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你?」陸北辰聞言後微微挑眉,看著她似笑非笑,「嗯,好。」
嗯?
他什麼反應啊?什麼叫做嗯好?
顧初不解地看著他。
陸北辰十分優雅地叉了塊切割四方整齊的牛排入口,說了句,「你記住,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准再去找喬雲霄。」
「你吃醋了?」顧初咬著叉子,大眼睛亮晶晶的,如頭頂上的水晶燈。
陸北辰抬眼看了她,「吃飯的時候不准咬叉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顧初嘟囔了句。
「我只是怕你瘋瘋癲癲起來見血封喉。」他輕描淡寫地說。
顧初抿唇,又歪頭瞅著他,「哎,你還沒說你到底吃不吃醋呢。」
「不吃醋。」他回答得乾脆,「不讓你去找他,只是不希望你被他連累,例如,照片的事。」
她一愣,半晌後問,「為什麼你不吃醋?」
「我為什麼要吃醋?」他反問。
顧初張了張嘴巴,他這話問的她有點受傷了,照這麼說,他壓根就不在乎她跟喬雲霄怎麼樣是嗎?低頭吃牛排就不再理會他,心頭小小的酸楚。陸北辰坐在對面,將她的情緒盡收眼底,忍著笑,清了清嗓子,「如果沒遇上我,喬雲霄也能算上人中龍鳳馬中赤兔。只可惜啊,論長相,他帥不過我,論智慧,他鬥不過我。說白了,他喬雲霄就是個手下敗將,我犯得上吃醋?」
平常吃飯的時候他都很安靜,這也算是他在用餐時講話講得最多的一次。顧初雖說希望他在吃飯的時候多說說話,但這番話落在耳朵裡就有點變味了,抬眼瞪著他,「你也太自大了吧?」
「我更喜歡稱這個為自信。」
顧初撇撇嘴。
「你已經是我的了。」陸北辰看著她,眼底含笑。
顧初的臉頰一燥,就有點心跳加速了。他是她男朋友,她是他女朋友,這般承認真是美好。
「初初。」他念了她的名字。
她喜歡聽他這麼喚她,聲調低柔,氣流在他的齒間旋落,又從他涔薄而又性感的唇角間輕輕逸出,漾進耳朵裡就成了最美的樂章。她抬眼與他對視,他的面色柔和,目光卻略有嚴肅。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很鄭重地說,「雖然很多甜言蜜語我不大擅長,但你是我認定的女人,不管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身邊。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可以給你想要的自由和空間,但有些原則是務必要去堅守的,相信我,我的出發點只會為你好。所以,你再瘋再鬧也好,絕對不能離開我,明白嗎?」
這是打從跟他確定關係以來,他對她說得最嚴肅的一次話。顧初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地,心底深處泛起一絲甜意,這甜意慢慢地擴大,繼而成了注滿蜂蜜的汪洋。
他更像是個綜合性戀人。
有時會是*,熱情*;有時候會是哥哥,縱容*溺;有時候會是父親,嚴苛謹慎。
以前,她總會覺得他愛工作勝過愛她,但魚姜的那番話加上他今天的這番話,她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於愛情,她再誠惶誠恐其實都無濟於事,他有他的尺寸和節奏。他是如此自信而又強大的男人,所以面對愛情,他也絕對會是做主宰的那一位。這種人的特點就是,不輕易變心,所以會在未變心前盡善盡美地來為愛情默默付出,做得永遠比說的要多,注定了不愛去解釋。然而一旦變了心,那也會是絕對狠心的一個。
她很怕去面對一個狠心的陸北辰,這是她的心結,也是她日夜擔憂的問題,就是因為之前她背叛過愛情,所以到了現在,越是幸福安逸她越是緊張。
但今天,陸北辰的這番話是不是給了她一個定心丸?
