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顧初才反應過來,將文件拿進書房,卻遲疑了女孩剛剛的話:反正他又沒把你當外人。什麼意思?她是誤會了嗎?只是見她在陸北辰的房間?
這個女孩究竟是什麼人?看得出應該跟陸北辰的關係不錯。
顧初覺得心煩,將信封扔在了桌上,信封的口是開著的,裡面的文件就露出了一角……
像是……紅頭文件?
她心一動,但很快地就將念頭打消,轉身去忙別的。
可那一角的文件影子總是在她眼前轉,雖說手裡忙碌,心裡一直嘀咕著,能讓陸北辰過目的肯定都是跟蕭雪案子有關的,其實她挺想知道這個案子的進展,可能是因為涉及到了顧思,可能也是因為她跟蕭雪打過交道。
悄悄又往書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行,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
然而管不住腳,顧初扒著書房的門,內心絞著勁地掙扎。
其實,偷偷看一眼的話陸北辰不會知道。
但是,那又屬於私隱文件……
在糾結了能有一刻鐘的光景,顧初還是抵擋不住內心*,進了書房,將文件小心翼翼地從信封裡拿出來。
果然是蕭雪的案子。
是一份批示過的文件,附件上是陸北辰做的有關案子進程的報告,一水兒的英文。
顧初聽見心臟在咚咚咚狂跳,耳膜也聽見了聒噪聲,她看見陸北辰在報告中指明蕭雪屍體上的發現,有初步懷疑的死因……被人投毒致死?究竟是什麼人這麼恨蕭雪?
一頁一頁翻看,附件上還有屍檢的具體報告,也儘是專業的英文符號。顧初真是謝天謝地沒將所學的還給老師,否則鐵定是看不懂這份文件了。想著那女孩怎麼就放心將這麼重要的文件交給她,敢情是以為她看不懂專業術語也就沒當回事兒吧。
估摸著看了十幾頁的樣子,顧初心裡沉甸甸的,她是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了蕭雪的死亡,文件中貼著的一張張照片的複印件,觸目驚心。
突然,有手機鈴聲響了。
嚇了顧初一跳,手一抖,原以為是自己的手機,聽著又不對,緊跟著就聽到男人接手機的嗓音,「說話。」
顧初頭皮一麻,抬眼正巧瞥到書房門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他正轉身離開,去接了電話。
什麼情況?
也就是說,陸北辰剛剛已經回來了,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書房門口盯著她偷看文件的樣子?站了有多久?一分鐘還是十分鐘?顧初想到這點後,腳跟一軟差點倒地,他走路都沒聲音嗎?怎麼跟鬼似的就出現了?
關鍵的問題是,他還知道她在偷看他的東西!
怎麼辦?
顧初真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這也太丟臉了。
伸長了耳朵,能聽見他還在通電話,顧初真想遁隱算了。將文件又放回了原位,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書房。書房連著會客廳,會客廳連著玄關,想要離開必然要路過會客廳,而陸北辰,就站在會客廳的窗子旁打電話。
窗子是開的,依舊有風進來,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就順著風鑽了她耳朵裡。
「對,一定要做毒物檢驗……嗯,死者家屬沒意見,不管花銷多少,這項檢驗還是要做。」
在說蕭雪的案子。
顧初是不是該慶祝一下自己終於能聽懂陸北辰在說什麼了?但這種瞭解是可恥的,她就像個小偷似的,還是個被人抓個現形的小偷。
抻出頭查看,陸北辰是背對著她的,暗自鬆了口氣,這種情況下如果再打個照面那她連死的心都有了。趁著他通話的功夫,顧初蹭著牆角開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生怕弄出什麼聲響。走到門邊的時候才察覺自己的包還在沙發上,暗自叫苦,又折回頭,開始了「艱難的旅程」。
離陸北辰越來越近,那股子壓力也越來越大。
顧初盯著他的後腦勺,生怕下一秒他就回頭,在心裡請出了各路神仙保佑,不求別的,只求能夠悄無聲息地走出這個房間就行。她縮頭縮尾地蹭到了沙發旁,手指一點一點靠近挎包。終於夠到了包帶,攥在手裡,慢慢地回拉。
陸北辰還在通話,看樣子事情很棘手。
這個時候顧初就希望他的通話能長一些,再長一些,方便她像只鴕鳥似的逃脫。包到手,她抱著包轉身貓著腰一步一踮腳地朝著門口走。馬上要出會客廳,下一步就到玄關,腿剛抬起來,就遠遠聽到陸北辰說,「嗯,可以,就這樣。」
顧初一激靈……
那邊,陸北辰結束了通話。
這邊,顧初的腳像是定格住了,遲遲沒落下,過了幾秒,下意識地扭頭。
陸北辰早就轉過身,正靠著窗子看著她,哦不,確切地說,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拙劣的表演。他不急不慌,悠閒自若,似乎將這一場猴子戲上演的時間拿捏地十分精準。顧初就聽腦袋「嗡」地一聲,心裡只有兩個字:完了……
