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的下意識動作會救命,就好比顧初抬手拉那麼一下,如果沒有繩子牽扯,劉繼強想要反擊的幾率很大,可後來陸北辰告訴了她,她那個動作不是下意識,是勇敢。具體是什麼顧初其實也說不清楚,又或者說當時的情況太亂了,她已經沒工夫總結一下自己「義舉」背後的動機。
陸北辰奪槍的速度極快,顧思在旁看傻了,顧初只覺得耳畔有風經過,額前髮絲隨風蕩了一下,等落下,那支槍已經在陸北辰的手裡,緊跟著指著劉繼強的額頭。劉繼強是趴在地上的,一時間身子僵住了。
月光泛著亮,鋪了一地的銀色。不知怎的,顧初就覺得右眼皮又跳了一下,清冷的月色漫在劉繼強鐵青的臉頰上時,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突然,劉繼強極快地從懷裡掏出個東西來,顧初離他最近,看得真切,當他的手衝著陸北辰揚起來的時候,她連想都沒想直接衝向了陸北辰。
只聽一聲槍響。
顧初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緊跟著身體傳來了痛。顧思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驚恐地叫著「姐——」
她覺得自己是在男人的懷裡,男人單臂將她圈緊,另只拿槍的手就極快地抬起,有兩聲槍響幾乎同時揚起,顧初分辨不出來方向,隱約聽見是劉繼強慘叫的聲音。
當羅池帶著一隊人馬衝進別墅的時候,劉繼強胸口的位置在流血,還有一顆子彈穿透了他拿槍的手,也在汩汩冒著血。顧思嚇得不輕,捂著頭一直蹲在樓梯旁尖叫,陸北辰懷裡緊緊抱著顧初,衝著羅池厲喝,「救護車!」
這一切的一切,顧初都有感知,頭已經暈暈沉沉的,努力抬著眼來看他,抬手摸了他湛清的下巴,可再用力,眼前還是出現了重影。她覺得他的胸膛好結實,他摟得她好緊,在失去意識前深埋在內心的焦慮終於衝破了喉嚨。
她喃喃地問,「你……有跟蕭雪談過戀愛嗎?」
那邊救護人員已經衝了過來,顧初沒有等到陸北辰的回答,眼睛一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劉繼強被正式拘留,擇日進行審訊。除了顧思找到的那把已經被證實了是蕭雪的小提琴外,還有那副丟失的畫像,那晚盜畫的人就是劉繼強。而通過牙骨資料的排查和搜索,已經確定得出牙齒的主人正是姜丁,而大勢已去的劉繼強最終也對姜丁被害一事供認不諱,羅池對這件連環殺人案開始了重頭記錄和總結的工作。
而這邊,顧初被送進了醫院。
岑芸聽聞了這件事從瓊州趕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當時在病房裡的除了顧思外還有陸北辰,兩人都*未睡,只不過顧思受驚過度一直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披頭散髮的,臉色白得跟鬼似的,陸北辰始終守在病*邊,時刻關注著顧初的動靜,等岑芸見到他的時候,下巴的胡茬全都冒出來了。
岑芸二話沒說,也沒顧得上去看顧初一眼,上前就給了陸北辰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狠,打在了陸北辰的臉上。
輕輕脆脆地響徹了病房。
陸北辰僵在原地沒有動,亦沒有任何的解釋。他沒惱也沒怒,任由岑芸用恨不得殺了他的眼神盯著他,一改之前對他敬重的態度。這一巴掌倒是敲醒了顧思,她反應了過來,趕忙下了沙發扯住了岑芸。
「姨媽,您這是幹什麼?」
下一秒,顧思也挨了一巴掌,岑芸同樣沒留情面。
緊跟著就是她的怒罵聲,「小小年紀你學什麼不好?你要是好好地待在學校裡能認識那個渾蛋嗎?你才多大呀就跟個殺人犯廝混在一起,自己*也就罷了,你看看你把你姐害成什麼樣了?你為了個男人你連親人都不要了!」
話畢又揚起了手掌,即將落下就被陸北辰給攔了,「姨媽,您先冷靜點。」
「你叫誰姨媽?我不是你姨媽!少在這兒跟我套近乎!你倒是輕描淡寫地讓我冷靜,現在人就躺在*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怎麼冷靜?你算什麼領導?算什麼教授?你連自己的下屬你都保護不好,你還好意思掛著那些光燦燦的頭銜嗎?我呸!」岑芸發了瘋,拼了命地在陸北辰身上掄拳頭,不停地推搡著他,「怎麼躺在上面的不是你呢?憑什麼就我家顧初中槍了?上一次你還口口聲聲要我放心,我就不該對你放心,更不應該讓顧初從事這麼危險的行業。」
「姨媽!」顧思哭了,急得直跺腳。