她開始慢慢覺得,他對愛情的厚重感,也許是她遠遠不及的。
吃過了飯時間尚早。
天際被夕陽染了漫天的紅,由遠及近地渲染開來。初秋後,天就開始變短,人也開始變得慵懶。白天還會是熱氣騰騰,日光沉落時氣溫就變得微涼,其實大多數人會覺得二十度上下的傍晚舒適極了,但對於顧初來說,她更喜歡瓊州入夜的溫度,總是要比上海再溫暖一點點。
以前她沒覺得,現在愈發清晰,也許,是因為她在上海失去了根的緣故。
出了餐廳,夕陽的光稀薄了些,餘暉撒落在四處聳立的鋼化玻璃上,異常炫彩。
顧初突然很想走走,不想這麼早就坐車直奔家裡。從她回上海後她就很少逛街,說得更實在些是沒倒出功夫逛街。現在正值晚高峰,整個靜安區都活絡得很,餐廳又靠近南京西路,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沒了白日的燥熱,越夜就越奢華。
是城市的人們,用金錢堆積出來的奢華。
陸北辰見她有點貪婪城市的熱鬧,便也順從了她的意願。
就這樣,他一手搭著西服外套,一手拉著她的手,悠閒走在滿是繁華的上海街頭。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是保鏢開的車子,緩緩前行,默默保護。再遠處,他們的背後是大片的火燒雲,映亮了男人英俊的眉宇,柔化了女人含笑的羞澀。
兩人外形出色,男的高大,女的嬌小,絕然成了來往路人頻頻回頭的對象。
顧初逛了一些小店,無足輕重的小店,就算什麼都不買只是瞧著看也夠讓她心情愉悅了。這是她回上海後最放鬆的一次,也許,是因為身邊陪著他。
「看好什麼了?」他問。
顧初嘻嘻笑著,主動挎上了他的胳膊,「倒也沒什麼。」
「看好什麼就告訴我。」他輕聲說了句。
「知道了。」她彷彿又找到在廈門時的感覺了,跟錢無關,主要是他可以靜靜相陪。
顧初承認自己有點虛榮心,尤其是其他女孩子看陸北辰時的眼神,驚艷而又癡迷,再看向他身邊的她時,眼神又轉為羨慕,甚至還有嫉妒。是的,她能看出那些眼神中的嫉妒之意來,這令她沒由來地有種自豪感。
有個很帥氣的男朋友,是件挺驕傲的事兒,至少顧初這麼認為。
到了南京西路的時候,顧初停了腳步。
看著近在尺咫的高樓,近乎可以聳入雲層,與即將霓虹燃亮的繁華上海相互輝映。
她靜靜地看著它,臉上滑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寥。
「怎麼了?」陸北辰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對面是恆隆廣場。
顧初半晌後才說,「以前,我經常來這裡買衣服。」只是說了這麼一句,剩下的千言萬語都堙沒在記憶的長河之中,她不應該去回憶的,快樂的也好,悲傷的也罷,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可上海這座城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哪怕無意間穿過的一個弄堂,都有可能是她曾經留下身影的地方。
陸北辰沉吟片刻,環過她的肩膀,「走。」
「幹嘛去?」顧初嚇了一跳,被他一路擁著走。
「陪你逛商場買衣服。」
顧初回頭張望保鏢的車,見那輛車被堵在了馬路中央,想掉頭有點難,急切地說,「可是車——」
「他們會想辦法。」陸北辰拉著她進了恆隆。
這個時間段逛商場的人還不算太多,因為還未到夜深邃的時刻。進了商場,顧初有一瞬的恍惚。有很多店舖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樣子,有的位置變了,有的店面擴了,有的換了裝修風格,有的換了代言人……
一時間,她突然覺得這個恆隆有些陌生了。
「喜歡什麼就跟我說。」他還是那句話,低柔體貼。
顧初微微上揚了唇角,她知道他這次是順著她的,關於花錢的方面,他似乎總是特別慷慨。可是,她無法告訴他的是,這裡有關她的記憶好像淡了很多,不再是以前她恨不得都能包場的恆隆了。
這裡變得陌生而奢華,充滿了太多現代感的元素,倒是少了一份懷念。
秋冬的新品早早就掛上了展櫃,各大品牌各種設計理念。顧初一家一家地走,步履緩慢,這些品牌這些新品對於她來說都不陌生,雖然她沒能力再去消費,但不意味著她遠離時尚圈,對於一個近乎是被名牌喂大的她來說,就算家道中落,也不代表她會接受平庸。
平庸,跟是否穿得起品牌無關,只關乎品味。
這是打小母親就教會她的,告訴了她,一個女人即使再貧窮,也要有精神上的富有,就正如對生活的品味,這是人能區別動物的最好方式。失去了品味,失去了精神上的富有,那麼,這個女人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窮人。
她曾經反駁過母親,認為品味只跟金錢有關,當時母親什麼都沒有,帶著她在別墅的林間拾到了一截枯木,回家後,母親在枯木上打了個小洞,很深的小洞。那時正值春季,迎春花開得正旺,母親便又隨意折了只迎春花,輕輕插在了枯木的小洞裡,就擺在了餐桌上。然後問她,覺得怎麼樣?
