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意料之中,但科洛的承認還是令顧初深深震驚。他說,這些年他都在尋找北深的下落,單是「這些年」這三個字就足以令她窒息。
「北深是什麼時候失蹤的?」這句話從顧初嘴裡滑出來的時候都是下意識的,其實內心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誡她:別再問了,別再深究了,但長期被她壓抑下去的探索欲正蠢蠢欲動,如瘋如魔,灼燒著她的冷靜。
科洛並不知曉顧初的心裡爭鬥,道,「依照北辰的推算,北深應該是在研究生快畢業那年失蹤的。」
「具體什麼時間?」顧初緊盯著科洛。
科洛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就連羅池也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來。
「你沒事吧?」科洛狐疑。
顧初收斂了緊張,輕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事情的經過。」
「具體應該就是北深出國留學那年。」科洛兩手一攤,「因為北深最後一次是出現在廈門,當然,這是北辰給我的信息。」
顧初的呼吸變得急促,雙手下意識攥緊了,「你的意思是,北深是在出國留學之前就失蹤了?」
「應該是。」科洛思索,「這些年我找了好多地方,甚至在國外也找了好久,最後目標還得落回中國,既然北辰發現北深最後活動的地方在廈門,那一定會有線索,只可惜這麼多年了,就算有線索也斷了,不過……」
他的話說了一半。
顧初聽著著急,問,「不過什麼?」
科洛歪頭瞅她,似笑非笑的。顧初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黛眉微蹙,「你有什麼話就說。」
他起身,一屁股湊到她身邊,長臂一伸面帶笑謔,問,「哎,請以你女人的角度來評價一下,我和陸北辰、陸北深比起來誰更帥?」
顧初一怔,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羅池這邊也等著聽情況呢,沒料到科洛思維太過跳脫,一下子從失蹤案蹦到媲美話題了。「科洛,你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再比美,說話哪有說半截的?」
「你懂什麼?」科洛甩了羅池一記白眼。
羅池吃了個癟,撇撇嘴。
「你說啊,誰更帥?」科洛還不忘這個問題,催促著顧初。
「你帥你帥。」顧初敷衍,她只關心北深失蹤一事。
科洛自然看出她是敷衍,但也沒戳破,似真似假道,「那你怎麼就看上陸北辰了呢?」
沒等顧初回答,羅池在那頭抗議了,「哎哎哎,我說,陸北辰現在還在病房裡躺著呢,你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挖兄弟的牆角不厚道吧?」
科洛沒理會羅池的大呼小叫,又探過頭在顧初耳旁道,「或者這麼問吧,你看上他們兄弟倆什麼了?」
顧初驀地扭頭瞅著他,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科洛笑看著她,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羅池沒聽見科洛後一句說了什麼,見顧初反應如此明顯,忙道,「小聲說了什麼?科洛,你當我是透明的啊?我還喘著氣呢!」
然而,沒人滿足羅池的好奇。
科洛一臉的高深莫測,顧初一臉的蒼白,誰都顧不上一臉好奇的羅池。羅池見狀,不滿,「哎!怎麼說我都是警察吧,作為公民,你們是不是不應該對警察有所隱瞞?」
科洛這下子搭理他了,「不好意思,北深失蹤這件事沒立案,就算立案也不可能落在你頭上,所以,你不用拿你頭銜來壓我。」
這話驀地點醒了顧初!
陸北深失蹤,陸北辰為什麼不報警?
