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北辰突然踩了剎車,力道不小。
顧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魂未定,陸北辰卻傾過身,替她拾起了手機,顯示屏上還在保持通話模式,「喬雲霄」三個字十分醒目。
「剛剛一條狗跑過去了。」陸北辰不著痕跡地看了手機屏一眼,將手機遞給她,面容淡然,「有沒有撞到哪兒?」
顧初抻頭,也沒看見什麼狗,搖頭說了聲沒事。
電話那頭有點急,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如此一來,讓陸北辰想不聽到都難。她趕緊將手機貼在耳朵上,壓低了聲音說,「我沒事。」
「你跟誰在一起?」喬雲霄有點遲疑了,「剛剛我怎麼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
「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說了。」匆忙結束了通話,顧初的心臟在不安地竄跳著,一下又一下的。
「沒事吧?」陸北辰不動聲色地問。
顧初張了張嘴巴,半天回答了聲,「沒事。」
回答完了之後她在心裡嘀咕著,陸北辰的這句沒事吧到底是在問誰?
一段小小的插曲過後,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只不過是安靜,除了雨點拍打在車窗上的聲響,氣氛陷入了難以言喻的詭異。顧初趁著車行轉彎的時候,又偷著瞄了陸北辰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沒什麼變化,喜怒不言語表。
車窗外的路燈被雨水弱化了亮度,投落於車內朦朦朧朧的,他側臉的線條剛毅非常,鼻骨愈發看著挺直,只是,唇有點抿緊了。顧初收回視線後心裡就沒底了,他是不是知道打電話的人是喬雲霄了?依照前幾次的接觸,他對喬雲霄這個人十分排斥,他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一番腦補問題輪番轟炸過後,顧初又覺得可笑,不管他是否對喬雲霄排斥,喬雲霄就在那兒,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還能挽回什麼局面呢?
到了小區,陸北辰停了車,顧初道了謝,剛要下車,就聽陸北辰說,「我送你進樓。」
「不用了。」
「你想淋著上樓?」陸北辰斜過身拿起傘。
顧初小聲說了句謝謝。
剛要開車門,陸北辰又想到了什麼,從後座拿了一個精緻的拎兜過來,顧初認得這種拎兜,屬於酒店的,便好奇問,「這是?」
「你做的晚餐,拿回去吃。」陸北辰遞給她。
顧初愕然。
「半塊蛋糕應該填不飽你的肚子。」陸北辰說著下了車,撐起了傘,又繞到副駕駛將車門打開。
顧初攥著拎兜的帶子下了車,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傘下,有點異樣。他竟然記得她沒吃東西。
「您吃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嗯。」陸北辰回答得有點沒好氣。
外來車輛不能進地下停車場,所以陸北辰的車是停在小區的匝道旁,兩人同撐著一把傘朝著單元樓裡走,還要經過一個人工造的小花園。小花園的丁香都已開落,蔥蔥的葉子開始蔓了枝頭,有月季開始取代丁香染了花園的顏色,含苞待放地極是可愛。
進了單元樓,顧初停了步子,再次感謝陸北辰的相送。
陸北辰收了傘,環顧了下周圍環境,顧初見狀笑了笑說,「這是老樓了,所以設施什麼的都不能跟現在的新樓相比。」
一條通往電梯的甬道,面積不大,一旁是後架起的信箱排,再往上是幾個台階,上面停放了不少腳踏車。頭頂的燈也是老式的了,許是跟不遠處的旋轉樓梯一個年頭,風一過就晃晃悠悠,光線極暗。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因為是老樓,所以質量極好,從牆體的結實程度到扶梯的用料都十分講究,單元樓裡收拾得很乾淨,沒有亂七八糟的小廣告。不知誰家在做飯,有淡淡的飯菜香飄了出來,這種感覺很溫暖。
「還不錯。」陸北辰發表了意見,「雖然是老樓,但看得出都是業主。」
一棟樓的感覺要看住戶,都是自家住的樓,再老都有人精心打掃,都是租戶住的樓,再新的環境也會有明顯破壞的痕跡。這裡,給陸北辰的感覺是,像家。
顧初聽他這麼說,抿唇笑了,「是,住在這裡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
陸北辰點了下頭。
「那個……」顧初思量著要不要請他上樓喝點東西,但一想到家裡的環境就打消了念頭。
可緊跟著是陸北辰開口,低笑,「你不打算請我上去坐坐?」
顧初的肩膀輕輕一顫,馬上道,「不、不大方便。」又覺得這麼回答太沒禮貌,想了想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那個有可能顧思也回來了,她這個人喜歡一驚一乍的,看見你還不能胡言亂語些什麼呢。」
幽暗中,陸北辰盯著她,唇畔始終勾著笑。
被他盯得後背發涼,她又賠笑,「您千萬別誤會,改天我請您喝咖啡。」
陸北辰踱步到她面前,「是我誤會還是你誤會了?」
迫人的感覺再次蔓延,顧初想起昨天他的行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陸教授,今天真的謝謝您……」
「你在怕什麼?」他置若罔聞,將手裡的傘往旁邊一放,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撐在了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沒有。」
陸北辰唇角上揚,好看的弧度便是迷人了。
「我還能吃了你嗎?」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顧初百口莫辯,尷尬,「您真的誤會了。」她發誓,她絕對沒把他想成是小人。
陸北辰輕笑,「一口一個您,聽得我真是頭疼。」想了想,低頭湊近了她,「這樣吧,商量件事。」
商量什麼事?
