了精神就好了。」
「小風……在我身邊……我好累……」依舊是破碎的呻吟聲,從歐陽予蒼白的薄唇中逸出。
「在,我在的。」卓依風緩緩撫上他削瘦了的臉,心中又湧起一陣難過,為什麼她身邊的人,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痛苦?
歐陽予似乎是聽到了,臉上竟然浮起極淡極淡的笑容:「別離開我……喜歡……喜歡你在身邊……好喜歡……」
「……我在的,不會走。」卓依風有些黯然的收回手,看著時鐘,已經是凌晨一點。
等待的時間原來這麼漫長,只是兩個小時而已,卻讓卓依風覺得像半個世紀那麼漫長。
明明是低聲的和歐陽予說著話,但嗓子卻在不知不覺中啞了,等到兩個穿著普通西裝褲的醫生來到這裡的時候,卓依風已經說不出話來。
也許,是剛才那場手術耗盡了她的精力。
雖然不是她主刀,但看著元辰一點點切開肌肉,翻開血肉模糊的胸膛,取出子彈時,她的心也跟著煎熬著,有種無法承受的痛。
「小風,你去睡覺,這裡有我。」湄姨將疲憊至極的卓依風硬生生的推到客房裡,順手遞給她一杯牛奶說道,「喝完,早點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