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她很快摸到了火折子,迅速點亮,映出微弱的光芒。
牆是石壁,地是乾草,走起路來簌簌地響。這裡不像密室,倒像牢房。雪芝按捺住自己的心跳聲,終於在一個石製台階上看到一排箱子。她持著火把走過去,突然眼前光芒增亮了不少。再一抬頭,卻看見了箱子上方的銅鏡。銅鏡裡,火把的光芒從女子的下巴往上照。雪芝倒抽一口氣,忙彎下腰,打開了左數第二個箱子。
看到箱內的一瞬間,她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豐涉已經被滿非月不分青紅皂白地安排出了鴻靈觀。豐涉和同門師兄騎在馬上,心中慌亂但表現得無比慵懶:「聖母總是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困死了……」
他的師兄們不語。
「嘿嘿,你們不會是怕了我,才不說話吧。」
還是沒人接話。
「你們不說話,我可要回去了哦。」見無人答話,豐涉果然調轉方向往回趕。
「師弟請留步。」
豐涉一臉天真無邪:「什麼事?」
「聖母說了,你帶來的那個女人不像她,也不夠漂亮。個子,太高了些。」
剛聽完這句話,豐涉二話不說,揚鞭,策馬而去。無奈馬術不精,沒跑出幾里遠,身後師兄們的馬蹄聲已越來越近:
「哈哈哈……早看你那顆葫蘆不順眼了!聖母已經下了特赦令,抓到你,你就可以安心地隨我們處置了!」
「那要看你們捉不捉得到了!」
豐涉一邊大吼著,一邊瞄準一個山坡,倏地從馬背上跳下去。
身後傳來其他弟子的吼聲,劇烈的馬蹄聲。豐涉掉下山坡,抓住一棵小樹,但是樹幹太細,掛不住人,手還被劃破。於是,整個人都順著滾下去。最後連續翻了幾十次,摔得滿臉是血,暈倒在山坡下。因為天太黑,他的師兄們也放棄尋找他,在歡聲笑語中往回走。
此時,底層密室。
雪芝一手握著火把,看著空空如也的箱子,終於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摀住臉,氣悶得幾乎哭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慢慢站起來,蓋住空箱子,開始搜尋別的。
開了第一個箱子,裡面裝的是一隻死了的昆蟲。看周圍那柔軟的紅色布料,若不是瞭解鴻靈觀的人,準以為是藥材。
第二個箱子,空的。
第三個箱子,有一個很破舊的手卷。
這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一絲聲響。於是,渾身的神經都處於緊繃狀態。
她慢慢轉過頭去,什麼人都沒有。
雪芝有些累了,換只手拿火把。結果這一換,便又一次下意識看了看鏡子。不看還好,一看她終於禁不住失聲尖叫。
鏡中,她肩膀後上方,竟然多出一張臉!
雪芝嚇得扔了火把,在原地跳了好幾下。
那人忙揮掌滅了火,摀住她的口,低聲道:「你想被人發現麼?」
雪芝更加失措了。直到那人放了手,她才很不確定地說:「昭,嗯,上官公子?」
「是我。」
「你幾時來的這裡?你……不是回月上谷了麼?」
「你說不讓我跟你一起,我再跟來,恐怕你會鬧得更大。跟著一個還不熟的人到玄天鴻靈觀這種地方,你想想,你二爹爹怎麼可能放心?」
「我和你也不熟。」
「不熟?」在黑暗中,那種只有上官透才說得出來的調調重現,「我們還不夠熟?」
雪芝原本想發怒罵人,但一想到和奉紫的對話,還有自己在很艱難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便只是淡淡說:「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上官透沒有回話。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雪芝又點燃火把,翻開第三個箱子,拿出裡面的手卷。等展開以後才發現,那個手卷只剩了一半。她讀了前面的內容,敘述人竟是以前重火宮的弟子,宇文長老英年早逝的兒子,宇文玉磬。對這個人雪芝略有瞭解,於是偷偷把畫卷給藏在懷中,關上箱子。
雪芝道:「倒是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跟著你們。」
「那你還比我們先到?」
「兩個人,總是沒一個人來的快吧。」
「但是,你怎麼下來的?」
「輕功。」
「輕功?」雪芝禁不住笑道,「這麼高你用輕功?」
「嗯。」
「厲害。這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
「算。不過現在看來,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不清楚。」
「為什麼?」
上官透接過雪芝手中的火把,往身旁一晃,再往下移了一些。
滿非月站在離他們約莫五米以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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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滿聖母。」雪芝笑笑,低聲在上官透耳邊道,「不是說麼,有上官透在,滿非月不足為懼。」
