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青燈木偶的提示

  顧初並沒有察覺陸北辰的變化,依偎著他,心裡那僅存的一點小害怕也沒了。女人對男人最長久的愛就是崇拜,他是這個領域的權威,是這個行業的智者,是讓很多人望而生畏的專家,她卻能與他這般親近,想著就愈發地感到幸福,將他摟得更緊。

  陸北辰又不動聲色地圈住了她,低頭吻了她一下,說,「我需要回一趟實驗室。」

  「屍骨都已經打撈上來了?」顧初趕忙問。

  陸北辰點頭。

  「真的抽乾了溫泉的水?」顧初驚愕。

  「這是最好的辦法。」

  顧初雖不專業,但也能想像到那些警務人員忙到多晚,沒由來地,就對羅池這些人肅然起敬了。

  「你身體不舒服,在家等我。」陸北辰起了身。

  顧初留在*上,僵直著身子,心裡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她也想去實驗室,而且從魚姜、語境的出現她也能判斷出他定是將實驗室的主力調來了上海。

  她是他的助理,難道沒資格進實驗室嗎?

  是她自私,她想參與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中去,全部!她想要清楚他的全部!

  可,前提是他要允許。

  陸北辰見她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兒,誤以為她是嫌他不陪她生氣了,攏了攏她的頭髮,笑,「我盡快趕回來。」

  她心知肚明,這是一句無法兌現的誓言。

  他工作起來什麼樣子她多少還是知曉的,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就是天生為死者伸冤的人,所以才會這麼專注工作。

  「我沒事兒。」顧初咬了下唇,輕聲說了句,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陸北辰輕捏她的下巴,俯身啄了她的唇一下,轉身出了臥室。

  臥室裡沒了陸北辰,顧初會沒由來地覺得冷,她用力呼吸,想要抓住房間裡關於他的最後一點氣息,很快地,就消失殆盡了。來自心裡的那份依賴拉扯著她,讓她迫不及待地下了*。

  陸北辰在更衣室,正換襯衫。

  衣櫃的櫃門還沒有關,右手邊的櫃子裡一馬平川掛著的都是襯衫,他是個不大愛穿艷色襯衫的人,所以非淺即深,每一件她都精心熨燙過,然後整體掛好。在工作的時間裡,他基本上都是以偏正式的服飾示人,只有在家或少有休息時他才穿輕鬆便裝。所以顧初熨燙最多的就是他的這些襯衫啊、西裝西褲之類的。

  每每熨燙,心是幸福。

  她會主動腦補,這實為一對夫妻最簡單的生活,可很快地,她又會臉紅,想到如果有一天陸北辰的身份由她的男朋友變成了她的丈夫,她的那顆跟鴿子似的小心臟就亂跳。

  她喜歡看他穿上她熨燙好的襯衫,這樣,她會覺得他是她的男人。

  更衣室最多鏡子,挺拔的背影就映在鏡中。只是他還沒有系衣扣,看在顧初眼裡是結實的胸肌和流暢的線條。她沒進來,靠在門邊,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怎麼了?」陸北辰邊系衣扣邊問。

  「沒什麼。」顧初額頭抵著門框,磨磨唧唧,「看看你還不行啊。」

  陸北辰忍不住唇角上揚。

  有光影投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鏡子裡反射出的光線愈發強烈,陸北辰站在光中,又穿了件白色襯衫,那衣料極好地透了斑駁的影子,週身都似乎籠罩了一層光圈。他繫好了衣扣後,抬了手腕系袖扣,微微低頭時,高蜓的鼻骨也似乎切割了光線,朝著她方向的英俊側臉稜角外捉,令人怦然心動。

  顧初覺得自己像個色女。

  就這麼看著他,總會覺得飄飄然,整個人像是踩在了雲端。不,站在雲端上的是陸北辰,她是仰視的那一個。

  陸北辰換好了衣服,揉了揉她的腦袋,出了更衣室,她就像只哈巴狗似的,趿拉著拖鞋吧嗒吧嗒跟在他的身後。他站在玄關處換鞋,跟她說,「晚上想吃什麼?」

  顧初在他伸手前將公事包遞給了他,嘟囔了句,「什麼都不想吃,沒心思吃。」

  「嗯?」

  「啊,你不用管我了,家裡很多東西呢。」顧初馬上改口。

  陸北辰看了她半天,笑了笑沒說什麼,拿起了車鑰匙,轉身離開。

  顧初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耷拉著腦袋,心裡那叫一個恨自己,如果開口央求他,他會不會帶她去實驗室?其實她倒不是好奇實驗室長什麼樣,她只是不想還有什麼是屬於他的空間卻不屬於她的。

  這種感覺很難受。

  不過回頭又一想,陸北辰就是個騙子!

