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悅現在面對秦蘇的心態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因為陸北辰,她對秦蘇畢恭畢敬甚至還有些刻意討好,畢竟能嫁給陸北辰那是她當時最大的心願,可現在不同了,她和陸北辰分道揚鑣,與秦蘇從商場上講又是競爭對手,所以相處起來雖說不至於睚眥反目,但也可做到勢均力敵的平等對待。
因此秦蘇跟她面對面而坐時,林嘉悅挺直了腰板,面展微笑,打算跟她大面上意思意思,至少同為商場中廝殺的人,也該有點刀光劍影的談話內容才是,豈料她剛想探陸門目前動亂的底子時就被秦蘇給打斷了,秦蘇語氣極淡地跟她說,做生意耍點手段很正常,但拿不上檯面的伎倆也用上那只能說明你是黔驢技窮了。
林嘉悅聽著這話,第一個反應就是秦蘇知道她利用當年事來威脅陸北辰的事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陸北辰寧願用自己的身家來換顧初一世安穩,做事謹慎是出了名的,怎麼會節外生枝特意講給秦蘇聽?「秦姨,您這話什麼意思?」她著實好奇了。
可秦蘇沒打算跟她浪費太多口舌,很快用完了早餐,最後落下一句,「年輕人做事可以出格,但別太沒章法了,把別人的路堵死了你以為你的路能好走多少?到頭來,害得還是你自己。」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恰巧陸北辰回來了,風塵僕僕一臉倦怠,見到林嘉悅時卻是冷下臉來,面色十分不友善。秦蘇見他回來了,也就沒跟林嘉悅多廢話,她知道陸北辰忙工作忙了一晚上甚是心疼,叮囑他早早用餐。陸北辰視林嘉悅為空氣,先是問了秦蘇顧初醒了沒,吃了飯沒有,秦蘇笑說她還在睡覺,今早的早餐她特意煲了顧初最愛喝的砂鍋粥,叫他放心。
交代完這些秦蘇就去了廚房看粥去了,陸北辰本是倦怠,擱平常肯定不會搭理林嘉悅,但想到昨天的事,又見秦蘇剛剛臉上的神情,自然就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林嘉悅倒是熱情,直招呼他吃早餐,陸北辰開門見山,「你又在打秦姨的主意?」
林嘉悅也知道他剛進門時是聽見了秦蘇說的話,笑了,「秦姨的話莫名其妙,我手裡已經有了顧初這麼個有利工具,何必再去浪費時間招惹其他人?」
「別再打擾顧初。」陸北辰一字一句道。
林嘉悅眼睛一亮,「這麼說,你同意跟我合作了?」
陸北辰死死盯著她,那目光森涼冰寒,看得林嘉悅不舒服極了,但她沒有退讓,始終笑盈盈地與他對視,她知道,驕傲如他,在說完剛剛那句話時已經代表著他肯向她低頭了。良久後陸北辰才又薄涼開口,「底價不是那麼好套出來,你需要等。」
「沒問題。」林嘉悅笑道,「我知道只要是你陸北辰答應辦的事就一定能辦得到,我等你,但可千萬別是秦姨跟那位姓江的事成之後,否則,我不高興的話,也別想讓顧初高興。」江源一根筋,這幾日她表面遊山玩水,實際上也暗中跟江源接觸了幾次,意為收購西奈山,但江源就認準了陸門不放了,死活不肯賣她的面子,否則她怎麼會鋌而走險惹上陸北辰?
陸北辰沒多說什麼,但沉默下來也就表示了默許,林嘉悅目的達成自然高興,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敘舊之言離開了。陸北辰沒上樓,安靜地坐在窗前,剛剛還犀利薄涼的目光轉而成了沉重。不管他多麼討厭林嘉悅,有句話她是說對了,孕婦受不了刺激。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林嘉悅能有本事查得到當年陸顧兩家交惡的真正原因,而這個原因,是他萬萬不能讓顧初知曉的,不為別的,只為保留顧澤峰在顧初心目中偉大慈愛的父親形象。在顧初的心裡,她的父親是頭頂光環的,是英瑞聰慧的,是那個能開闢一方疆土的勇者,又是那個可以在柳絮漫天時背著她前行的長輩。顧澤峰是她的驕傲,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支柱,這個時候告訴她,其實你父親只不過是個為了利益不惜綁架孩童的卑鄙小人?這無疑對她是個致命打擊。
所以,陸北辰不敢冒這個險,他也不能,冒這個險。
*
顧初沒想到第二次見到天玄女會在陸北辰的實驗室裡。
在他一夜未歸後,顧初吃過飯就精神氣爽地去了實驗室「驗收」他和羅池的工作成果,不成想見到了意外之客。照例說她該可憐天玄女,見她小小的年齡,身上的袍子髒兮兮的,長頭髮跟鬼似的纏繞身周,臉色看上去比上次見到的更加蒼白,而且瘦骨嶙峋,精神狀態看上去也不大好。