他離得她很近,燈光下他的臉異常*,嗓音又是低沉感性,顧初覺得頭有點暈,眼有點花,舌頭幹幹的,心臟在胸腔裡待著不安,撲騰亂跳了。
「以後再稱呼我的時候,能不能把『您』字給我去了?」
「啊?啊。」男性氣息掃面,她愈發慌亂,臉又紅又燥,艱難地吭哧出了句,「嗯行。」
頭頂上是男人的笑,低低的,深邃好聽。他微微偏頭,盯著她微紅的小臉,「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她成了復讀機。
陸北辰唇稍的笑蔓入了眸,如同深邃的海面被星光燃亮。他看著近乎在他懷裡的她,低著個小腦袋,臉蛋紅紅的,睫毛還在輕輕顫抖,髮絲柔軟地貼著她光潔的額頭,還有耳畔那枚鉛筆狀的白蘭花,清清幽香伴著她的體香就在他的呼吸間四溢,令他的胸腔升騰起一絲情愫來。
他便低下頭。
顧初只覺得男人的氣息驟然逼近,那張俊臉就湊近了她,壓了下來,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驚喘,身體就一僵。陸北辰的臉頰在貼近她的時候稍稍頓了一下,挺直的鼻樑擦著她的側臉就湊到了髮絲間,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低低地說,「真的好香。」
溫熱的氣息就順著耳孔鑽入,迅速蔓延了全身,顧初覺得雙腿有點軟,這種環境下,這種光線下,這種似有似無的貼合下,他的聲音好聽地要命,攪得她大腦一片空白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搭腔,幸好背後有牆供她靠著。
男人撐在她頭旁的手臂,亦若同結實的銅牆,手腕上戴著機械表,秒針一下一下地跳著,在靜謐的環境下異常悅耳。
陸北辰沒抬頭,在說完這話後又微微偏頭,如此,兩人的臉頰離得再近不過。
時間如同靜止近到,他的唇能碰觸到她臉頰的柔軟……
近到,她的唇能感受到他的唇的溫度……
兩人的呼吸在昏暗的空間裡交織,如籐蔓,相纏到了疼。
顧初覺得全身都在飄,飛到了千里之外,她努力去夠去挽留,意識早就離了她而去了。她就只能貼著牆而站,哪怕再稍稍動一點,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雖然懵懂著,恍惚著,但有一種預感猶在,於腦中炸開,她預感到即將發生的事。
陸北辰的眼凝著她的眼,視線又滑過她的鼻樑,最後落在了她的紅唇,那微張的唇瓣柔軟得如同花瓣,有多少次他很想重溫它的柔軟。情不自控的,他終於壓下了唇,輕覆在她微顫的唇上。
顧初聽見大腦「轟」地一聲響,手一鬆,拎兜落地,緊跟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覺得男人的唇在她唇上輾轉,由淺嘗則止到碾壓加重,她急促的呼吸有他淡淡的剃鬚水氣息,還有清冷的來蘇味,交織著,混著白蘭香。當她的舌被攫住的瞬間,她的雙腳終於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軟。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便牢牢地圈住了她,結實的大手貼合著她的後背,她覺得,他的手心好燙。
她的雙臂已是沒了力氣,心早就跳出了嗓子眼跑遠了,手無力地貼著他健碩的胸口,他的心跳,他的呼吸盡數將她吞沒。
有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閃電恰巧也劃破夜空,將單元樓裡昏暗的一角乍然點亮,緊跟著是愕然的聲音,「姐?」
這聲姐,如同一道咒語,猛地敲醒了顧初,她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下子將陸北辰推開,慌亂地扭頭,對上了不遠處傻站著的身影。
「你、你們……」顧思竟結巴了,顯然,這一幕也將她嚇得不輕。
陸北辰卻沒慌亂,淡定地收回手臂,挺直了身子。
如果有個地洞,顧初一定是要鑽進去的。她更是燒紅了臉,無法面對顧思,更不敢抬頭去看陸北辰,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讓她反應不過來了。
倒是陸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難得的溫柔,「回去吧,早點休息。」
這才讓顧初扯回了說話能力,開口時聲音沒出息地不穩了,「陸教授,晚、晚安。」說完這話,也不等顧思了,轉身就跑向了電梯間。
顧思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見姐姐跑了,她才上前,看了看顧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陸北辰,賠笑道,「我發誓啊,我什麼都沒看見。」
陸北辰沒說話。
「再見。」顧思的大腦飛速運轉,一顆八卦心爆棚,迫不及待想要衝上樓問清楚。
「顧思。」意外的,陸北辰叫住了她。
顧思愣住,轉過身看著他,「你叫我?」
「這裡還有其他人叫顧思嗎?」
