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平日裡愛開玩笑,在很早之前她就總對顧初說,我可不會讓其他男人輕易地把你娶走,或者又說,你以後要是重色輕妹的話我一定要鬧你的婚禮,讓你結不成婚。l。等等諸如此類的話,顧初的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所以,當顧思那麼直接地說出「你們不能結婚」的時候,顧初沒太當回事,她想的是顧思又在開玩笑了。但當看見顧思死死盯著陸北辰的時候,顧初的心咯登一下,不經意想起那一晚在書房中顧思與陸北辰的對話,心縫洩露淺淺的不安,竄上鬧的念頭就是:難道顧思對陸北辰真的有什麼心思
別怪她一直沒再往這方面想,因為打從那晚後顧思就跟正常人似的,沒讓她看出絲毫的端倪來,再加上她和羅池走得又很近,顧初看得出來她對羅池還是挺有意思的,所以漸漸的也就把那件事給擱淺了。
可今天
岑芸一聽這話,上前用力拍了顧思一下,打得她齜牙咧嘴的,「姨媽」
「抽什麼風你姐都多大了還不結婚再不結婚都成老姑娘了」
顧思捂著胳膊,擱平常的話早就嘻嘻哈哈了,但此時此刻異常地嚴肅,顧初看得清楚,顧思眼裡還有一絲憤恨,心一驚,怎麼會有這種情緒
整個過程陸北辰都沒有說話,十分沉著地接受著顧思不悅的審視,像是這一幕、這種情況會隨時出現似的,並未引起他的手足無措,只是,如果稍稍留意的話,陸北辰的大手是攥緊的。
「我姐能嫁給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嫁給他」顧思十分激動。
岑芸皺眉,「這死丫頭胡說什麼呢」
顧初將顧思拉住,不解,「你怎麼了」
「姐你相信我,你絕對不能嫁給他,跟他分手吧。」顧思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急切說道。
顧初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思思你」她察覺,顧思不是在開玩笑了。
這時,一言不發的陸北辰上前牽過顧初的手,看向岑芸輕聲說了句,「姨媽,關於婚禮賓客,您可以擬個名單給我,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上海。」
岑芸被攪合得暈頭轉向的,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顧初也是懵懵的,就任由陸北辰拉著自己往門口走。顧思見狀咬咬牙,快步上前攔住了陸北辰。
「思思,你鬧夠沒有」顧初壓低了嗓音。
顧思沒理會顧初的警告,抬眼盯著陸北辰,一字一句道,「你應該很清楚,你和我姐是不可能的」
顧初愕然。
「很抱歉,你姐必須要嫁給我。」陸北辰語氣清淡。
「好了思思,你能別鬧了嗎」顧初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壓了不耐輕聲哄勸。
「如果讓你們結婚才是胡鬧。」顧思毫不客氣。
顧初也來了火氣,「那行,你說吧,我怎麼就不能跟他結婚了」
一句話甩出來,顧思卻遲遲不肯說出原因。顧初皺眉,催促,「說啊」
顧思緊緊抿著嘴,看了看顧初,又看向陸北辰,「你是不是一定要娶我姐」
「是。」陸北辰毫不猶豫。
「你呢是不是一定要嫁給他」顧思看向顧初。
顧初無奈,「思思,一直以來我什麼心思你不知道嗎今天你是怎麼了」
「是不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要嫁給他」顧思不理會她的問題。
顧初壓了火,「是,我是肯定要嫁給他的。」
顧思攥緊了手指,臉色難看極了。
「行了,你們別管這麼瘋丫頭了。」岑芸覺得顧思不過就是鬧鬧情緒罷了,姐姐結婚了,當妹妹的不捨得很正常,「我也不留你們在家吃飯了,婚禮上的事一大堆,有你們忙的了,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吱聲。」
陸北辰點頭,拉著顧初就走。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陸家人從中作梗,我們顧家不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身後,顧思字字咬得清晰寒涼。