「那是因為上官透百毒不侵。」滿非月抬頭,嘴角漸漸勾起來。
「這你都能聽見?」
上官透朝雪芝使了個眼色,用嘴型說:「既然她敢與我們正面衝突,就必然有恃無恐。」又對滿非月道:「滿觀主,我們來此正是為了尋找重火宮的失物《滄海雪蓮劍》,如果這本秘笈在閣下手中,還望能歸還。」
「叫我還我就還?憑什麼?」
雪芝道:「憑它屬於重火宮。」
「這本秘笈不在我手上。我聽都沒聽過。」滿非月摸摸臉,媚笑道,「你們弄錯人了吧。」
「你這人說話怎麼前後不搭?」
上官透對滿非月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告辭。」
滿非月翹了個蘭花指,笑聲輕輕迴盪在深淵:
「玄天鴻靈觀豈是你等小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芝兒退後!」上官透往前走一步,擋住住雪芝。
果然,下一刻,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便直擊而來。上官透抽出寒魄杖,在空中轉了個半圈,擋住那事物,又往前閃了一段。滿非月仗著自己的身高優勢,猛地撲在地上,彈出十字鏢,擊向火把。雪芝手腕一轉,火把隨著旋轉。火光時隱時現,滿非月和上官透的身影也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滿非月在與上官透交手的空子,總是會向雪芝扔十字鏢。雪芝身法很快,三兩下便躲開,但也因為速度以及那兩人的掌風過快,火把很快熄滅。
暗黑無光。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中,只剩下衣擺磨擦的聲音,還有拳腳相撞的聲音。
火折子在鐵門外面,上官透和滿非月擋在那裡,雪芝出不去,只能攀著牆上的凹凸處,翻到外沿。
歷經千辛萬苦,在她終於摸到火折子又返回去的時候,鐵門內突然變得靜悄悄的。
一時間,四周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有靴底磨擦乾草的簌簌聲。
雪芝不敢有所行動,甚至不敢開口詢問。
半晌,只聽見滿非月風情萬種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點火。」
雪芝不動。
「點火吧,芝兒。」
火把這才從無盡漆黑中燃起。
光亮漸漸擴散,照明了眼前的兩個人:上官透左手緊緊握成拳,右手持杖,杖頭指著滿非月的喉嚨。滿非月雖然被點中要害,卻是一臉清閒自在。
「解藥交出來。」上官透壓緊了她的咽喉。
「沒有解藥。你只有死。」
「如果我死,你也活不了。」
滿非月指著雪芝:「如果你殺了我,你看看她怎麼死。」
「我要殺了你,我還可以帶她出去。」
「你現在被銅錢花咬一口都會中毒,還能帶她走出這萬毒窟?」
上官透咬緊牙關,額上溢出薄汗。
雪芝愕然看著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上官透啊上官透,你真以為自己百毒不侵?你的弱點在手指尖,我早發現了。平時讓著你,還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這『十日噬魂』夠得你受了,等死吧。」
「滿非月,殺了他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的仇人是我!」
「唷,心疼了?」滿非月上下打量著雪芝,忽然笑了,「要我救他?也成,把你那雙修長的腿鋸了給我,我就考慮讓他多活三天。」
「你去死!!」
上官透朝雪芝搖搖手,回頭對滿非月道:「你想要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滿非月看看他手中的杖,「你現在最好客氣點,不然賠命的就不止你一人。」
上官透氣得手發抖,但還是忍住,把杖放下。
然後,滿非月走過去,拽住雪芝的手,把她往外面拖。她開始還抵抗一下,但是看到上官透的眼色,只好不甘願地跟著滿非月出去。
「對不起。」上官透在後面低聲道。
雪芝半側過頭,笑道:「別這樣說,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滿非月鎖了鐵門離開。
上官透摸摸指尖,有粘稠的液體。再湊到燈光下一看,流出來的血竟是黑色的。
他重重往牆上一擊,坐在地上。
過了兩個時辰,這不見天光的地方依然一片死黑。發毒的時間還沒到,坐以待斃的感覺讓人更加絕望。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自遠處傳來:「讓我回去!!可惡!!」
上官透倏地抬頭。
鐵門打開。
微弱的火光中,一個人被人推進來,落到他懷中。
低頭一看,竟是只穿了肚兜的雪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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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非月的身影被黑暗吞沒,一條深深的影子映在地上,隨著光線的擺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