「哦哦。」顧思眼珠子咕嚕嚕地轉,揚起笑,「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姐姐經常在我面前提到你。」陸北辰好耐性,給了她個解釋。
顧思一聽,眼睛一亮,「你和我姐她——」
「把這個給你姐。」陸北辰沒等她說完,將地上的拎兜拿起來遞給顧思。
「這是?」
「你姐姐晚上沒吃飯。」
「好,我明白了。」
陸北辰淺淺笑了下,轉身離開。
顧思站在原地,目送他撐著傘離開,高大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之中,不由歎道,男神就是男神,太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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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浴室,熱氣氤氳。
一道玻璃牆將馬桶和浴缸隔開,浴缸的上方有原木擱架,整體地擺放著米色的浴巾、毛巾,有自製的浴鹽和一些干了的玫瑰花瓣,花瓣大小不一,一看就是自己采的,不是市面上購來的。
裹著頭巾的顧初泡在浴缸裡,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了,熱水滋潤了她的皮膚,白裡透著粉,細膩光滑。可她就只是這麼泡著,一隻手機械般地往身上撩水,很顯然,心思不在洗澡上。
直到顧思「咚咚咚」地敲門,「姐,你是準備在裡面生哪吒嗎?」
顧初轉頭盯著洗手間的門板,沒說話。
「你快出來吧,我要上廁所。」
顧初費力拾起地上的一隻拖鞋,砸向了門板,「催什麼催啊?」
門外沒動靜了。
顧初總算能安靜一會兒。
可沒一會兒,顧思又在外面「鬼哭狼嚎」,「姐,我真的憋不住了啊,你是學醫的啊,萬一我的括約肌憋壞了你知道嚴重性的。」
無奈,顧初只好從浴缸裡爬出來,扯了條浴巾裹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她衝著門口嚷了句。
顧思便嘻嘻笑著,「我就不信你永遠不出來了。」
顧初就沒再理會顧思,站在鏡子前,一伸手抹去了鏡子上的霧氣,露出一張微紅絕佳的小臉,光潔的額、彎而淺色的眉、瞳仁異常晶亮的眼、高而直的鼻,還有,她小小的唇。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下意識伸手覆上了唇。
臉就愈發地滾燙了。
對,是浴室太熱了,熱得她都有點透不過氣了。
可腦子裡就總是迴盪著剛剛在樓下的那一幕: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唇離得她好近,然後,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似的,他一點一點地壓下臉,吻上了她的唇……
老天。
顧初覺得呼吸又開始急促了,捂著滾燙的臉,看著鏡中已是桃面的女人,一時間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陸北辰竟然吻了她?
現在想想,當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就定格在那一刻,到現在一想起來還面紅心跳。顧初輕輕咬著唇,似乎唇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不能去想,她強迫著自己。
這個吻突如其來,熟悉又陌生,他的唇輕落在她唇瓣的瞬間,那種溫柔讓她想到了北深,可緊跟著他加大了力道,有點強硬,有點霸道,這便不是北深了。
顧初輕拍了幾下臉,又打開了水龍頭,冷水過了一下臉頰,再抬眼,臉上的紅暈倒是減退了些。
對,他不是陸北深。
可是……
顧初又開始變得無所適從,其實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在他的臉頰湊近她時,她是清楚知道他不是北深,就在他吻上她的時候,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北深。
為什麼會這樣?
是這樣的雨夜會令人迷失心性?
還是,她開始對陸北辰這個男人有了感覺?
拾起擱置鏡旁的白蘭花,別在她髮絲間的那枚,又想起陸北辰為她別花的一幕,笨拙又溫柔。耳畔響起了賣花阿婆的話:小姑娘,花要別在頭髮上啊,會帶來愛情的。
顧初看著手中的白蘭,清雅的香絲毫不減。
愛情?
這個詞冷不丁穿透了她的大腦,理智也就回來了。
這不對。
顧初狠狠反駁了自己,她怎麼可以這樣?明明知道陸北辰是北深的大哥,她還一頭扎進去?還在這裡回味他的吻?顧初啊顧初,你可真不要臉,因為北深,所以在這個世上你可以眷顧任何一個男人,但惟獨陸北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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