陸北辰的脊樑骨驀地僵住,顧初也是愣住,緊跟著轉身看向顧思,不可思議的。岑芸的反應也不小,上前一把拉過顧思,「瞎說什麼呢」
「是事實還是我瞎說,我想陸教授心裡最清楚。」顧思一臉的憤恨。
陸北辰一言不發,顧思又咄咄逼人,顧初整個人都是懵的,好半天才喃喃,「思思,你說什麼」
岑芸再粗線條的人也感覺到不對勁了,聲調提高,「你快把話說清楚了顧家出事怎麼會跟陸家扯上關係」
顧思咬咬牙,道,「當年顧家出了事,本來資金鏈沒那麼容易斷裂,就算斷裂了依照父親的人脈也能安全度過難關,但就是因為陸家出面干涉,令那些平日來跟我們家走得近的叔叔伯伯們都不敢伸出援手,甚至還威脅到跟顧家聯姻的喬家,喬家為求自保只能悔婚」
顧初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煞白。
「陸家當年的手段極其卑劣,控制了幾家財團的產業合作,雖然從不在內地露面,但多少家內地企業都是跟他們陸家有合作項目的」顧思恨得牙根直癢癢。
顧初下意識搖頭,「不可能」
陸門,離她多麼遙遠的家族,跟她的生活簡直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就算現如今她跟陸北辰在一起了,她都不曾認為接近了陸門。那是個在她認為是生活在傳說中的企業,可今天顧思告訴她,她家就是被那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家族給毀了
是這樣嗎
「姐,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啊」顧思急得直跺腳,衝著顧初大喊,「我是你的家人你不相信我去相信那個害你的人你嫁給他的話,讓咱爸咱媽還能安息嗎」
顧初的腦袋在嗡嗡作響,下意識看向陸北辰,從她的角度看他的側臉,隱忍沉默,緊抿的唇和下巴是僵直。她抖著嗓音問他,「思思說的是真的嗎」
他側過臉看她,目光複雜。
顧初聽見心臟光當砸地的聲響,緊跟著像是被巨輪碾過似的疼,他的沉默似乎昭示了顧思憤怒的來源,這令顧初有了熟悉的不安,就像是,當初顧家出事父母身亡時的不安。
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罩下來,將她死死困住,然後驟然勒緊,她變得難以呼吸。下意識的,她手一鬆,從他的臂彎中滑落。
陸北辰心口的位置隱隱作痛,「初初」
顧初無力,「為什麼」
她不知道該怎麼問,只是脫口了這句為什麼,可所有的情緒和擔憂都在這三個字中了。
陸北辰欲言又止,看著她,一臉的心疼。
「為什麼他陸北辰就是始作俑者」顧思快步上前一把扯過顧初,「姐,你清醒點行嗎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咱們顧家就是被他的私心給害了,你還問他為什麼」
「什麼」岑芸喝了一嗓子,「是被他害的」
「當初我姐因為不得不跟雲霄哥結婚,所以跟他分手了,他懷恨在心,回美國之後就做了些對我們顧家不利的事」
顧初一下子反應過來了,搖頭,「不對,思思,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
「你別管我是聽誰說的,總之,就是他利用陸家的權勢來洩私憤,才害得咱們家破人亡的」
岑芸不可思議地盯著陸北辰,好半天暴怒,「好你個陸北辰,你」
「姨媽」顧初努力保持著理智,一下子打斷了岑芸的厲喝,「北辰他壓根就沒有時間這麼做,他回美國之後就發生車禍了,很嚴重的車禍,都差點沒命了,他怎麼還有功夫來對顧家打擊報復」
岑芸噎了一下,升到一半的火氣又下來了。
「思思,有些話你不能道聽途說。」顧初急了,又將當初父親留下來的日記跟她說了一遍,末了道,「那是父親給我留的話,顧家出事跟其他人無關,以前沒跟你說是不想讓你對父親失望。」
顧思攥緊了拳頭,看向陸北辰冷笑,「你可真厲害啊,我姐已經被你迷得分不清事實了」
「思思」