「你這是唱哪出呢?」他開口,似笑非笑。
顧初的腳也酸了,終於有了落地的神經反應,她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那一刻像是隻貓,反射弧太長了。
既然被發現,也只能面對了。
「那個……房間已經收拾完了,您要是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想離開了。」
陸北辰踱到沙發旁坐下來,慵懶地靠著,修長的右腿優雅地疊放在左腿上,問,「你今天不用在酒店工作?」
「今天我休息。」
「明天呢?」
「我只有週三和週五才在酒店上班,而且只上夜班。」顧初想著一次性說清楚也好,省得他總是折騰自己。
陸北辰便不說話了,他在沉默,卻是在盯著她的沉默,眼神裡有若有所思,可在顧初看來,這一準兒沒什麼好事。她想的是,此人必然要來追究她偷看文件的行徑,現在不動聲色,不過是研究在怎麼冷嘲熱諷罷了。便趁著這個空檔,開口,「那個……我可以走了吧。」
「你們酒店流行穿著便裝服務客人?」他懶洋洋道。
顧初心裡明鏡,看他的架勢,是沒打算讓她離開。從容回答,「剛剛我已經解釋過了,今天不是我的工作日。」
陸北辰的唇微微上揚,在笑,雖淺,可熠熠生輝。他起了身,走過來,顧初冷不丁想起昨天的一幕,就開始緊張了。然而,他沒再有昨天的行徑,只是路過她打算進臥室。
可就在經過她時,陸北辰故意在她耳畔落了句,「我喜歡你穿職業裙的樣子,很性感。」
顧初覺得耳朵癢癢的,但更多的是被他這句聽似輕浮的話給震驚著了。眼波一顫,抬眼看他,就只及他的背影了。她僵在原地,呼吸變得急促,這樣的陸北辰會令她誤以為是北深,因為北深也喜歡說些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來戲弄她。
陸北辰似乎在查看她整理房間的情況,甚是滿意。末了說道,「之所以需要專人負責,是因為我的職業,我討厭被陌生人窺探*,還有,有可能會有需要保密的文件放在房間裡。」
這番話像是解釋,但顧初聽著,覺得更像是提醒。
「酒店的保潔阿姨也都是經過上崗培訓的,她們不會洩露客人私隱。」她跟著他的身後為酒店員工正名,一同進了浴室,「而且,陸教授就能保證我不會將在房間裡看見的一切告訴外人?」
陸北辰看著掛在晾衣架上的*,又看向她,笑得*非常,「我絕對相信顧小姐的職業操守。」
又弄了顧初一個大紅臉。
似乎一切都令陸北辰滿意,他坐回沙發上,點了支煙,那煙霧就從他涔薄的唇角逸開,淺淺淡淡地,如霧。顧初暗自焦灼,只要他不開口,她是斷然走不掉的。
「有什麼想法?」
陸北辰冷不丁的問話令顧初有點摸不著頭腦,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啊?」了聲。
「有關蕭雪的死亡報告你也看過了。」陸北辰抽煙的動作狀似悠哉,看著她又重點強調了句,「就在剛剛。」
顧初覺得自己的氣息就矮了一截,她以為他不會再提這件事,支支吾吾解釋了句:「那個……我只是替您代收一下,是個女孩子送過來的。」
說到這兒,她頓了下,暗自觀察他的神情。
奈何,陸北辰的面色雲淡風輕,她無法得知他跟那個女孩兒的遠近程度。抿了下唇,又補上了句,「是一個稱您為vic lu的女孩兒。」
陸北辰依舊未能如她所願,只是調整了坐姿,淡淡開口,「所以總該發表些看法,而且我相信顧小姐的英文功底還不錯。」
他始終閉口不談那個女孩,而是直切重點,始終圍著這一點逼得她連連後退。
這種感覺對於顧初來說糟糕透了,覺得自己突然成了瓶子裡的小人,自以為很是聰明地進行著一切,豈料瓶子口就多了一雙眼睛,在冷靜地、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行徑,而她,絲毫沒有察覺。「……我沒什麼看法。」說完又添了一句自辯,「其實,我並沒有看多少。」
然後,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完全是不打自招的節奏。
陸北辰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卻也始終沒像上次似的爽朗大笑,說真的,她還挺期待看到他能大笑,如果這樣,至少可以間接證明她的行徑不夠可恥。可陸北辰就是沒能如她所願,笑容只泛於唇稍一點點,稍縱即逝。
「說說看。」
顧初見他執意,也明白他是跟自己槓上了。藏在骨子裡的小倔脾氣就上來了,想了想,說,「文件裡有一處的判斷是錯的。」
陸北辰微微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有關蕭雪胃粘膜受損的分析報告,我認為是她生前有過胃出血經歷。」顧初從容淡定。
陸北辰的眼眸裡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光亮閃過,很快的,陷入沉思。
