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去找紅葉,房間卻鎖著,問了人,才知道紅葉被九王爺了牌子,去九爺府上了。這紅葉,後日便是「級花魁」大賽決賽第一場十進八淘汰賽,她倒是一兒也不緊張,照舊跟她的九爺風花雪月去,也不好生練練她的曲子。
百無聊賴地回來,想練會兒吉他,突然想起吉他落在將軍府那園子裡了,想叫紅去取,轉而一想又作罷,反正在將軍府也不會丟,我以後在倚紅樓也用不著那東西,都是在將軍府用,擱那兒便擱那兒好了,省得將軍府那只野貓還以為我沒事總找借口往那兒跑,是為了勾引她二叔。
正無聊間,金大娘來了,還帶來我了上次畫給她做的布公仔樣品,我眉開眼笑地看著這五隻憨態可掬、造型各異的卡通布豬,連聲稱讚:「金大娘,你們錦繡莊的師傅可真是心靈手巧呀,敢情我畫什麼都做得出。」
金大娘十分得意地道:「那還用,不怕句大話,只要姑娘畫得出來,我錦繡莊絕沒有做不出來的東西。」
我頭,笑道:「這麼來,我真是要多弄些東西給大娘試試了,大娘覺得這布玩偶,在京城有沒有市場?」
金大娘笑道:「我正想跟姑娘這個事兒,這樣品剛剛做出來的時候,我那兩個兒喜歡得不得了,抱著不肯鬆手,我要不是答應了姑娘送來,只怕都的會心軟給他們。這玩偶,京城的少爺姐們一定會喜歡的,姑娘有空不妨多畫些樣兒出來讓我們照做,真是沒想到,那樣醜蠢的豬仔,姑娘都能整得這般逗趣。」
我笑了笑:「花樣兒少不了你的,金大娘,我跟你們簽了約,自然也想多掙些錢。做這些玩偶的材料,大娘不妨再多換幾種,布料有時候還可以換成獸皮,做出來的效果又會不同,價格當然也更貴,這類玩偶是銷給那些豪門富戶的孩子,做得好,女眷也會喜歡。」
金大娘眼睛一亮:「姑娘提得是,我回頭就試一試,姑娘若覺得這布玩偶沒什麼問題,那我們回去就大量生產上市。」
我笑道:「大娘的樣品做得這麼好,我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我這裡還有一些東西,想請大娘幫我拿回去做一做。」
「姑娘又畫了新花樣兒麼?」金大娘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財神爺一樣,我笑著將空閒時畫好的圖紙給她,笑道:「倒不是什麼新花樣兒,只是我自己需要的一些東西。」
「哦?」金大娘好奇地接過去,看了看,臉色微變,抬眼看我,強笑道:「姑娘這是……」
「嗯,我需要一些簡單的衣物。」我忍住笑,我不過是畫了一些T恤、長褲、風衣、襯衣、家居服的圖稿,加上一個大背包的樣式,這些東西我早就想弄了,特別是背包,我在電視裡看到古人都是打包袝,多麻煩多不方便啊,就算隨便縫個布包,也比拿塊布打包袝方便實用,真不知道這些古人怎麼想的。
「姑娘這些衣物的樣子,真是古怪得很。」金大娘笑得勉強,「這些真的可以穿麼?」
「反正是我穿,大娘照著做就是了。」我如今對錦繡莊的手藝十分有信心,看金大娘一副被嚇住的樣子,暗笑幸好夏天過了,我還沒有畫些背心吊**來嚇你呢。我對這古代的袍服羅裙真的有些煩,想起以前時候和一幫朋友扮家家酒,常常把家裡的床單被面拿來裹在身上,扮姐扮丫鬟的,對那些看起來漂亮得不得了的衩裙是多艷羨啊。誰知道如今整天穿這個,根本和想像中不是一回事,寬袍大袖,稍不注意就蹭髒了,還束手束腳的,好看是好看了,卻麻煩得要死。
「姑娘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的想法。」到底是見過風浪的商家,金大娘很快就恢復常態,看著我的圖紙,指著我單獨註明的扣子,眼中一亮:「姑娘這扣兒……」
「材質隨便大娘選。」我笑道,知道她對這個來了興趣,這個時代還沒有扣子這玩意兒呢,金大娘也算是個嗅覺敏銳的商人了,「木頭、石頭、金銀都可以作為這種扣子的材料,樣式也可以千變萬化,這扣兒可比布扣兒方便,大娘想推廣也行的,反正按契約給我賬號打錢便是了。」
金大娘笑得萬分謅媚:「看姑娘的,我們做生意的人若是不講信用,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姑娘的銀子,一分也少不了,我就這回去,給姑娘張羅去。」