「姐,是你糊塗了還是我道聽途說栽贓嫁禍我有必要冤枉他嗎」顧思紅了雙眼,「是,顧家的藥是出了問題,但也不至於牆倒眾人推吧你那麼聰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咱們顧家的藥品問題是被人陷害的,我是說,咱們顧家之所以會家破人亡,全都是因為陸家人當初的落井下石,是他們陸家威脅了其他跟顧家走得近的公司,甚至連喬伯伯一家都被威脅。」顧思重申了自己的觀點,道,「還有,姐,你清醒點,他是回美國之後馬上就發生車禍的嗎他們陸家人怎麼會不知道你們兩個的事後來他發生車禍,都快死了,你認為陸家的人能放過你他可是陸家的寶貝兒子,人家兒子都快因為你沒命了,當然要拉著顧家出來陪葬說不定,咱爸媽出車禍都是他們陸家人找人做的」
陸北辰眉頭一皺,「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那好,你來說說看,我們顧家出事跟你們陸家有沒有關係」顧思咄咄逼人,「你敢當著我下姐的面發誓,你們陸家一丁點關係都沒有嗎」
顧初看向陸北辰,喉嚨堵得厲害,她想哀求他發誓,要他說顧家的事跟陸家無關,要他說他壓根就不清楚這件事,可是
她看到陸北辰眼裡的光在漸漸沉落,如同黑暗吞噬了天際間最後一抹光亮,令人看不到希望。
「怎麼,沒話了」顧思義憤填膺,「姐,你看到了吧他就是心裡有鬼,否則怎麼不解釋你不要被他給騙了,沒錯,他是為了你做出了很多犧牲,但這些犧牲比得過他們家對咱們家做的那些事嗎你以為他是愛你嗎他頂多就是良心發現補償你而已,再或者他壓根就是恨你的,你以為他會真心娶你」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岑芸也惶惶不安了,看向陸北辰,「你趕緊說」
平時岑芸都是點火就著的人,可面對這種的大是大非,她反而沒了主意,就像是當初剛聽說顧家出事一樣,她又像是被脫了層皮似的全身無力。
顧初也是不安,甚至說她的手指都是麻的,血液在逆流,冰涼,她看著陸北辰,嘴唇都在顫抖,想要再開口問他話,卻半句都倒不出來。
她不想相信這些事,不想去懷疑陸家的人,可陸北辰的反應、他的無聲,就像是一把鈍刀在切斷她的所有感官。
就這樣,死一般的寧靜。
就連咄咄逼人的顧思也停了咆哮,死死地盯著他,在等著他最終的解釋。
終於,陸北辰開口了。
卻只是對著顧初說話。
他問她,「你相信我嗎」
信
這是在顧初大腦中蹦出來的唯一的一個字。
他是她愛的男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相信他,可是啊,他要說明白啊,她想聽到真相。顧初很想告訴他,北辰,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但前提是,你要說啊。
「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樣。」陸北辰看著她低低地說,「跟我回去吧,我會解釋給你聽。」
顧初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解釋的話她終歸是要聽的,所以,她點點頭。
「你不能跟他走,他想解釋,可以,當著我們的面解釋。」顧思生怕顧初回去了心軟。
岑芸自然也不可能讓陸北辰輕易離開,這一次跟顧思站在了同一戰線上,「對,你總得對我們也有個交代吧」
「姨媽,思思。」顧初按捺住了內心的焦躁不安,說,「我會先瞭解清楚情況,怎麼回事我會跟你們說清楚。」
「姐,你魔怔了呀」顧思氣得不行。
顧初一嗓子吼過來,「我心裡有數」
這是她頭一次這麼吼家裡人,顧思怔了,岑芸懵了,就連身邊的陸北辰也愣了一下。很快,顧思的眼睛刷地紅了,一臉的委屈,「行,你心裡有數是吧我看你就是不想聽到真相」
「顧思,我是顧家的人,出車禍去世的也是我的父母,我怎麼就不想知道真相」顧初也火了,「可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判了他的罪嗎思思,我倒是很想問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背後跟你說這些話的人到底是誰」
「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總之,我不會原諒姓陸的」顧思也來了脾氣,吼了一嗓子後進了臥室,終究還是沒把她背後的那個人給供出來。
岑芸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不知該說什麼好。