很顯然,羅池也有這個敏感度,詫異地看向科洛,「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警方一直沒介入?」
科洛兩手一攤,「否則要我這個偵探做什麼?」
「為什麼?」顧初和羅池異口同聲地問。
科洛的回答卻很簡單,「也許是陸門的決定吧?想必你們也聽說過姓陸的一家有多怪。」
看似個答案,聽著卻總像是借口,但很顯然,科洛只能給出這個答案,也許連他都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你去杭州也是找北深?」顧初問。
科洛點頭,「我查到他曾去過杭州,也許是去玩,也許是去做別的事,但都跟廈門一樣,都是多年前留下的線索了,想進一步調查,太難。」
羅池想了想,「這麼多年都沒找到……凶多吉少。」
「你的意思是……」顧初的心臟漏跳了一下。
羅池摸了摸下巴,「活下來的可能性太小。」又重重歎氣,「也許,北辰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科洛卻不同意羅池的話,「我倒是覺得,活人比死人難找。」
顧初驀地看向科洛。
科洛意味深長,「死人不會躲,而活人,會躲。」
……
科洛後知後覺,在敘述完自己在杭州的慘痛經歷後直呼胳膊疼腿疼的,羅池便送他回去了。臨行之前,科洛攬過顧初的肩膀,壓低了嗓音道,「你放心,有些事就算是被聰明絕頂的我猜到的,我也不會到處說的。」
回到病房,顧初洗了乾淨的毛巾,為陸北辰輕拭了臉和身體。
他還是安靜地躺在那,連睫毛都不曾顫抖一下,如果不是觸碰到了他的體溫,她一定會誤以為他已經不在了。
午後的陽光不錯,她將窗簾徹底大開,讓室內落有充足的陽光。做完這些,她回到陸北辰身邊坐下,與他十指相扣,低低道,「我知道你睡著的時候不喜歡有光,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但現在,你應該多曬曬陽光。」
他的臉色太蒼白,如紙般。
許久後,她又輕歎,「北辰,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呢?我知道你隱瞞一些事絕對有你的理由,也相信你並非故意騙我,但既然你都有娶我的念頭了,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實情呢?」
科洛的話,對於羅池來說可能沒有太多參考價值,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給科洛通風報信和偷襲他的人需要花費很多時間,但對於她來說,關注點落在了北深失蹤的時間上。
依照科洛「招供」陸北深失蹤的時間,應該是在她提出分手之後了,分手沒多久,她接到了北深發來的訊息,附帶了一張照片,就是刻在廈門那面牆上的那行字,當時,她心如刀割,卻恨著心沒有任何回復,再後來,她與喬雲霄在酒店的一幕被陸北深看到,那一次,陸北深徹底心死。
再後來,他接受了留學的名額離開了a大。
難道,當時他真是失蹤了?而並非是出國留學?
如果是這樣的話,陸北辰為什麼騙她說北深在國外發生了車禍?北深既然是失蹤的,那麼當年那場車禍到底是真還是假?可匿名信中暗指當年車禍現場並非發現北深的屍體,這麼說,車禍是存在的。
顧初的思緒混亂,一時間千頭萬緒,同時又惶惶不安,總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正在滋生,這種不安,令她不適。
她下意識地伸手。
手指繞過陸北辰的肩頭,觸碰到了他右後肩的疤痕。
這道疤痕,真的是他因為案子而留下來的嗎?
念頭閃過大腦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由地,想到了他提及北深出車禍時的神情。那時,她只認為他是因為北深而痛恨她,所以咬牙切齒或是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的眼神都實屬正常,現在再去回想,總會心有餘悸。
如果,當時發生車禍的人壓根不是陸北深呢?
顧初的呼吸愈發急促,細思極恐。
……
就這樣,又過了一周,年味漸漸淡去,上海又繁忙了起來,到處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年後來院就診的人特別多,過了一個年,消化科都是人滿為患。
陸北辰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只是,斯密斯遲遲沒下決定去動手術,他就始終睡在那,安靜極了。某天,顧思問她,「姐,姐夫現在的情況就是傳說中的植物人嗎?」
顧初沒回答,她從內心深處排斥這個詞。
喬雲霄也在一個陽光不錯的午後來看了陸北辰,帶了束鮮花,然後問顧初,你應該想想你的以後。
顧初明白他的意思,便明確回答,如果他一輩子這樣,那就守他一輩子。
喬雲霄一臉的無奈。
顧初想起之前他的警告,試圖刨根問底,然而喬雲霄並沒有告知的打算,只是告訴她,你想守他一輩子,那也要看陸門的意思。
「什麼意思?」她問。
喬雲霄重重歎氣,「陸北辰是陸門的人,他出了事,陸門總要出面吧,就算你跟他的關係多親密都抵不過陸門的的一個親人吧?」
顧初怔住。
沒過幾天,喬雲霄的話就應驗了。
這一天,午後的光亮被陰雲遮了去,起了風,停落在老洋房路兩旁樹幹上的鳥兒撲稜稜亂飛。顧初回家去取換洗的衣服,一抬頭,就能看見大群逃離的鳥兒身影。
不知怎的,心頭猛地觸慟一下,就好像,陸北辰被警方帶走的那天早上。
緊跟著手機響了,她馬上接聽,那邊是筱笑笑急促的聲音,「顧初!快來醫院!」
像是一顆魚雷在腦中炸開似的,第一個竄進腦中的念頭就是:陸北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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