她覺得甚美。
於是母親便說,如果你有心品味,就算沒錢,天地萬物都能給你提供資源。就像是這株花,與枯木做得花瓶可以搭配,盛開時點綴餐桌,枯落時成了乾枝反而多了禪意,如果你不喜歡了,隨便剪枝綠植插上也能春意盎然。所以,品味只跟你的心有關。
有些天然形成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丟不了的,她從母親身上繼承了品味,以至於哪怕日後再如何辛苦她都不曾辜負過生活。
對於品牌的東西她當然是喜愛,這更是女孩子的屬性了,每一年每一個品牌的新品她都看在眼裡,汲取品味的資源很多,例如這些品牌的設計理念,又何嘗不是設計師們的品味?
「喜歡的話進去試試。」在展櫃前站得久了,陸北辰誤以為她是在看模特身上的衣服出神,說了句。
顧初這才反應過來,「不,我不是——」
「大衣很適合你。」他輕輕打斷她的話。
顧初抬眼看過去。
是件冬季新品大衣,以焦橙色為主,介於橙色和黃色之間的暖調色彩,不會太過扎眼,卻又因為比橙色多了那麼一份沉穩感而令人眼前一亮。是今年的主打色,讓人想起日落時分的漫天晚霞,於深秋初冬聲時節最為合適。大衣又以淺灰色調點綴,兩種顏色一主一輔,交織在一起是最上層的搭配。
這件大衣她見過,在凌雙負責的時尚雜誌上曾推出過,是巴黎時裝周上號稱最為奢貴的大衣,聽說用料都以全球最頂級的山羊絨為主,而且還都是摘取山羊絨最柔和的部分,純手工設計,為今秋這個品牌最受矚目的限量版。
衣服往往就是這樣,一分錢一分貨,這件大衣著實漂亮又內斂。
極奢的材質,必然會有極奢的價格。
顧初死活就不進去。
陸北辰沒轍,乾脆牽過她的手拉著她進了店。
進店沒多久,兩名保鏢也趕到了,但沒進店打擾,只是在店前附近,來默默守護陸北辰和顧初的安危。
看見新衣服會心生愉悅,這是女孩子們的通病。新品到店不少,秋冬設計感往往最能代表一個品牌的品味。陸北辰命人拿了那件大衣,除此之外,他又親自選了幾套適合她的裙裝。
「太多了。」顧初壓低著嗓音對他說。
身後一直恭恭敬敬跟著兩名女店員,她也不好意思推拖。
陸北辰淺笑,「不多,看看還喜歡哪件。」
顧初也不想讓身後的女店員覺得自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便挺直了腰板,在店內逐一地看。最後又選了幾套出來,女店員有條不紊地逐一拿進了試衣間。
顧初試衣服的時候,陸北辰坐在沙發上等候。
這間店很聰明,不會在雜誌架上放太多女性雜誌,而是財經、商界或男性感興趣為主的讀物。陸北辰先是拿了手旁的一本金融雜誌,翻開看了幾頁,當看到有一篇文章是關於「陸門」的,便將其闔上。有信手擇了本有關科學物理等方面的雜誌,這一次,看得仔細。
一名女店員守在試衣間門口,另外兩名女店員湊在一起用極小的聲音嘀咕著。
「那男的真帥。」
「女的也漂亮啊,站在一起不要太搶眼啦。」
「出手闊氣的男人就是迷人,看人家進店,隨便挑隨便選,那女的太幸福了。」
「還不知道最後能買走幾件呢,話別說得太早,單是那件大衣價格就不菲,還一次性選了那麼多衣服,我看啊,說不準最後就只是試試啦,咱們又不是沒遇上過這樣的客人。」
「所以說要你平時多觀察客人嘛。」其中一個女店員朝著陸北辰方向努努嘴,「先不說他身上的襯衫一看就是私人定制的,單說他的那條皮帶就大有來頭,這男人啊,一看手錶二看腰帶,一點都沒錯的。」
「皮帶怎麼了?頂多不就是一名牌嘛。」
「是stefanoricci的皮帶,是來自佛羅倫薩手工坊最卓越的手工技術。聽說他們的皮帶都是用密西西比河的小鱷魚皮為原料,光是打磨原皮就是耗費數月之多呢,再加上來自法國山區的頂級小牛皮,整條腰帶下來,那只能是身份的象徵。」另一名女店員歎息,「能買得起這種皮帶的男人,可不容小覷,很多有錢人未必有這個品味。」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他有點眼熟呢。」
「肯定是個大人物,你看門外的那兩個人沒有?十有*是保鏢。」
「唉,長得帥身份又尊貴的男人我怎麼碰不到?」
顧初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恰巧聽見了女店員的最後一句話,她聽在耳朵裡,雖表面不動聲色,但心裡已是樂開了花。抬眼看向店內休息區,陸北辰就靠在沙發上,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一手在翻看雜誌。