「姨媽。」顧初看向岑芸。
岑芸看了看顧初,又看向陸北辰,許久後道,「這件事,真的跟你有關係」
陸北辰壓了壓氣,低聲,「給我點時間。」
岑芸的眉頭皺緊,又僵持了一會兒,然後衝著他們擺擺手,「走吧。」
陸北辰鬆了口氣。
「但是,我一定要聽到合理的解釋。」岑芸表明了態度。
陸北辰朝著她微微欠了個身,然後拉著顧初離開了。
顧啟珉剛一下手術台就被幾名壯漢給架走了,嚇得一同出來的醫生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顧啟珉自然也是又驚又怕,直到被架著塞進了一輛保姆車裡,抬眼看清眼前端坐的男人後勃然大怒。
「喬雲霄你要幹什麼我警告你,你這是赤luo裸的綁架,我可以告你」
喬雲霄一身商務,靠在車座上,還捏著杯紅酒,甚是悠哉。聞言後他笑了,晃了晃酒杯,「那我還想赤luo裸地威脅你,怎麼辦呢要不然你羅列一下我的罪名,到時候見了法官也好陳述,怎麼樣」
「你」
下一秒紅酒就潑到了他臉上,一身白大褂也弄髒了。
「喬雲霄你個混蛋」顧啟珉在醫院裡受人尊敬,哪會有過這種待遇,而且身旁還有好幾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時間面子上過不去,爆怒著要來打喬雲霄。
還沒等碰到喬雲霄的衣衫,他便被身邊的壯漢給制住了,胳膊壓著後背,疼得他額頭直冒汗,只能惡狠狠地盯著喬雲霄,恨不得拿眼神捅了他。
「是,我是混蛋,所以對付混蛋我只能想出更混蛋的辦法。」喬雲霄湊近他,冷笑,「今天你就在車上把離婚協議給我簽了,不簽的話,別怪我對你更混蛋。」
顧啟珉冷哼,「想讓我簽字你算老幾有資格命令我嗎」
喬雲霄坐直了,沒多廢話,衝著他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緊跟著,顧啟珉結結實實地挨個幾拳,很快,臉就腫了。他疼得直叫喚,嘴角也流血了。
「怎麼樣被人打的滋味如何」喬雲霄再次湊前,見他鼻青臉腫地又故作不忍,嘖嘖了兩聲,對著幾名壯漢說了句,「怎麼下手這麼重啊慘不忍睹。」
其中一名壯漢恭敬回答,「是喬先生,下次再打我們輕點。」
「打人不打臉,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懂了嗎」喬雲霄呵斥。
「是,喬先生。」
喬雲霄又倒了杯酒,慢條斯理地問他,「顧主任,考慮好了嗎」
「我不會簽字的」顧啟珉盯著他,「你以為那個表子錄的東西能告的了我行啊,你們隨便把那個視頻拿到法庭上,到時候我是沒了聲譽,但她筱笑笑也沒了臉面想離,行我就跟她撕破臉」
喬雲霄將酒杯放到一邊,反手箍住他的臉,眼底冰冷,「表子顧啟珉,你也算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能用這種字眼來形容自己的老婆,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
顧啟珉陰狠狠地盯著他,「喬雲霄,你別他媽的在我面前裝清高是,我是對不起筱笑笑,但你能好我多少把她弄尚了床你不混蛋你倒是負責到底啊你自己都不珍惜的破鞋你還想讓別人珍惜我呸」
喬雲霄嗓音寒涼,「我什麼時候跟她尚過床了」
「別他媽的跟我裝你倆做過什麼事你還不知道」
還是新婚那晚後他看見了筱笑笑的身體檢查報告才知道的事,她被綁架受到了非人的對待,這些顧啟珉都是知道的,可後來見報告上寫著當時她所遭遇的和後來在囚室裡發現的道具來判斷,他知道她在那之前就不是第一次了,其實他對這種事倒不是那麼較真,畢竟當今社會這種情結太過傳統,可是筱笑笑竟否認之前跟人發生過關係,這令顧啟珉心生質疑,到底是什麼人讓筱笑笑這麼護著藏著,後來他東查西查才查清楚筱笑笑在大學裡的事,她暗戀喬雲霄,成了她們那屆眾所周知的事
喬雲霄遲疑了一下,顧啟珉雖說混蛋,但也不至於總咬著一件無須有的事不放,難道許久後,他皺眉,盯著他,「不簽是吧沒關係,我有辦法讓你簽。」
朝後一靠,淡淡命令,「開車。」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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