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古道客棧鬧鬼了。
當陸北辰和顧初、喬雲霄回到客棧後,聽到七嘴八舌的都在嚷嚷這件事,有些膽小的姑娘們開始怨懟起瑤姐來了,說她這明明是個鬼客棧還對外營業,甚至還有的在說櫃檯上的圖騰不吉利,哪有一進門就見圖騰的?瑤姐一臉的不悅,臉色氣得都發青,辯解說,一來我這這麼多年都沒遇上這種情況,二來圖騰是屬於我們貢卒人的,怎麼就叫做不吉利了?年輕人說話別這麼口無遮攔的!
在雪山上時是陸北深給陸北辰打的電話,等見面的時候他跟陸北辰說得詳細。今天午後客棧裡幾乎沒什麼人了,大家都出去到周邊玩,可回來之後一個個的都被嚇得失了魂,原來當他們回到房間時發現他們的床頭牆壁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血手印,殷紅的血往下流淌,蔓延成了一個「死」字,每個房間都有,一進門就能看見,駭人極了,所有人都炸了。
瑤姐不信邪,說一定有人在搗鬼,但凌雙說整個下午在客棧的除了她和陸北深外就是瑤姐了,說有人搗鬼這是懷疑誰呢?瑤姐一時間挺尷尬的,解釋說自己沒那個意思,反覆強調說這件事太奇怪了。陸北辰拉著顧初上了樓,打開了他們所在的房間,身後跟著一群人,結果進了房間一看,牆頭上果然也有個血手印,跟他們描述的一模一樣,顧初盯著牆上的手印直髮怵,心中翻騰起一陣又一陣的不詳。陸北辰察覺出她手指的冰涼,攥了攥,又環過她的肩膀,示意她別害怕。
「看看你的房間吧。」陸北辰對喬雲霄說。
喬雲霄的房間也沒能倖免於難,一個大血手印赫然出現在床頭。
「現在看來就只有北深的房裡沒出現血手印。」顧初扯著陸北辰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說了句,她現在愈發覺得貢卒這個地方雖美,但邪氣得很。
可話音剛落下,凌雙就慘白著臉喃喃,「不,他的房間裡也有了……我剛剛,看過了。」
一句話說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陸北深腿受了傷,但不代表他不能走動,得知陸北辰回來了後他就拄著枴杖出了房間,跟大家一同查看他們的房間情況,也就是在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的房間裡就多了血手印,所有人都在這,如果說是人為,能是誰?如果說不是人為,這種說辭還令人無法信服。當然,作為法醫的陸北辰肯定不相信是鬼神作祟,他轉頭對顧初輕聲說了句,「問問醫療組那邊的情況。」
顧初這才反應過來,忙給向池打了電話,向池聞言後張羅著大家查看自己房間,很快給出答案,醫療組那邊沒出現血手印。顧初收好手機後說,「看來出事的只有客棧。」
「一定是程燁他倆!」雜誌社的一個小姑娘臉色慘白地說,「自從他們兩個闖進西寨後就不斷的有怪事發生!」
「是啊是啊,方子欣今天早上還說昨晚鬧鬼了,說她聽見了女人高跟鞋的聲音卻見不著人,大半夜的一隻烏鴉還死在了他們屋的窗台上。」
「不會吧……這麼恐怖?」
「怎麼不會啊?你看陸先生的腿都被砸傷了,現在每個人的房間裡又有血手印!」
眾說紛紜間向池和幾名醫生過來了,向池上樓的時候也聽到了幾嘴,等走上前看清楚了房間情況後大吃一驚。陸北深在冥思苦想,喬雲霄沒參與到討論中,靠在二樓的欄杆旁點了支煙,時不時地瞅陸北深。
瑤姐聽了這番話後臉色一驚,「還發生過這種事?」
「是呀……」
陸北辰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間,顧初跟了進去,向池一看二話沒說也進了屋,瑤姐等人想要往裡進的時候就聽陸北辰命令了句,「別進了,關門。」
顧初馬上照做。
瑤姐等人大眼瞪小眼的,私下議論:他要幹什麼啊?