她樂顛顛地走了,我叫過紅,拿了兩隻布豬塞到她手上:「了樣品出來要送你兩隻,拿去玩兒。」
「謝謝姑娘。」紅興奮得臉都紅了,剛剛我在與金大娘談話時,便見她一雙眼睛偷偷地不知瞄了那豬仔幾回,看來果真如我所料,古今中外的女人和孩兒,都逃不脫卡通公仔的巨大殺傷力。
這當兒,外間一陣嘈雜,似乎有人在大聲嚷嚷我的名字,我開了門出去,站在迴廊裡看下看,見到底樓的大廳裡亂成一團,一個錦衣華袍的公子東張西望地大聲嚷嚷:「我要見卡門姑娘,快叫她出來!」幾個龜奴想阻他,被他身後的兩個彪形大漢踢飛,一時雞飛狗跳。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寂平安這丫頭,真是個膽大妄為的,竟然跑到青樓撒野來了。卻看到月娘急急忙忙地衝出來,賠笑道:「這位公子,不知道我們卡門姑娘有什麼得罪公子的地方,讓公子這麼生氣?」
月娘到底好眼色,見得出錦衣華服的寂平安這氣勢不是普通人家,所以只賠笑。姑娘們的房門都打開了,一個個偷偷地探頭探腦。卻見寂平安把臉一扭,傲慢地:「她沒有得罪我,我是來幫她贖身的。」
月娘一怔,姑娘們也開始竊竊私語,月娘笑了笑,圓滑地道:「公子笑了,卡門姑娘是客居在我們倚紅樓,並沒有賣身給我們。」
她倒會。明知道我現在不敢走,自然也不拿個什麼勞什子的賣身契來綁我,還可以一口堵了那些個想幫我贖身的人的嘴。我冷笑,倒要看你月娘還能編出什麼花兒來。
寂平安果然怔住了:「你她沒有賣身給你們?」
月娘笑道:「是呀,公子,卡門姑娘只是在我們倚紅樓掛牌,她想走隨時都可以走,公子可是誤會我們倚紅樓了。」
寂平安怒道:「這麼,她是自甘墮落,自願呆在這裡?虧我還……」
「月媽媽。」我出聲打斷寂平安的話,底樓的人全抬頭望上來,我笑了笑,「請這位公子進我房裡談吧。」
月娘遲疑了一下:「可是,姑娘是寂將軍包下的,讓別的男子進去恐怕不方便。」
不方便?那你還不是容著楚殤進進出出?我嗤笑道:「別擔心,月媽媽,這位公子就是寂將軍府上的人。」
月娘不好再什麼,一聽是寂將軍府上的人,更不好得罪,只得躬身對寂平安道:「公子,請。」
寂平安從剛才就一直對我怒目而視,真不知道又是哪裡犯到她,我笑了笑,轉身進了房,蜷到窗前的椅榻上,讓紅去備茶。一會兒寂平安怒氣沖沖地衝進來,佇在房裡瞪著我,我笑著看她:「坐吧。」
「我才不坐你這污糟凳子。」寂平安沒好氣地道。平端了熱茶進來,聽到她的話,皺了皺眉頭,將茶擺到了椅榻的矮几上,輕手輕腳了退了出去。
「這青樓可沒一處乾淨地方?平安公子若嫌棄,就不該來。」我冷笑,剛才看到紅的神情,知道她被寂平安的話中痛處,心中對寂平安也有些氣惱,「來了,即便是站著不坐,那腳也髒了。」
寂平安被我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呼呼地衝過來,坐到我側邊的椅榻上,咬牙看著我道:「你怎麼認出我的?」
我正在喝茶,一聽她這話,忍不住一口笑噴出來,擱了茶盞,笑得喘不過氣兒:「寂姐,你還當你自己的女扮男裝很成功哪?你除了換了身男裝,全身上下一舉一動,哪裡像男人?那把聲音也不會掩,不認識你的人倒可能給你蒙過去,我見過你一面,自然看得穿。」
「倒有幾分眼色。」寂平安哼了哼,嘴上雖然認了軟,卻沉著臉繼續擺臉色。
我知她性子,也不以為忤,笑道:「寂姐最不屑與我這等青樓女子粘上關係,這會子怎麼還紆尊降貴,跑到青樓來搗亂。」
這寂家的寶貝蛋子也真是膽大包天、任性妄為,居然也不顧著自己的名譽,青樓這地方也是想來便來。寂平安哼了一聲,道:「我二叔昨兒個是你救了我,我寂平安最不喜歡受人家恩惠,你救了我,我便來幫你贖身,以後我倆便互不相欠,我不用再欠你人情。」
呵呵,這寂大姐還真是率真得可愛。我笑了笑,道:「如此,只怕要叫寂姐失望了,你沒聽到剛才月媽媽嗎?我只是在倚紅樓掛個牌子客居,沒有賣身給她。」
「聽到了,聽到了我才更氣!」寂平安猛地站起來,瞪著我道,「你明明是自由之身,為什麼要呆倚紅樓這樣的地方?真是自甘墮落、不知廉恥,真不明白我二叔和宇叔……,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我自嘲地笑了,她以為是她二叔包下我,又給她在園子裡瞅見我和宇公子**,恐怕心中對我的惡感更甚了,認定我是個朝三暮四的下賤女子。
