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們雲家的想容,進宮也有一陣了吧?」太后突然又轉了話題,笑道,「她可是皇上『上記名』留宮的,看來皇上對她的印象不錯。」
「能得皇上的青睞,是想容和雲家的福氣。」我微笑道。女子進了宮,想獲寵就全憑自己的本事,雲家也幫不上什麼忙,多在銀兩方面能幫她打一下。但老爺子表現出的態度有奇怪,想容沒進宮時,他挺關心的,事事都幫她打得非常周到,可是一進了宮,對她這事兒也不怎麼上心了。我原本以為老爺子很想家裡出個皇妃光耀門楣,肯定會費心幫想容在宮中活動,前些日子我專程問老爺子用不用撥一筆錢給想容在宮中打,沒想到老爺子讓我以後不用再理想容的事便不再多言,一副這件事已經結束了的態度,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嗯,選秀也結束了,朝中那些大臣,上書好多次,讓皇上盡快立後,可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想法,留宮的秀女到現在還一個都沒有晉封,選後這件事也一直拖著。」太后的語氣有些煩惱,「真是不讓本宮省心。」
這個,好像我仍然不適合表什麼意見。實話,我對於每次來見太后覺得有些心有餘悸了,應付這位娘娘比應付她那個皇帝兒子還要吃力,她到底想如何?我一個寡婦,別我跟皇帝之間清清白白,就算真跟皇帝有什麼,也不可能正大光明進宮成為他的女人,何況我還不是一個身份普通的寡婦。我在心底苦笑,她何需防我,我的心已經隨著雲崢一起死了,或者,太后是不相信榮華夫人憶夫成狂的流言吧?雲崢,我好累,我該怎麼辦?
太后見我不出聲,笑了笑:「葉丫頭,今次選秀中,你們家想容德行姿容出眾,我看過她的八字,和皇上也最合,本宮挺喜歡她的,永樂侯有這麼乖巧一個孫侄女,真是好福氣。」
「那也比不上太后的福氣,這麼好的姑娘,如今是太后的兒媳婦。」我笑了笑,這是向雲家施恩麼?或者想暗示,有意讓想容入主中宮?爺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吧?
「你這丫頭倒會。」太后微微一笑,我笑而不語。太后了這麼多,其實最想知道的是我今兒和皇帝了些什麼吧?可是這件事皇上讓保密,怕打草驚蛇,我也不好。太后不知道心裡想什麼,又不願意明著問,我也裝糊塗好了。
從宮裡出來,我徑直去找易沉諳,誰知道進去,見他正在收拾行李,我怔了怔:「沉諳,你要去哪裡?」
「我早想去四方遊歷,以前一直被俗事纏擾,沒有機會。」沉諳給我奉上茶,「嫂夫人來得正好,我就不再到府上知會了。」
「為什麼突然要走?」我蹙起眉,盯著他,「因為賽姑娘?」
沉諳靜了半晌,淡淡地道:「怎麼會,我與賽姑娘並不熟識。」
「不熟識?」我笑了笑,「沉諳,我是過來人,你不用騙我。」
沉諳沉默不語,我歎了口氣:「你既已決定,我也不再勸你,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賽姑娘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嫁給寂將軍?」
「嫂夫人,我與賽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她的事我並不清楚。」沉諳仍舊堅持著這套詞。我靜靜看了他半晌,了頭:「好吧,那我祝你一路順風。」
到底,我與易沉諳並沒有太深的交情,我不能逼他他不願意的事。心事重重地回了侯府,剛下車,雲義就迎上來,臉色憂急:「少夫人,您可回來了,侯爺剛剛又犯病了!」
我一驚:「爺爺沒事吧?」老爺子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最近病的頻率高起來。
「傅先生正在幫他診治。」雲義趕緊道,「您快去瞧瞧!」
紅趕緊攙住我往裡走,急急忙忙踏進老爺子的房間,見安遠兮和雲德都站在床邊,傅先生正在給老爺子施針。我趕緊走到床邊,見老爺子閉著雙目,像是暈過去了。抬眼看著安遠兮,輕聲道:「爺爺怎麼樣?」
「剛剛病了,現在傅先生施著針,情況已經穩定了。」安遠兮低聲道。話音剛落,聽到老爺子一聲咳嗽,我趕緊轉頭看過去,見老爺子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傅先生輕噓了口氣,輕聲道:「侯爺,你這身子要好好休養,莫要再動氣著急。我出去給你開方子。」
老爺子疲憊地了頭,傅先生出去了,我趕緊蹲到床邊去:「爺爺,你怎麼樣?」
「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爺子見我和安遠兮都守在床邊,微微笑了笑,「嚇壞你們了。」
「爺爺怎麼會病的?」我蹙起眉,憂心忡忡地道,「傅先生讓你別動氣,誰氣你了?」
「只不過是生意上的事。」老爺子搖了搖頭,「沒什麼的。」
「生意上的事爺爺就少操心吧。」我歎了口氣,「不是有叔和我看著嗎?爺爺還不放心嗎?」
老爺子只是笑了笑,驀地反應過來,莫不是他自己親手負責的那些事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他急得心臟病都犯了?為什麼老爺子一直不肯透露這筆神秘的生意呢?