「這絕對不可能是鬼神作祟,太可笑了!」向池一進房裡就下了論斷。
陸北辰本來就對向池厭煩,現在人少了,他更是不用顧忌他的面子,身子往旁一側,伸手做邀請狀,「向醫生,否則你來查查看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向池所擅長的,但在顧初面前自然不能失了男人的面子,清清嗓子,「我是醫生,治病救人的,可不是什麼巫醫。我建議你也別輕舉妄動,有些事可不是逞強就能解決的。」
陸北辰沒理會向池的警告,甚至連解釋的話都沒有,轉身走向床頭,細細查看牆壁上面的血跡,剛要伸手去摸,就聽向池嚷嚷,「哎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已經告訴過你——」
「老婆,他太吵了。」陸北辰面朝牆壁背對著他們,淡淡地說了句。
顧初明白他的意思,將房門打開,「向醫生,你先出去吧。」
「他什麼意思啊他——」
「雜誌組好多姑娘受到了驚嚇,需要向醫生你的安撫。」顧初微笑道。
向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狠狠瞪了陸北辰一眼後離開了。顧初關了房門,走到陸北辰身邊,歪頭盯著牆上的血印子說,「恐怕沒人讓向醫生這麼下不來台吧。」
「我不需要給他面子。」陸北辰笑道。
顧初一撇嘴,「看出來了。」有時候她覺得陸北辰情商挺高的,否則會有那麼多的能人異士為他賣命,但有時候她又覺得他情商挺低的,說翻臉就翻臉,別管對方是什麼人什麼級別,他看不順眼的鐵定不給面子。像是向池,怎麼說都是資深醫生了,醫療組的人誰見著他不都得禮讓三分?他倒好,連解釋都懶得解釋,這說明他的確不想給向池留任何情面。
陸北辰聞言後笑得開心,「知我者莫若妻啊。」
「他畢竟是我現在的上頭領導,你不給他面子也得為我考慮一下吧。」顧初嘟囔了句。
陸北辰唇一揚,「誰敢動你?他敢打你的主意試試看,我會讓他這輩子都做不成大夫。」
「自大狂。」顧初雖嘴上這麼說,但心裡甜滋滋的。她喜歡這種感覺,有一個男人站在自己身後的感覺,不管遇上了什麼事,不管遭到了什麼委屈,他都會跟她說,有什麼好怕的?還有我呢。
她時常在想,如果上天沒讓她跟陸北辰相遇的話,那麼她會怎麼樣?是不是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還要自己一個人來扛?也許會遇上另外一個男人,可他會像陸北辰這樣為她抵擋風雨嗎?能讓她在困惑絕望時第一時間想到他嗎?她無法去想像那樣的生活,說一千道一萬,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無法去愛上另一個男人。
陸北辰捻了一點血跡在手指上,聞了聞,手一伸,顧初就聰明地遞上紙巾,他對她寵溺地笑了笑,又查看紙巾上的血樣,對著那個「死」字研究了數秒鐘,將紙巾往垃圾桶裡一扔,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做完這些後,他摟了一下顧初,「走,出去吧。」
「你這就看完了?」顧初見他前後看了都不到十分鐘,十分驚詫。
「當然。」陸北辰笑看著她,「你好像很質疑你老公的專業能力?」
「不是……」顧初還處於愕然狀態,這多駭人的一件事啊,他這麼短的時間內真的就心裡有譜了?
話說間陸北辰已經打開了房門,只聽瑤姐還站在門口跟大傢伙說,一定是得罪山鬼了,烏鴉是山鬼派出來懲罰世人的,卻死在房間裡,所以山鬼怒了。
眾人惶恐,見陸北辰和顧初出來了後嘩啦一下子全圍上來了,七嘴八舌地問發現了什麼。陸北辰沒說太多,目光掃了一圈,問,「那兩個闖進西寨的人呢?」
顧初在旁無語,看來陸北辰是沒記住他們兩人的名字。
眾人紛紛說沒看見,凌雙想了想說,「不知去哪玩了吧,趕緊給他倆打個電話催他們回來。」
有人去打電話了。
喬雲霄走上前,目光在房門口掃了一下,又看向陸北辰,「發現什麼了嗎?」
陸北深也在等著陸北辰的答案。
陸北辰聳聳肩膀,「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向池在旁嗤笑,低低說了句,「故弄玄虛,當自己是警察啊。」
這話就是說給陸北辰聽的,所以向池自然會用他能聽到的聲音來說,奈何被陸北深聽去了,不悅,「向醫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不懂嗎?」
向池剛要反駁,喬雲霄開口了,「我看大家有必要離開了,不管是人為還是山鬼,這個地方都不大安全。」又看向凌雙,「我的意思是,拍攝任務取消。」
凌雙不大願意,畢竟已經折騰了這麼長時間,主題她倒是有備選的,只是挺不甘心的,想了想,轉頭看向陸北辰,「陸教授,你的意思呢?」這裡知道陸北辰真正身份的人就他們幾個,平時凌雙在顧初面前總是陸北辰陸北辰的叫,但面對陸北辰的時候她還會尊稱一聲陸教授,所以今天也就自然而然叫出來了。
她這一聲稱呼沒要緊,卻驚了周圍的人,尤其是向池,愣了一下,怎麼還是個教授?什麼方面的教授?
