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了一天一夜,到次日晚上舉行復活儀式的時候,我真的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全身的感覺已經麻木僵硬,我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穿著白色和服的妖邪在我眼前跳舞,嘴裡出奇怪的吟唱,他們的復活儀式已經開始了嗎?
我極力想在頭昏眼花的狀態下分辨出眼前的狀況,祭壇上似乎升起了火焰,我感覺到火灼的炙熱。勉強睜開眼睛,見到眼前奇異的一幕:大殿內跪著一群身著白色和服的武士,前排中間三個是九王、紅葉和真一郎。地面上圍著祭壇燃著一圈兒烈火,將祭壇整個包圍起來,安生和水晶球都身處其中。那個宗主則站在火焰外吟唱著奇怪的咒語,隨著咒語聲,原本端放在座架上的水晶球,緩緩飄浮起來,升到安生胸前的位置,水晶球開始出淡藍色的螢光,越來越亮,映亮了安生緊閉著雙目的慘白的臉。
「住手……」我虛弱地出聲,徒勞地阻止,卻沒有任何人理會我,只有紅葉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淡淡地垂了眼瞼。
「轟!」一聲巨響從殿外傳來,大殿一陣地動山搖,有粉塵從空中掉了下來。那宗主的吟唱被打斷,殿內的人趔趄著站不穩身形,被懸在鐵鏈上的我也被這陣搖晃甩來甩去。「宗主……」大殿外奔進一個渾身鮮血的武士,捂著胸口慘口叫道,「有人攻上了明神島……」
人群一陣騷動,紛紛站起來。我心中亦是一震,是誰攻來了?那宗主轉身吃驚道:「你什麼?島上佈滿奇門陣法,怎麼可能攻上來?」
「陣法已經被破了!他們在島上四處拋擲火藥彈……」
那武士似乎受傷極重,倒在地上呻吟。那宗主一臉震怒:「明神護衛隊沒有迎敵嗎?」
「護衛隊……都中了迷藥……島上有內奸……」那武士費力完,兩眼一翻,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過去了。大殿內頓時一片嘩然,那真一郎衝上前道:「宗主,讓真一郎出去迎敵!」
那宗主臉色陰鬱地看向殿門,語氣陰森:「你帶人出去攔住他們!」
真一郎拔出武士刀,領著殿上的眾人衝出去,片刻之後,人群又急地倒退回來。我往前看去,見殿門外緩緩走進一個持劍男子,看清他英挺俊朗的臉,我咬緊唇,險些落下淚來,安遠兮,你終於來了!
這一刻才明白,我對他不是沒有期待的,我是不想他涉險,不想他為了我再受任何傷害,可心裡不是沒有期待過他能來救我,一如從前每次身臨險境時,他都如天神一般出現。安遠兮如修羅一般燃著地獄之火的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兒,落到我的臉上,眼神微微一斂,我的眼淚終於欣喜地流下來。
「殺!」真一郎暴喝一聲,領著眾武士圍攻過去。安遠兮與他們纏鬥起來,殿外又擁進一些黑衣蒙面人,迅加入到與武士的打鬥圈中。那宗主臉色鐵青,轉頭對九王道:「帶他們走!」紅葉聞言,立即擰了柱子上的機關,將我放到地上,解開綁在我身上的鐵鏈。我已經全身麻木僵硬得無法站立,紅葉一把攬緊我的腰,將我下滑的身子扶緊。再抬頭見九王已經將昏迷的安生放下來,那宗主凌空將水晶球吸到手上,念了幾句咒語。剛剛圍著祭壇的那圈火焰像蛇一樣游動起來,阻攔在宗主前面,真一郎見狀迅從打鬥圈中脫身而出,飛奔過來。那宗主繼續唸咒語,火焰呼的一下猛地躥到半空,將與武士們纏鬥的安遠兮等人與火焰這頭的我們隔絕開來。那宗主繼續念著咒語,祭壇前面的地面突然移開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下去!」那宗主命令道,紅葉拎著我下了地道,其餘的人緊隨其後,我聽到洞口被封住的聲音,心中又急又驚,他們要去哪裡?
地道並不陰暗潮濕,反而很乾燥,牆壁上有燭火,光線雖然不強,視物卻是足夠了。這地道似乎四通八達,四處有熱風灌進來,不多時,我被他們帶到一個寬闊的圓形地廳。這地廳非常大,四面八方有八個通道口,正中有一具巨大的白色骨架,像蛇一樣盤旋著,豎起八條身子,在半空中虎視眈眈地盯著闖入的眾人。我看著那具閃耀著磷火的猙獰白骨,倒抽了一口氣,寒毛直立,莫非這就是八歧大蛇的骸骨?