  昨晚他明明說會在實驗室裡教她一些東西,結果呢?害得她興奮了半天。

  沒有預期的關門聲,這是顧初在內心掙扎了半晌後才反應過來的現實。一抬頭,卻見陸北辰又折回來了,站在玄關,看著她淺笑。

  「你……不是走了嗎?」她有點小雀躍。

  陸北辰半倚著牆,「你也可以隨我去實驗室,如果你閒得無聊的話。」

  一句話點燃了顧初的希望之光,她整個人都精神了,樂得差點蹦高,連連點頭,「我馬上換衣服去!」

  緊跟著,一溜小跑衝進了更衣室。

  陸北辰被她逗笑。

  *

  北京。

  八月,又進了桑拿天。

  黏軟的風吹在人身,愈發汗津津的。辦公樓的溫度調得很低,室內的人倒是清涼了不少。

  這段時間盛天偉經常活動於北京,幸好他在北京有住所,否則許桐有預感,他會登門入室。這一陣子,她的家門基本上快被盛天偉給踏破了,就差一個房間睡覺,只要她下班回了家,盛天偉總會用各種各樣的借口一直待到她打算休息。

  除此之外,盛天偉派了兩個保鏢,一到晚上就像是倆門神似的杵在她家門口,他給出的理由是,為了她的安全。

  許桐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時間一長,也就離奇般地習慣了。

  不過,令許桐難以接受的是,盛天偉會把很多漫畫書搬到她家裡去,然後,他大多數的借口就成了要在她家看漫畫,理由是,她家的燈足夠柔和,不刺眼睛。

  白日,辦公始終繁忙。

  許桐組建了項目小組,專門來跟進與中東地區的項目,盛天偉也自然成了甩手掌櫃的,來公司最大的功能就是簽簽文件,很多時間他會不來。

  漸漸地,許桐也就品出他的工作習慣。

  他這個人不喜歡熬夜,更不喜歡被工作綁住,這點與年柏彥極為相反。如果一天的時間一定要分一些給工作的話,許桐清楚年柏彥是百分之百將這些時間用在工作上,但是盛天偉,也許只用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時間他情願飛去倫敦喂鴿子。

  許桐有自己的工作習慣,盛天偉倒是從不干涉,他要的只是在規定好的時間內能交給他想要的東西即可。但他會送她各種各樣的面膜,她之前用過的,還有沒用過的,她很奇怪,這男人怎麼知道這麼多品牌。

  這一天已過晌午,在這個時間段,總會讓人懶洋洋的犯困。

  許桐的工作狀態始終飽滿,在簡單吃過午飯後,馬上又點開公司的資料庫查看。雖說公司的業務她也熟悉得差不多了,但多瞭解盛天偉近幾年的收購併購情況,以及收購併購後的經營狀況,對她來說也是有益無弊。

  密密麻麻的數據,看得人眼花繚亂。

  許桐眼睛都不眨一下,又習慣性地將這些資料進行了重新劃分和歸類。

  據盛天偉自己說,很多資料都是秘書處整理的,更多也是來自於市場部,許桐工作久了,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分類就手癢,非得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才舒服。

  這麼一瞧,許桐倒是覺得盛天偉真是做了不少事,不由得驚歎,這麼個懶人,竟然投資了不少產業。鼠標在一處名為「謙」的公司名稱停了下來,她翻了翻,沒看見具體運作的時間,倍感奇怪,又盯著這個「謙」字盯了半天,好像有點印象,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許桐按了座機的免提鍵,直接打到了秘書處。