顧初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心地善良同情心氾濫的好姑娘,可就是瞧著這天玄女可憐不起來,原因很簡單,從她進門起到現在,只能瞧見天玄女像是鼻涕蟲似的賴著陸北辰,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就連魚姜給她擦臉洗漱時她的眼睛也只是一直盯著陸北辰,最後被魚姜連拖帶拽到浴室了。聽陸北辰解釋說,天玄女是昨晚他從江源那給「翻」出來的,照理說這該是跟案情進展有關的事她該高興,但就是打心眼裡討厭。
陸北辰的意思是,在這個案子中警方太過被動,必要時要採取主動策略了。江源把天玄女藏起來那就是生怕節外生枝,現在天玄女被警方找到,江源必然會自亂陣腳,那麼再想找他的破綻就容易了。羅池贊同陸北辰的說法,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經過跟蹤,昨晚江源是去了西寨的巫醫家裡,據觀察,江源的胳膊好像是受了傷,當時有跟近的同事看得仔細,他的胳膊紅了一大片,像是快要爛掉了似的,巫醫不知道在給江源上一種什麼藥,總之江源的表情很痛苦,也很驚恐,然後就用了一把刀子硬生生地把他那塊快要爛掉的肉給剜了下去。
巫醫當時嘴裡邊一直念叨著:報應,真是報應……江源也顧不上不高興了,因為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
江源的胳膊為什麼會受傷?這是羅池始終想不通的問題,這幾天警方都在密切觀察江源的一舉一動,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受傷。陸北辰想了想說,「那只能說明他是在之前就受了傷,只是沒被外界知道而已。」
受了傷,卻不敢大聲張揚,甚至連這邊的醫療站都不敢找反而去找巫醫,那麼只能說明一來江源是不想讓外村寨的人知道他受傷的事,二來是他認為只有本村的巫醫才能治好他的傷勢。顧初聽著好奇,便詳細詢問了江源胳膊上的傷情,羅池照同事描述的又仔細複述了一遍,顧初越聽越覺得有點熟悉,一時間陷入沉思。陸北辰對妻子最為瞭解,見狀後就打斷了羅池接下來累贅的話,以防打斷顧初的思路。等她稍稍回了神,陸北辰便問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麼,顧初的雙眼亮晶晶的,用力點頭,「你們還記得西奈山上的紅蟲嗎?」
她的一席話猛地點醒了陸北辰和羅池,兩人一下子想起了當時跟著王族長進西奈山的情景,當時喬雲霄被紅蟲叮了,如果沒有王族長及時用紅蟲草為喬雲霄解了毒,那麼喬雲霄那條紅腫的胳膊肯定要剜下去一塊肉去。而那種紅蟲只有西奈山才有,被紅蟲叮咬後的辦法就只有符合進入西奈山年齡的老者才能知曉,像是江源那種年齡的人肯定是不知道。
「照這麼說,江源是偷入了西奈山,不成想被紅蟲給叮了。」羅池思索著呢喃,「那為什麼現在才想起就醫?」
「一來他沒想到紅蟲叮咬會這麼嚴重,二來可能他是不想被別人知道他進了西奈山。」陸北辰冷靜分析。
顧初聽著有點暈,畢竟醫者父母心,在她認為,任何事都比不過身體健康重要。「就算他忌憚山鬼也不用這麼糟蹋自己身體吧?」她說道,可說了一半又恍覺不對勁,補充道,「可是,如果他要是個忌憚山鬼的人,為什麼還要犯規進西奈山呢?這說不通。」
「因為他就是殺害王族長的兇手。」這一次,陸北辰和羅池異口同聲。
說完羅池就笑了,又衝著陸北辰拋了個媚眼,大有表達心有靈犀之意。陸北辰差點吐出來,很不給面子得白了他一眼,接著說,「江源不敢告知的原因很簡單,王族長明明是他殺,卻被說成自殺,又有在山洞*的嫌疑,實際上是江源在殺害了王族長後將其屍體背到了西奈山的山洞裡,一旦可以證實他胳膊上的傷口是來源於西奈山的紅蟲,那麼,我們就會多了一條鐵證。」
「怎麼證明?剛剛羅池都說了,那個巫醫把他的肉都剜了。」顧初一聯想那個畫面就覺得毛骨悚然,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比劃了兩下。
「這就需要法醫了。」陸北辰笑道,「紅蟲在江源胳膊上留下的毒素時間較長,就算剜了肉多少還能留下些證據來。」他轉頭又看向羅池,「要麼你把江源給逮回來,要麼你也剜下點江源胳膊上的殘肉來。」
羅池吧嗒兩下嘴,「我覺得前者還靠譜點。」
說話間,天玄女就被魚姜給「洗」好了,一張小臉倒是清麗可人,只是見了陸北辰後又是一把抱住了他,一臉的驚恐死活就是不撒手了。顧初剛剛平復好的心情頃刻跌到谷底,從鼻腔裡用力地「哼」了一聲,連帶地又狠狠地瞪了陸北辰一眼後,一扭臉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