見他不肯,我轉了話題,笑道:「對了,爺爺,跟你件喜事,今兒我進宮看太后,聽她的語氣,有意立咱們家想容為後呢。」
「是嗎?」老爺子的反應很平淡,一兒也不覺得欣喜。我有些詫異,見老爺子臉色深沉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波瀾,半晌,他閉上眼睛,低聲道:「我有兒累,想睡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吧。」
我和安遠兮對望一眼,站起來,紅將我扶出房間,安遠兮跟出來。我默默走了兩步,停下來看他:「爺爺到底是怎麼病的?」
「這個月堂叔公該轉到『外支出』的賬不但沒轉,還用它做了其它的支出,爺爺知道了很生氣,在屋裡大罵了幾句就病了。」安遠兮左右看了看,輕聲道。
這筆神秘的「外支出」到底是什麼?老爺子為何如此著緊?不但雲家幾個執事不知道,連我和安遠兮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我低下頭,陷入沉思。安遠兮見我神色不定,輕聲道:「大嫂今兒進宮,還好吧?」
「呃?」我怔了怔,抬眼看他,「什麼?」
「呃……」安遠兮頓了頓,「沒什麼,大嫂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麼事?安遠兮問這話倒奇怪了。想了想,對他道:「叔,麻煩你讓隱執事替我查一查寂將軍新娶那位夫人,是什麼來歷。」
安生失蹤後,安遠兮求老爺子讓隱執事幫忙查找安生的下落,老爺子便將調配隱執事的權力交給了安遠兮。安遠兮看著我,沒問我為什麼要查她,只了頭:「好。」
我道謝回房,想了想,讓人把雲乾叫來:「你讓人替我盯著易沉諳,將軍府也替我安排人盯著寂夫人,每天都要向我匯報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有異常情況,立即來報。」
我不是懷疑沉諳與寂將軍這件事有關,但我也不相信他對賽卡門真的一無所知,在這個時候,我只能盡量搜集更多的情報和資料,最重要的,是找到救治寂將軍的方法。皇上已經知道寂將軍中了邪降,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呢?以他的性格,恐怕會求證這件事的真實性,他會找誰去確認呢?
一天過去了,皇上和寂府都沒什麼動靜。兩天過去了,仍是平靜無波。我派去的探子短時間內根本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我心裡憂急如焚,整天坐立難安。第三日,平安的「風寒」痊癒,過府來道謝。那丫頭進門就一臉怒色,我開始不知道她的來意,有些心虛,以為她現了自己生病的原因,笑著試探道:「喲,怎麼一臉不高興?誰惹我們的寂尚儀了?」
「唉,別提了,起來就氣。」平安坐到我身邊,氣呼呼地道,「我今兒出門遇到個瘋子,滿嘴胡言亂語,氣死我了。」
「哦?他什麼了,氣得你這樣?」我笑了笑,接過紅遞來的茶。
「我今兒一出門,看到有個男人在將軍府門外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叫家丁抓住他盤問。結果那人原來是個瘋子,滿嘴胡言亂語,我們將軍府被邪雲籠罩,邪氣當頭,定是有人被邪靈附體,失了魂魄。」平安忿忿不平地氣道,「我一聽就火了,讓人把那瘋子揍了一頓,竟然敢詛咒我們將軍府……」
我的手一顫,差把茶杯打翻,心中驚疑不定。這人是什麼人?他怎麼會知道將軍府有人中了邪術?是否和賽卡門有關的人?如果是,又怎麼會跑到將軍府門口胡言亂語?我將茶杯放回茶几上,輕笑道:「你怎麼知道那人是瘋子?你以前見過麼?」
「他這樣胡言亂語,不是瘋子還是什麼?」平安氣哼哼地道,「我以前沒見過那人,那人似乎不是京城人,我見他穿得像個土包子,像是鄉下來的。」
「哦?鄉下來的?」我裝作不在意地道,「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那人穿一身樣式很古舊的短布衫,那款式怕是五十年的了,背著個破舊包裹,還戴著一很可笑的虎頭帽。」平安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我從來沒見過人戴那麼搞笑的帽子,那帽子是幾歲的孩子戴的呀!」
「怎麼會打扮成這樣?」我笑了笑,「那人年輕很麼?」
「就是不才奇怪呀,應該二十出頭吧?你,不是瘋子是什麼?」平安大概是想起那人的樣子,捂著嘴笑起來。
「真是有意思,那人長什麼樣呀?」我感興趣地道。
「長相麼,倒是還不醜,一臉憨相。」平安歪著腦袋想了想,笑道,「就是打扮太搞笑了。」
不動聲色地和平安笑笑,等她告辭離開,我的笑容立即陰沉下來。讓紅把鐵衛叫進屋:「雲巽,你們立即給我出去找一個頭戴虎頭帽,穿樣式古舊的短布衫,年紀在二十出頭一臉憨相的男人,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給我帶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