陸北辰沒理會大家驚詫的神情,淡淡說了句,「先報警吧,現場不要破壞。另外,喬先生說得對,雜誌社的成員還是盡快離開貢卒比較好。」
顧初也贊同他的提議。
瑤姐一聽這話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畢竟是生意人,在這個淡季一下子被人包了客棧也是不小的收入,想了想她遲疑說,「其實吧……我覺得也沒什麼吧,得罪山鬼的是程燁和方子欣,跟你們也沒關係啊。」
陸北辰眉頭一皺,低喝,「出了人命才叫有關係嗎?」
瑤姐被說得臉色尷尬極了,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是本想多說,但見陸北辰目光嚴苛就不敢多說什麼了。顧初在旁看得清楚,也能理解瑤姐說一半咽一半的做法。陸北辰雖說長了一副好皮囊,但一嚴厲起來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換做是她,趕上他嚴肅的時候她都不敢輕易招惹。
凌雙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點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哎,程燁和方子欣通知了沒有?」
剛剛給他們兩個打電話的小姑娘鑽進來,「他們兩個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啊。」
「這兩個人怎麼回事啊?淨給大家找麻煩!」另外的同事說道。
凌雙也急了,「他們去哪了你們誰都不知道嗎?」
眾人都說不知,她剛要發飆,陸北深說話了,「再繼續打電話,直到打通為止,另外,趕緊報警吧。」
在等警察來的時候,大家都聚集在一樓大廳,大多數都不敢回房間了。瑤姐給大傢伙做了鮮果飲,話也比平時少了,不管她如何不想承認,這客棧裡就是發生了奇怪的事,她作為客棧的負責人理應承擔責任,所以她自知理虧。大家坐在那你一言我一嘴,那個負責通知程燁和方子欣的同事一遍遍打著電話。
喬雲霄沒跟著湊熱鬧,他回了房間不知忙什麼去了,陸北深被凌雙送回了房間,他畢竟帶著傷,站時間長腿受不了,凌雙把他送到房間後遲遲不敢動彈,陸北深看著她說,「你要是害怕就拿塊布把血手印擋上。」
「我沒事……」她支支吾吾。
陸北深盯著她瞧,半天後笑了,「你是害怕今天晚上吧。」
凌雙被他說中了心事,微微一愣,然後咬咬唇點了下頭。陸北深看著她低頭的樣子,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晚在海灘之上的情景,心就軟了一下,再開口時嗓音溫柔,「等警察來取完證我就讓瑤姐擦掉這些東西,今晚你害怕的話就過來跟我睡。」
「啊?」
陸北深見她臉色通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來我房裡睡。」但這話說出來也總覺得怪怪的,看來是越描越黑了,歎了口氣,「總之就是你可以睡床,我睡沙發。」
「那怎麼行?你是病人,身上還有傷呢。」凌雙說。
陸北深瞅著她,唇角微挑,「也可以一起睡床啊。」
凌雙窒息一下。
他馬上說,「我保證我絕對不碰你。」
凌雙聽得心裡惶惶的,喉嚨滾燙,一下子起身,「不聽你胡說八道了,我下樓看看同事,得安排一下大家離開的時間。」
*
陸北辰和顧初也沒下樓,待報警後他就拉著顧初將二樓其他房間的血手印也查看了個遍,最後回到自己房裡,若有所思。顧初不敢靠近那個床頭的血手印,所以一直縮坐在椅子上,半晌後問他,「不會真是山鬼報複雜志社的人吧?」
陸北辰站在床邊,盯著血手印說,「初步懷疑是動物血,所以,是人為。」
「啊……」顧初一聽這話不怕了,蹬蹬蹬跑到床邊,幾乎臉貼在牆上,聞了半天,陸北辰見狀後被她逗笑了,拉她到身邊,「原理不用我跟你多說明了,你應該知道人血和動物血的區別,只是肉眼很難分清。」人血較為粘稠,所以他在初步判斷下排除人血的可能。
顧初是醫生,但畢竟接觸案發現場比較少,所以一時間不容易分辨出來也正常。「那能是什麼血呢?」她問。
「需要取樣化驗。」陸北辰說。
顧初一拍腦袋,「我有辦法了!」
陸北辰從身後摟住她,偏頭,「說說看。」
