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搞笑的人都很開心的。
尤其是每天都搞笑的人,每天被要求說同樣段子的人,被要求表演同樣節目的人。
如同我新認識的豆哥。
開了紅色的寶馬跑車從5年前跑到現在,那個價錢5年前如果買了房現在已經漲了不知多少了。而熱衷於表面功夫的豆哥買了一輛寶馬,於是價格就一直跌一直跌,唯一值錢的估計就只有寶馬兩個字了吧。這應該不算難過的事,因為他很得意地說:幾年前,我開了保時捷下車,被人打劫,一個LV的包裡裝了十幾萬的現金,還有手機等等,我剛下車就被人弄暈了,後來我就收斂多了……
這個收斂多了的前輩表現出來的依然是打了雞血的樣子。回想我們初次見面,為了不讓氣氛冷下去,我們不停給自己加興奮劑,說話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說的事情一個比一個有包袱,周圍的人全笑得趴下了,只有我和他青筋爆出還在互相誇對方資質好、有意思。回去累得澡都沒洗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我畢竟是年輕人,估計他在路邊停完車就在車裡睡著了吧。
約豆哥吃飯,阿昌哥之前把他吹上了天,一時還沒落座就被要求說起段子來。
「我以前穿了雙很好的鞋,後來就被警察關起來了。那雙鞋是我揀的,你知道為什麼我被關起來嗎?」
我們都不知道。
「因為這雙鞋是我在別人陽台上揀到的。」
「後來我被放出來,我就去水庫炸魚,又被警察抓了判了十年刑。我只炸死了三條魚啊。你知道為什麼我被判刑了嗎?」
我們還是不知道。
「因為三條魚死了之後,又有十個潛水員浮了上來……」
「進了監獄之後,很多人看我不慣,三十多個人一起揍我,三十號人打了我半個多小時,我還沒有倒下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下我知道了:「因為你練過吧。」
「錯了,因為他們把我吊起來打的……」
我笑得很猛,也知道這個笑話他講了應該不下一千遍了吧。
豆哥埋著頭吃泡椒魚頭裡面的清水面。作為湖南人的他這道菜吃過也應該不下一百遍了吧。吃到一半,他抬起頭來說:「非常好吃!」就好像第一次吃一樣。
看《真情指數》時,吳宗憲與蔡康永聊著聊著,開始滿是淚光。看《背後的故事》,包小松包小柏也是嚎啕大哭。他們的說法都有唯一性——都是第一次在觀眾面前哭。
靠幽默與搞笑出道的人,不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也許永遠都沒有流淚的資格,只能重複著自己的過去,打著雞血活出人的一生。
其實我也是這類型的人,只是做這樣的人也需要台階和資格。
「豆哥後來不知道去哪了,每半年給我打一個電話,不知所云。每次電話都熱情飽滿,完全忘記我們半年前那個電話是無疾而終。其實我是個令人討厭的人,對面這個人一直熱切,我就覺得對方太使勁。如果對方稍顯冷漠,我就覺得對方過於矯情。我總覺得每個人的表現都是有劇本的,作為自己的導演,他們能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及所表現的人物性格。
這種令人討厭的性格也不過是兩年前開始好轉,那時我才發現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對自己的任何言行負責——這並不是一個貶義,而是很多很多人活著並不如我,以及『我以為『的那樣累。他們所有的舉止都是發自當下最真切意志,無需控制,也無需反省。
有同學曾經在宣講會上問我,請問你是一個感性的人還是一個理性的人。我的回答是:我是一個理性的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感性,而在感性的時候理性的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我連著好幾個月為這個解釋暗喜,不過也是剛剛才發現,我活得似乎也挺使勁和矯情的。
我媽說:沒有人會一直正確,他們只會越來越正確。
對於人生,亦是如此。」——201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