「寂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這麼好命,有個位高權重的二叔提供你衣食無虞的生活。」我端起茶盞,淡淡地道,「大多數像我這種無依無靠的平民百姓,都得自己賺銀子餬口,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像你想得那麼容易的。」
「京城這麼大,你可以找更好的工作。」寂平安氣哼哼地坐下來,不以為然地反駁,「看你也是讀了兩天書的,沒必要一定要呆在倚紅樓裡賣笑才能活,真是給女人丟臉。」
「賣笑怎麼了?」我喝了口茶,放下茶盞,輕笑道:「我不偷不搶,有什麼好丟臉的。白了,這世上的人,哪個不是在買來賣去?商人出賣貨品謀取錢財,讀書人出賣學識謀取前程,農夫和市井平民出賣勞力養家餬口,何以咱們青樓女子出賣色相討個生活,便天理不容了?到底,還是有買才有賣,有市場,才有貨品,沒那些個男人像狗一樣湊上來,青樓這行業早就關門大吉了,還能越開越多,朝朝代代屢禁不止?寂姐不從那些個買的人身上找原因,倒看不起賣的人,真是笑話呢。」言下之意,你二叔包下我,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二叔的問題,以後少來找我的麻煩。
「你……!歪理!胡八道!」寂平安被我顛覆倫常的言論氣倒了,偏偏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瞪我,半天不出一句話。
我看她氣成這樣兒,有些心軟,這丫頭雖然刁蠻,心眼卻不壞,至少還知道受人恩要還人情。再了她那些觀念也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深蒂固的,從受的便是這樣的教育,我何苦跟一個丫頭過不去。
「不過寂姐今日的情,卡門承了。」我笑了笑,誠摯地看著她,「你也不用一直將我救你這事兒放在心上,我昨日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值得寂姐這般費心掂記。」
「我……」寂平安囁嚅半天,還是沒出話,這丫頭還真彆扭。我眼睛一轉,看到擱在圓桌上的三隻豬仔,笑道:「寂姐為我這般費心,卡門也送幾個玩藝兒給姑娘,權當謝謝姑娘跑這一趟。」
「誰要你的東西,我們將軍府什麼東西沒有……」寂平安不屑地輕哼,看到我捧到她面前的三隻布豬,驀然收聲,眼中浮起一絲喜色。
「哦,寂姐不喜歡,那就算了……」我作勢要將豬仔收回,寂平安一把奪過去,急道,「哎……,既然你一片心意,嗯……,你這玩藝兒,我收了……」
臉上明明喜歡得不得了,話卻要抬抬架子,真是屁孩,我看著她拿著三隻布豬愛不釋手,忍住笑起來。寂平安臉紅了紅,拿人的手短,對我話也客氣些了:「這是你做的?我從未見過京城有這種布偶。」
「我畫了圖樣,讓錦繡莊的金大娘做的。」我笑道,「過些日子綿繡莊應該有賣的,寂姐若喜歡,可以去錦繡莊訂貨。」
「你既有這樣的本事,何苦……」寂平安囁嚅了一下,住了嘴,想是知道自己又把話題繞了回去。我笑起來,也不是個不省事的主兒嘛。她頓了頓,終還是道:「我二叔再喜歡你,也不可能把你娶進家門的,你……」
這語氣,倒不似輕蔑了。我笑了笑,慎重地道:「寂姐放心,我從沒想過要嫁進將軍府。」
「我不是這個意思……」寂平安臉漲得通紅,想了想,聲道:「三日後是我生日,你……,你沒事也來吧……」
呃?這樣就與我化敵為友了?哇,這三隻公仔的威力還真是無窮啊,一下子就把這樣驕橫的野貓收伏了。我笑起來,寂平安彆扭地站起來,氣惱道:「你笑什麼,不來就算了。」著就抱著豬仔往門外走,我搖了搖頭,這彆扭的孩子,我見她拉開門,笑道:「我一定去給寂姐賀壽。」
她轉過頭看我一眼,見我眼裡透著誠意,唇角咧開來,抱著布豬笑瞇瞇地走。
——2006、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