「所以,我看到文件中的報告分析說蕭雪有未進食的跡象,您懷疑她生前有被迫無法進食的可能,可如果是有嚴重胃出血的話,那麼患者是一定要禁食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她主動數日禁食。」
陸北辰若有所思。
「當然,這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我想陸教授您這麼高明智慧,這種可能性說不定已經被您排除了。」顧初見他似有思考,心裡當是小小雀躍一下,也故意說了這麼一嘴,當是出了口惡氣。
可是,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她看到陸北辰唇角唯一一絲柔軟的弧度都消散殆盡了,心裡就開始打鼓,她挑戰了他的權威?刷了他的面子,他也許不會讓她好過。剛要開口打算圓話,就見陸北辰隨手將半截煙摁滅在煙灰缸裡,起身朝書房走去,又拋出了個令顧初心肝俱裂的命令,「進來。」
顧初如臨大敵,頭皮都在嗖嗖發緊,退無可退,便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陸北辰拿過信封,文件拿出來後仔細翻開,又將電腦打開。顧初見他是要工作的節奏,斗膽子問,「您需要我做什麼?」問得有點沒底氣。
「你倒提醒我了。」陸北辰將電腦中的一份文件打印出來,足有二十幾頁的樣子,「我需要你。」
這話說得令顧初心臟猛地一蹦。
下一秒,陸北辰補上了句,「別誤會,我只是需要你的醫學知識。」
這是顧初萬萬沒料到的,驚訝,「這是在開玩笑。」
「我從不拿工作開玩笑。」陸北辰肅了神情。
顧初一噎。
厚厚的一摞紙就放在她面前,英文撰寫,陸北辰遞給她的時候她大致掃了一眼,還是跟蕭雪死亡案件有關的,只不過這份看上去更像是內部資料。
「死者生前的病症體我想要瞭解清楚。」陸北辰嚴肅地說,「其中涉及了一些病情病理的變化,我需要專業人士來為我解答,我知道,你是學過內科的,你剛剛的表現起碼告訴了我,你的學習成績還沒有還給老師。」
沒錯,她學過內科,到了後來她毅然決然地愛上了外科,雖然血淋淋的,但她還是著迷於手術刀劃下皮膚的那一刻,可能,就是因為陸北深。原來,愛一個人無非就是改變,而自己,就是最容易被改變的那一個。
「有問題嗎?」陸北辰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神遊太虛,眉宇間略有不悅。
顧初馬上反應過來,應聲,「哦……沒問題。」回答完才愕然,不對啊,她為什麼要幫他?
很顯然陸北辰完全忽視她困惑的神情,說,「有關病理的解釋,你直接標注在文件上就可以,用英文。」
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顧初捏著厚厚的文件,嘴巴張了張,其實她想告訴他的是,她想回家,一會兒顧思就該回去了。還有就是,這摞文件要是全都看一遍非累殘她的雙眼不可,想了想,還是婉轉地問了句,「那個……我能拿回家做嗎?」
「不行。」豈料陸北辰一口回絕。
「可是……」
陸北辰已經繞到電腦前接收郵件了,見她支吾,強調了句,「你剛剛不是已經答應我說沒問題了嗎?答應別人的事總要做到吧?」
用了她的話來堵她的嘴,堵得顧初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暗自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抱著文件起身。
「去哪兒?」陸北辰皺著眉頭。
顧初的腳步就僵了,指了指文件,小聲說了句,「我……到會客廳幫你註解。」
「就在這裡,哪都不能去。」陸北辰指了指沙發,「坐那兒。」
「……這樣會影響你。」
「這些都是保密文件,不能出了書房的門。」陸北辰再次強調。
「哦。」
顧初只好在沙發上坐下,沙發離陸北辰的工作台很近,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他。她知道自己走是走不了了,那麼只能硬著頭皮去做,早點完成也早點回家。
「你最好給我認真點。」陸北辰又飄過來一句。
顧初看他。
他挑了下唇,緩緩補充,「否則,死者死不瞑目。」
莫大的壓力就席捲而來,顧初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下意識點頭,然後趕忙埋頭工作,什麼都不想了。陸北辰坐在電腦前,目光所及就是她咬著筆頭認真功課的模樣,想到剛剛她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但還是忍住了,接了郵件,一封一封地處理,還有一些傳真過來的文件,打印機在靜靜地打印著一張張血淋漓的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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