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爺爺既然讓你來,當年的事,想必你是十分清楚了?」我看著眼前的雲德,平靜地道。聽聞了那麼多令人驚懼和作嘔的秘密,我突然現,自己的心境變得有些冷漠,如果以殺止殺是最好的方式,那我將不再在乎別人的性命,只要我愛的人和我關心的人好好的,就算要對不起天下人又如何?
「雲德所知,必不敢瞞少夫人半分。」雲德恭敬地道。我笑了笑,心裡清楚,如果不是老爺子授意,就算我拿刀指著雲德的脖子,他也不會跟我講半個字。這雲德一家上至祖輩就是雲家的忠僕,他的祖母是老爺子的奶媽,祖父就是雲家的大管家。雲德的父親雲修從就跟著老爺子,後來也承了父業作了雲家的管家。雲德的情況跟他父親一樣,從跟著雲崢的父親雲奕,現在也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以後大管家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以雲德對老爺子的忠心,我這個雲家少夫人還強迫不了他。
「那麼,請你告訴我,當年那件事到底是如何?」我平靜地問。
雲德看了我一眼,並沒有馬上回話,大概在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始條理分明地敘述:「當年崢少爺中了邪降,侯爺非常震怒下令徹查,先便從下降的綺羅夫人查起,但綺羅夫人下降後就被夫人衝動地處死,沒有當事人對證,這件事查得也不是很順利。侯爺派了些人去**調查,現綺羅夫人只是個普通的南苗女子,並不懂使用降術。侯爺懷疑這件事是二房暗中使壞。所以對二房的每個人基本都做了調查,最後查出二老爺地長子天奇少爺,在奕少爺去**的那段時間,去曜月國辦貨,本來該兩個月就回來,他卻用了三個月時間。侯爺順著這條線查下去。結果知道天奇少爺耽擱的那一個月時間,卻是去了**。」
我面無表情的聽著,雲德看我沒有反應,接著道:「天奇少爺在**去了一趟回來,對候爺隻字未提此事。崢少爺出事之後,天奇少爺去了**這事被侯爺查出來。他解釋是因為他在由曜月國返回滄都的途中。接到弈少爺的信,認識了一個南苗女子,很喜歡她。想帶她回侯府,又怕老爺子不答應,讓天奇少爺去幫他想辦法。天奇少爺他接到信之後十分著急,才轉道**,勸弈粵少爺打消此念,弈少爺同意了,他才放心地回了滄都,沒想到弈少爺只是敷衍他,終是把那個南苗女子帶了回來。」
這種一面之詞,誰會相信?我在心中冷笑。老爺子必定不會相信,若是這雲天奇想用這幾句話便過關,簡直是侮辱老爺子的智商。雲德又道:「那時候弈少爺剛剛病故,崢少爺雖然解了邪降術,卻受著每月一次地蠱毒之苦。侯爺傷心之餘,根本不相信天奇少爺的話,怒罵天奇少爺狼子野心,為了覬覦世子之位,竟然聯合妖人,找個南苗女子迷惑弈少爺,加害崢少爺。天奇少爺矢口否認,侯爺大怒,下令將天奇少爺關押起來,又再派人去**調查,想等拿到證據之後好好審問。這件事在雲家引起了強烈的震動,族中長輩給侯爺施壓,侯爺沒有證據就不能把天奇少爺關起來,而晚輩也來給天奇少爺求情,候爺就是不為所動,強硬地把所有反對之聲都壓了下去。大家見侯爺鐵了心似的,也不敢再出聲,沒想到天奇少爺在這個時候,在關押他的那屋裡上吊自殺了,還留下了一封遺書,的確是他勾結了南苗妖人,利用美人計引誘弈少爺,再加害崢少爺,他自知罪惡滔天,不敢再苟活於世,願以一命償之。這件事終於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我抬眼看他,冷笑道:「他之前死不認罪,後來又畏罪自殺,如此反覆,老爺子不覺得蹊蹺嗎?這件事就如此簡單?他就沒有同謀,他是怎麼認識**那個妖人的?不會是走路撞上的吧?誰給他們搭的橋?那瑪哈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消息,他隱匿到了何處,連雲家都找不到他?是誰在幫他?這麼多疑,竟然水落石出?」
雲德平靜地看著我,垂睫道:「天奇少爺一死,族人對侯爺都頗有微辭,是侯爺硬生生逼死了天奇少爺,加上侯爺派去**的人也沒有查到什麼實質的證據,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既然天奇少爺也已經留書認罪,侯爺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所以,這件事就這麼了結了?」我平靜地道。
「是。」雲德了頭,「侯爺對外只天奇少爺是病故的,並嚴令不准雲家的人再提這件事,所以連想容姐也不知道天奇少爺是自縊的。」
「這麼,要想弄清楚這件事,還非得找到那個瑪哈不可了?」我冷笑著問他,雲德知道我並不是想要他回答,只是洩心中的怒氣,不敢作答。
「行了,你出去吧。」我知道他這裡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不過雲德給我講的這些還是讓我瞭解了很多信息,先,雲家長房和二房之間一團和氣不過是一種表象,老爺子被二房害死了兒孫,只怕恨死二房了,而雲崇嶺被老爺子「逼」死了兒子,不管是真的逼死,還是二房為了脫身交出個人來罪。