  「是,許助理您吩咐。」

  「集團是收購了一家名為『謙』的公司對吧。」許桐問。

  秘書處那邊飛快地查資料,很快給出答案,「是的。」

  「我這邊在整理高層資料,這家公司收購的時間可能是當時沒有記錄,請為我提供一下。」許桐敲了幾下鍵盤,利落給出指示。

  那邊翻查了一下資料,給出具體時間,「是今年元旦的第三天,1月3號正式收購,也許是因為有農曆年的緣故,所以列入了去年的業務資料裡了,對不起,這是我們秘書處的疏忽。」

  一月收購,現在都過去大半年了,再看業績匯總,令許桐大吃一驚。

  「只是一家整形機構怎麼這麼盈利?」她問。

  秘書處的秘書回答,「許助理,『謙』是家國際連鎖,首先,整容這行原本盈利模式就不錯,再者,這家公司旗下還有子公司,主營美容產品和其他相關產業,其美容產品目前在中國只是試推出,但在歐美國家產品銷量的成績單已經很漂亮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許桐掛了電話。

  又在電腦上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正如秘書所說,這家機構的規模還真心做得很大,只是半年前需要拓展中國市場,與盛天偉達成了資金合作意願,盛天偉投了一筆錢進去,成了機構的最大股東。

  許桐看得歎為觀止,女人的錢還真好賺。

  只是,八成盛天偉到現在都不清楚這家機構給他賺了多少錢吧,他的重點放在了能源上,此人大有野心,這家機構再賺錢,在這種大資金的滾動下也不足為奇了。

  許桐沒過多關注這家機構,她對整容機構其實多少還是心存彆扭,總覺得見血的地方就怪怪的。她會聯想到一個個對美有著強烈追求的女孩子,花費了巨資容許別人在自己臉上或身上揮舞著刀子,挺瘆人的,出來了之後換了張不屬於自己的臉……

  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但同時,又覺得身為女人在追求美的道路上的艱辛痛苦,不但要耗費千金還要耗費體力。

  如果不是看到盛天偉又投資了其他亂七八糟的行業,她一定會認為他有問題,沒事兒投資整容機構幹什麼。

  正想著,電腦的屏幕突然滅了。

  黑色的屏襯出了許桐的臉。

  她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又重新開機,電腦卻像癱了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無奈,只要打了個電話給維修部那邊,讓找個人上來看看。

  剛掛了電話,電腦屏幕就突然閃了一下。

  許桐愣住了。

  幾秒鐘後,她碰了下鍵盤,緊跟著電腦屏幕就倏地變成了血紅色,確切來說,就像是誰在她電腦上做了流血特效似的,乍一看真以為電腦在流血。

  許桐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屏幕,她認為是自己出了幻覺。

  可很快地,血紅色就消失了。

  她動了動身子,湊上前。

  瞬間,屏幕裡又驟然出現了一個像極了紙人的人臉,嚇得許桐驚叫一聲,蹭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身來。

  那是一個木偶,手裡拎著一盞青燈。

  木偶盯著許桐,嘴巴張了張,竟有聲音傳了出來,是……那首童謠!

  許桐摀住了嘴巴,臉色煞白。快速去敲鍵盤,但無濟於事。直到童謠念完,那木偶才緩緩閉上了眼睛,卻又在旁邊出現了一行字:離開他,快逃,危險!

  什麼意思?

  許桐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敲門聲驟然響起。

  「誰?」她條件反射驚叫。

  門被開了一條小縫,「許助,是電腦壞了嗎?」

  是維修部的人,許桐這才緩過來神,回頭一瞅,電腦裡的畫面和文字都不見了,有恢復剛才的黑屏。

  「你快來看一下,我的電腦中病毒了。」

  維修部的人上前,手在鍵盤上輕輕一敲,電腦亮了,頁面還保持在搜索引擎上。「許助,你的電腦沒問題啊。」

  「不可……」許桐活生生把「能」字去掉,突然閃過念頭,如果,不是病毒呢?

  「哦,沒問題就行,謝謝你啊。」

  維修部的人離開後,許桐又坐回椅子上,盯著電腦屏幕,想起剛剛的那一幕,寒意就爬上了心頭。

《七年顧初如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