陸北辰就任由岑芸推搡捶打,想說什麼卻始終也沒能說出來。岑芸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腿開始嚎了,「顧初啊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打小就過了半截的好日子啊,那麼小就沒了爹沒了娘,吃了多少苦才熬到現在啊,你怎麼就那麼傻為這麼個男人擋槍呢,你要是沒了,等我死了以後我都沒臉見你爸媽呀……」
「您先起來。」陸北辰彎身去拉她。
她一把將陸北辰推開,「不用你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顧思在旁說,「姨媽,您誤會他了——」
「誤會什麼啊誤會,你姐現在就躺在*上呢,你還說我誤會?」岑芸脾氣一上來誰都不給好臉,衝著顧思也直嚷嚷。
氣氛正膠著時,病房門推開了,進來是許桐,身後還跟著盛天偉。她也聽說了顧初和顧思的事,二話沒說就從內蒙飛到了上海。一進門見岑芸坐在了地上,許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趕忙上前攙扶,「媽,您這是幹什麼呀?」
盛天偉走上來,與陸北辰打了個照面,不曾想見他鬍子拉碴的著實愣了一下,然後什麼都沒說,跟著許桐一起將岑芸想攙扶起來了。岑芸開始趴在許桐身上哀嚎了,「我這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啊,怎麼就沒有一件事兒能讓我省心呢。你說顧初這是中了什麼邪了啊,多危險啊她怎麼就一點都不考慮自己呢?平時不知聲不知語的孩子,怎麼就能幹出這麼大膽的事兒呢。」
許桐心裡七上八下的,把她叫回來的電話是岑芸打的,在電話裡岑芸連哭帶嚎的,跟她說,你趕緊去趟上海吧,你妹妹挨槍籽兒了,快沒命了。
當時嚇得她一個哆嗦,文件倒了一地。
盛天偉正好經過看到就問她怎麼了,她喃喃說她妹妹馬上要斷氣了,也嚇了盛天偉一跳,趕忙訂了最早的一趟飛往想上海的航班陪著一同趕了過來。
被岑芸這麼一通嚎,許桐的心更是突突,一時間還沒法推開岑芸,只能抻著頭往病*那邊看。穿著病服的顧初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臉上沒有血色,黑色的發鋪滿了枕頭,白色的*單被罩襯得她愈發通體的白。
這麼一瞧,許桐還真是嚇得不輕。
「她怎麼樣了?現在什麼情況?」還是盛天偉問了一句。
陸北辰看了盛天偉一眼,語調平穩,「沒什麼大礙。」
「沒什麼大礙?你也好意思說出口?敢情不是你中槍了是吧?」岑芸又瘋了。
「您聽我說——」
「我不聽你說!你給我賠命!」岑芸憤恨地盯著他。
盛天偉一時間覺得頭疼,上前安慰,「阿姨,您最好先聽他把話說完,這樣——」
「你又是誰?這裡有你什麼事兒?」岑芸成了噴火龍,見誰就噴誰。
盛天偉噎了一下。
許桐見狀趕忙解釋,「媽,他是我上司。」
「什麼?又來個上司?你們做上司的統統沒個好東西!給我滾,都給我滾出去!」岑芸一嗓子吼得差點房頂掀了。
病房門就一下子被推開,*站在門口不悅道,「這位家屬請您安靜,這裡是醫院,您這麼大呼小叫的病人怎麼休息啊?」
岑芸剛要反駁,*「彭」地一聲又把門給關上了。
「我家孩子都躺在這兒成死人了還管什麼安靜不安靜的?你給我回來!你個黃毛丫頭教訓誰呢——」
下一秒被陸北辰攔住了方向。
岑芸抬眼見是他,又要爆炸,就聽陸北辰十分冷靜地說了句,「姨媽,顧初只是皮外傷,當時子彈是擦傷了她的胳膊,傷口不嚴重。」
「你騙鬼呢?皮外傷?皮外傷她能一直躺到現在?」
陸北辰耐性解釋,「她沒經歷過這種事會害怕,所以昏了過去。上午醫生又做了一系列的檢查,都沒事,她只是受驚過度了,一直在睡覺。」
岑芸的嘴巴張了張,顯然她沒料到會是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許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走上前欣喜地問,「真的嗎?只是,昏過去了?」
陸北辰點頭。
「老天。」許桐拍著胸脯,「謝天謝地她沒事,這一路上我都快瘋了。」
陸北辰看向許桐,面無表情,「許助理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應該冷靜,不過很多時候大風大浪不會輕易過去,有時候看似平靜的海面實際上凶潮暗湧,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習慣了卻更容易麻木,麻木了就會失去防範意識。這樣一來,我反倒希望我的助理永遠就是株溫室的花兒,不用途徑大風大浪。」
許桐一愣,他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