兒子死了這是事實,可兩個人每次見了卻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原來都是惺惺作態,我嫁入雲家這麼久,都不曾現。這大家族的人,果真各個都是做秀高手,一個個,都是披著人皮的狼。
雲德欠身退出房去,我吐了一口悶氣,感覺頭針扎似的痛,這些天接二連三生了這麼多事,一件比一件讓我措手不及,我只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巨大的陷阱裡,只要稍不留意,就會被隱蔽在暗處的惡狼撕成碎片吞噬。
諾兒!我猛地站起來,心急火燎的往外走,我的諾兒,娘親不會讓你也變成一隻沒有人性的狼崽子,也決不會讓任何一條惡狼欺負你。我不顧紅的叫喚急急忙忙衝回舒園,一邊大聲喚他:「諾兒!諾兒!」
「娘親……」我的寶貝在奶媽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我「撲通」亂跳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諾兒……」我蹲下身,抱起我的寶貝,臉貼上他的臉,低語輕喃。「娘的寶貝,娘好想你……」
「娘親,寶寶乖乖……」傢伙在我懷裡亂曾,「寶寶有吃楂楂……」
我忍不住笑起來。眼圈兒卻熱了。這傢伙前幾天吃了太多的杏仁酥不消化,我餵他吃山楂片消食,沒想到他不喜歡山楂的酸味,就是不肯吃。還山楂罵他,他不吃,弄得我又好氣又好笑,裝作生氣不理他。這兩天生這麼多事,沒像以前那樣整天陪他,傢伙肯定多心了,這會兒拿好話來哄我。真是人鬼大。
我柔聲道:「真的呀?寶寶真乖,寶寶是最聽話、最可愛、最聰明的乖寶寶。」
傢伙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年紀,已經聽得懂讚美的話,臉上也露出幾分洋洋自得的神情。我微笑著,只是這樣看著他,我就覺得幸福。諾兒,娘會好好守護你長大,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雲崢,我會好好守護我們的兒子,守護你留給我唯一的珍寶,等他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等到我再也沒有牽掛,我就來找你,雲崢,你會等我吧?
「少夫人。」寧兒走過來,「義管事有位易公子想見您,正在花廳侯著。」
「易公子?」我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應是易沉諳。我親了親諾兒,站起身,讓奶娘把它抱走,理了理衣裳,搭著寧兒的手往外走,在心裡揣測易沉暗的來意,只怕多時為了那個卓婭。是聽卓婭被皇上請進宮中,本來決意要離開地人,也擔心地返了回來,易沉諳,怕是真的喜歡她,只可惜……
我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坐在廳內椅子上的人立即轉過頭,站起來微微欠身,「嫂夫人!」
他仍舊是好風度的,即使心焦,也不表露出來。我笑了笑,踏進門去,輕聲道:「快請坐。你能來看我,真好。前陣子你要走,還以為你真的不會來向我辭行了呢。」
這其實是溫和的拒絕,易沉諳眉宇間的憂鬱一閃而過,卻不落座,靜靜地看著我道:「沉諳冒昧,有事想請嫂夫人幫忙。」
他得那般誠摯,倒讓我不忍出虛以委蛇的話來。我默默地看著他的眼睛,索性坦言道:「沉諳,如果是為了賽姑娘的事,我幫不了你。不管你是要求我做什麼,哪怕只是想見她一面,我都幫不了你。很抱歉。」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樣答他,表情十分平靜,眼神卻顯得空洞。失神片刻,他淡淡一笑,唇角蘊含著苦味:「沉諳知道是自己強人所難,嫂夫人不必覺得抱歉。」他從袖中取出一樣銀色的器物,雙手奉上:「沉諳別無所求,只願嫂夫人若有機會見到賽姑娘,能將此物交給她。」
我看向他手中的東西,卻是一把巧的銀匕,只得兩指長,匕的刀鞘雕工精緻,一看就不是普通工藝。我搖搖頭:「沉諳,這東西,我是不能給她的。」他讓我帶匕給賽卡門是什麼意思,怕她受不住羞辱,給她一個可以保存尊嚴、自我了斷的東西?
「嫂夫人誤會了。」易沉諳大概猜出我的想法,微微一笑,「這匕是賽姑娘的父親贈予她的,她曾是銀匕是他們家鄉勇敢和希望的的象徵。」
是要她勇敢、堅強,不要害怕,永遠心懷希望麼?我接過他手裡的銀匕,微微一笑。喻義是好的,只是對於賽卡門來,也僅是一時的安慰罷了,我心裡很清楚,皇帝不會放過她的。
「我會盡力。」如果我還能見到她的話。
易沉諳淺淺一笑,頷道:「謝謝嫂夫人,沉諳告辭。」
他轉身出去,我握著那把銀匕,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怔怔出神,易沉諳,他到底是不是愛她呢。這態度,若是不愛,分明關切著,若是愛著,為何明知她身陷囹圉,還如此從容淡定?隨即淡淡一笑,這世間人的情感何等豐富,我們哪裡能一一體會和懂得,有些情感,怕也只當事人才能體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