「眼下時間緊急,千翌,我們得迅復活八歧大神,將入侵者殺死!」宗主道,「我一會兒施法將大神的殘魂釋放出來,你做好準備迎接大神入體!」
我被丟到地上,安生被九王放到八歧大蛇的骸骨前。那宗主又開始念動咒語,水晶球飄到安生的身體上方,輕貼到他的胸口上,又開始變亮。忽聽到一聲嗤笑,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這兒時間搞復活儀式,怎麼夠呢?」
明神宗主吃了一驚:「是誰?」
對著我們的那個地道口裡,緩緩走出一個男子,面帶微笑地道:「在下段知儀,恭候宗主大駕。」
「你……你怎麼能通過地底迷宮!」明神宗主瞪大了眼,真一郎也戒備地看著他如臨大敵。段知儀搖了搖頭道你們這些邪術太過害人,不應存於世。」著,他嘴裡嘰裡咕嚕念了一串聽不懂的咒語。那宗主聽他念了幾句,臉色一變,也開口念起咒語,似乎是在與段知儀對抗。兩個人相互唸咒,地廳一陣地動山搖,明神宗主的臉色越來越白,額上竟然冒起了細汗,反觀段知儀臉色雖然嚴肅,卻比那宗主輕鬆許多。那真一郎見明神宗主有些吃虧,將我從地上拎起來,刀架到我脖子上,厲聲道:「住手,否則我殺了她!」
段知儀微微一笑,恍若未聞,繼續唸咒。真一郎見段知儀不受威脅,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猛地往裡一壓,我還沒感覺到疼痛,只聽到下方一聲「哧」的悶晌,他握刀的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我往聲處一看,忍不住失聲叫起來,原來一把刀從他的肚子裡刺出來,鮮血淅瀝瀝地滴到地上。真一郎鬆開我,轉身看向刺他的人,揮刀向她砍去,厲聲道:「紀香!你這叛徒……」
我被推倒在安生身側,吃驚地看著紅葉往右一閃,輕鬆地避開真一郎的攻擊,反手又是一刀劈向真一郎1,真一郎咚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那宗主目中噴火,對著段知儀揮出一道符咒,厲聲道:「紀香,你竟敢背叛宗族……」話音未落,他身後的九王已經一刀刺向他的背心,刀尖從背後穿過他的胸口。九王一擰刀柄,拔出長刀,那宗主踉蹌退了一步,停止了和段知儀的鬥法,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九王道:「你……你為何……」
「宗主以為干翌會甘願做一個魔物的傀儡嗎?」九王一臉平靜地道,「復活八歧大蛇,只不過是你一相情願罷了!」
從我們進來的那個地道口傳來紛沓的腳步聲,轉眼之間,安遠兮領著幾個黑衣蒙面人一馬當先地衝進地廳,看來他們已經解決了大殿的戰鬥,隨他們一起進來的竟然還有玉蝶兒。安遠兮見了眼前的情況微微一怔,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玉蝶兒的目光看向我,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我和安生就倒在明神宗主腳下。
「哈哈哈……」明神宗主突然狂笑起來,「非我族類,果真不可信,你們以為本尊真的中了你們的計了?」
話音剛落,他嘴裡又急又快地念出一串咒語,雙手按在胸口上,沾了血漬迅在空中揮舞,隨著他的咒語聲,大廳中央的八歧大蛇骸骨突然動起來,彷彿活了一般,骨骼辟啪亂響。眾人吃了一驚,那宗主冷笑道:「享受您的祭品吧,八歧大神!」
那大蛇骸骨似乎聽得懂宗主的話,身子忽地躥起來,八隻頭分別攻向眾人,口中吐出一束束金色的光箭,射向他們。眾人分頭與大蛇骸骨殺將起來,那大蛇骸骨噴出的光箭射到牆上,牆體頓時像被炸藥炸開,地廳搖晃著,不斷落下碎石。罡風在地廳裡刮起來,吹得衣服像旗子一樣飄起來,大蛇噴出的光箭四處亂射亂炸,巨大的骸骨就在我和安生上空盤旋。我臉色白,身子僵硬得無法動彈,眾人專心與大蛇纏鬥,看來在解決掉它之前都是無法顧及到我們了。八隻蛇頭亂扭著,玉蝶兒瞅準機會向我這邊掠來,一隻蛇頭跟在他身後噴出一道光箭,玉蝶兒瞬間移開,那道光箭直直射向安生,我瞪大了眼,心膽俱裂:「不——」安生也是冥焰啊,我不能再讓他受傷。一念至此,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猛地撲到安生身上,以身擋箭。然而我低估了那光箭的力道,它驀地從我的背心穿胸而過,力道奇強,穿過貼在安生胸口的水晶球,再深深地扎入安生的胸口。
「啊……」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從胸口傳來,我出一聲痛呼,耳邊同時傳來安遠兮和玉蝶兒的怒吼。那光箭如同實質的箭一般,將我、安生和我倆中間的水晶球穿成一根糖葫蘆,不曾消失。奇怪的事情生了,被光箭射中的安生身上驀然射出金光,水晶球轟的一聲碎開,冥焰的兩魂五魄在安生身上盤旋,安生的身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最後化成飄舞的金屑,消失無蹤。我駭然地看著這一幕,幾乎忘了胸口的劇痛,只見金屑中,一顆粉紫色的螢光團與銀色和橙黃色的兩魂糾纏在一起,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光暈環繞在三魂周圍。三魂在身下排成一個三角形,刺眼的白光從三魂裡放射出來,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影出現在光影裡,越來越清晰。白光越來越強烈,彷彿原子彈爆炸一般,將整個地廳照得有如白晝,全身光的藍少年從沉睡中甦醒,猛地睜開了眼睛。冥焰……我喜悅地低語,你沒事就好了……意識漸漸地飄散,身體越來越輕,胸口又痛又冷,我閉上眼睛,墜入混沌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