他很安靜地坐在那兒,白襯衫煙灰色西褲,簡約而乾淨,店內的光亮來自稜角分明的水晶燈,投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又有零星的光亮躍入他的眼角眉梢,襯得他愈發英俊尊貴。
有女店員上前恭敬地將他的外套掛好,眼裡是亮的光,顧初看得清楚。
見這一幕,她的心就驀地跳竄一下,這麼看著他,便會愈發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地優秀,他吸納了太多人的目光卻熟視無睹,靜靜地坐在那兒,只是為了,陪她。
他抬眼,見她出來後唇角微微上揚,將手裡的雜誌擱放一旁。
如此,更是令她倍感驕傲。
「好看嗎?」顧初在他面前輕輕轉了一圈。
陸北辰說,「很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聽了這話,顧初自然是高興。
「還有其他幾件,我試了之後你要幫我看啊。」她愉悅地說。
「好。」
她便興高采烈地「撲」回試衣間。
就這樣,顧初的興致被挑了起來,一件一件地試。女人試衣服本來就耗時,他卻始終耐性等待,不急不躁,看得女店員們一臉的羨慕。
「你不能說每件都好看啊。」當顧初穿著新裝再次得到他的肯定後,衝著他瞪了一眼說。
陸北辰抿唇展笑,「你穿得好看我當然會說好看。」
「那你覺得哪件不適合我?」顧初故意問。
陸北辰思量了片刻,說,「冷色調的衣服不要穿了。」
「我不適合冷色調的嗎?」顧初反駁,小眉頭微微一揚。
「不是不適合,而是我更喜歡看你穿暖色調的衣服。」陸北辰起身,趁著為她調整衣衫的空檔順勢落下臉頰,「穿冷色調的衣服會讓你的臉色看上去更蒼白,別人會誤會。」
「誤會什麼?」
他低笑,近乎耳語,「會誤會我在*上有多麼慾求不滿。」
「你本來就——」顧初話說到一半兒,臉蹭地紅了,推搡了他一下,「討厭!」
陸北辰笑了,唇角上揚。
「你的喜好可決定不了我。」顧初雖這麼說著,但還是轉手將冷色調的衣服給了店員。
陸北辰剛要開口,就聽有人叫了聲,「北辰?」
女人的聲音,輕輕柔柔。
顧初一怔,轉頭看過去,進店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林嘉悅。
她的頭髮又長了一些,顯得愈發女人味十足,露出一側漂亮的耳骨,精緻的耳垂有微微的閃亮。顧初認得那枚耳釘,林嘉悅說是陸北辰送給她的,她最為喜歡所以一直戴著。
直到,此時此刻。
陸北辰的面色沒有太大變化,不見驚愕,但也不見熟絡,只是聽他淡淡開口說了句,「很巧。」
「是啊真巧。」林嘉悅上前,眼睛落在了顧初身上,笑容溫柔,「我剛從國外回來,想著來逛街輕鬆一下,沒想到遇上你們了。」
只是一眼,林嘉悅竟恍然間覺得快不認識眼前的女人就是顧初了。
她承認顧初是漂亮,只是過去她的臉色太過蒼白,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眼裡的憂傷、退縮和隱忍,那時候在她眼裡,顧初就是那只折斷了翅膀的雛鳥,就算再漂亮也像個廢人似的,男人靠近她許都是因為她的楚楚可憐,但憐憫不等同於愛情,她知道陸北辰再清冷也不過是個男人,是男人都抵不過她的楚楚可憐吧。
可現在,顧初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有著脫胎換骨的美。她的臉頰是白希不再是蒼白虛弱,白裡透著淺淺的粉紅,剔透得如同水蜜桃,她的眼晶瑩光亮,閃爍著異常逼人的靈氣,嫣紅的櫻唇輕輕一抿時,有勾得男人犯罪的性感,又有令男人忍不住*溺的俏皮。
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顧初嗎?
一個處於戀愛中的女人,最明顯的變化就是眼神和皮膚,顧初兩樣都佔了,再加上能使得陸北辰親自相陪逛商場,看來,他們兩人的感情已經很濃厚了。
她因為陸北辰而變得愈發漂亮,他也因為她去做了平日不屑去做的事。
雖然知道要放手,但林嘉悅心裡還是堵得慌,陸北辰未曾這麼對待過她,哪怕只有一次,都是奢望。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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