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給我發來一張玉龍雪山的彩信。附了一句話:大床正對面的景,遠處是玉龍雪山。沒頭沒尾。卻像下筆千言。
人和人的關係,一旦開始時走得近,一輩子也是那麼近。
因為一開始Ann把我當上進的小學弟,所以在我心裡,她無論如何都比我懂得更多,比如第一次我邀請她吃飯,她能說出哪裡的夜宵又好吃又便宜。那一次吃飯,權當一次面試,後來我就成為了她負責的宣傳部門的一名小幹事。
我喜歡「幹事」這個名字。所以在學校的那些日子,不停的幹事,也不知道干的那些事對未來有什麼作用,但是一直忙碌地奔波,很容易就安慰自己「好像你也沒怎麼浪費大學的時光」。
後來我買了一輛極其拉風的賽車,無論上坡下坡是否有台階,都直接踩了過去。有一次,Ann坐在我賽車的橫樑上,我從南學區踩到北校區。後來,那些學長學姐們就說Ann正在談一場姐弟戀。她那時大四,我大二。
有些人,一旦被週遭誤會有曖昧,兩個人就莫名有了隔閡。而我和Ann相視一笑之後,誰都沒有探討。Ann是當時宣傳部的部長,文筆與氣質都很出眾。我很珍惜她對我的信任,對於中文系的女孩而言,任何與男生接觸的機會都會降低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神秘感。而Ann於我沒有半點而防備。說起當時我的心情,給我一把長槍就是堂吉訶德了,心想如何不讓Ann被更多人誤解,但更多的是如何讓Ann更有面子,因為我知道很多看熱鬧的學長只是覺得我乳臭未乾罷了。
雖然那時《忐忑》還不流行,或者還未出生。但想著當時的心情,每天就是踩著《忐忑》的歌詞一步一步前進的。
Ann畢業時,我們也沒有過多的告別。
在這一點上,我是一個頗為自信的人。
我一直認為,如果對方在我心裡有位置,無論他走得多遠,也走不出我的心。
後來Ann去了長沙的重點高中當老師,然後又過了一年,她決定出國留學兩年,後來回了上海。從工作不順,到門戶網站的主編。從不顧忌別人目光一直單身,到終於決定在上海安家落戶嫁為人婦。一晃十年,我和Ann,就像兩張幻燈片。互相將人生投影在對方的身上,但一切都只是投影。我們各自的色彩,畫筆的紋理,連投射出來在對方身上的熱度,都不曾改變過。
我曾頂著一頭亂髮去專賣店給她買了一件冬天御寒的衣服。
每年那個時候,她的話題都會圍繞那件衣服展開。
每隔幾個月,我和她會就人生轉折進行探討。
她說:其實這麼多事情走過來,你會發現,人生無處不是轉彎的地方。但好在,我們還能繼續走。
繼續走。這三個字組合起來很妙。
前面已無路,繼續走,可以走出一條路。
前面很多路,隨便選一條繼續走,走到頭都有歡呼。
前面花團錦簇,貌似衝刺的盡頭。閉上眼繼續走,把人群拋在腦後,當喧囂聲漸息,那不過是一場虛假的繁榮,遺忘前的一次誘惑罷了。
她的短信發來。人也淡淡,水也濛濛。
她說她的人生貌似已經固定,所以想再嘗試一次冒險,問我的意見。
我一直認為,人生最大的冒險就是不冒險。
她欣然接受。
所以無論接下來,我們各自如何選擇,也不過是我們相知長河中一次小的暗流。
前天,我爸過了他60歲生日。我說,我爸已經進入中年了,而我也就成年了。日子還長著呢,路上還有的是人呢。
「關於Ann,來來去去好像就是那麼一點兒事。一想起來,還是那麼一點兒事。朋友,再好的朋友,也不過才這麼一些事情留在記憶裡。其他那些人,或許更少了。所以每次一開心,我就拿相機拍下當下的場景,因為我知道未來一定會忘記。」——2012/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