「到客棧附近看看有沒有死了的小動物,例如牛啊雞啊羊啊的。」
陸北辰挑眉,「對方如果有備而來,怎麼會留下動物的屍體給你?再者說,我懷疑牆上的是過期血,如果一旦是過期血的話那更不可能留下任何線索。」
「也對。」顧初洩了氣,「不過有沒有可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呢。」
「這需要等警察來。」陸北辰玩弄著她的手指頭,「尋找線索是他們的職責。」
顧初轉過身來抱住他。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麼了?」
「我不喜歡這樣。」她像個孩子。
「不喜歡哪樣?」
顧初將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地說,「我只想跟你安安靜靜的,可現在為什麼要發生這種事?北辰,我感到不安,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他瞭解她的擔憂,顧思的離世令她失去了安全感,所以她討厭這種變故也是正常。
「我馬上跟醫院申請。」顧初抬頭看著他,「你不是也在休假嗎?咱們離開這個地方,什麼都不要管了。」
陸北辰從她眼裡看出了惶惶不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她緊張的情緒,「好,警察來了咱們就走,你也知道警察需要問話。」
顧初點點頭。
陸北辰瞅著她心疼,忍不住摟過她的頭輕輕壓在懷裡。
*
警察近兩個小時才趕來,沒辦法,貢卒這裡地處偏僻,盤山路較多,再加上鎮上派出所人手不夠,許是等齊了人才匆匆往這邊趕。共出了兩輛警車,風塵僕僕而來,瑤姐嚷嚷著,「用得著出兩趟警車這麼大架勢嗎?」
在等警察的時候有的人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很顯然他們是被牆上的血手印嚇到了,就算今晚走不了的話他們也不打算住在這家客棧了。陸北辰等人也都下了樓,一輛警車在客棧門口停下來了,大家剛要鬆口氣,卻見另一輛警車沒跟著停,反而是朝著山裡去了。
其他人只是感到奇怪,但沒覺得什麼,然而陸北辰有職業敏感,問了第一個進門的警察,「山上出事了?」
他這麼一問,喬雲霄和陸北深也察覺出不對勁,都看向那名警察。
進門的警察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一臉的滄桑,身上的警服有點舊,許是一路開著窗,衣領上沾了灰塵,一看就是個小頭頭,身後還跟著個年輕的警察蛋子,他開口了,態度有點沖,「跟你們沒關係啊,別多問。」然後警員證隨便拿出來一亮,「我姓徐,他姓王。」
「徐警官啊你可來了,快幫我看看,我們客棧見鬼了。」瑤姐從廚房出來後一眼看見了徐警官,像是見了親人似的撲過來,看得出兩人之前是認識的。
徐警官的態度就變了,嘿嘿一笑,「什麼鬼啊神啊的,走,帶我和小王去看看。」
「在樓上。」瑤姐馬上帶路。
徐警官臨上樓前衝著樓下說了句,「大家都別離開,一會做筆錄。」
小王跟著徐警官學,一揮手,「都坐下等著吧。」
等他們上了樓後,有人不滿地說了句,「這徐警官跟個老色狼似的,看見瑤姐眼珠子都不轉了,跟咱們說話就惡狠狠的,當我們是嫌疑人啊?」
向池對陸北辰剛剛的遭遇倍感愉悅,本打算幸災樂禍地說上幾句,還沒等靠前就見他出去了,於是衝著他的背影喊了句,「警察已經說了,都留在室內不准出門。」
陸北辰對於他的大呼小叫沒理睬,走到客棧旁的大樹下點了支煙,瞅著不遠處的湖面靜思。向池自討了沒趣,但又不想失了面子,看向顧初說,「你老公這麼不聽安排,很容易讓人以為這件事跟他有關。」
「他只是在想這件案子。」顧初說了句。
向池哼笑,「他成了大羅神仙。」
顧初本想直截了當告訴他陸北辰的身份,但還沒等開口,倒是陸北深冷淡地說了句,「我哥能解決的事情,有可能是大羅神仙解決不了的。」
向池被他嗆了這麼一句,半天不說話了。他開始暗自打量陸北辰的背影,有點覺得,也許這個男人真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