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年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她剛才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句啊……
安靜,死寂一般的安靜。
就連口若懸河、抓緊一切時機推銷產品的導購員都識趣地噤了聲。
戚年悄悄抬起頭來。
紀言信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只眼底似凝著一層寒冰,讓人望而生畏。此刻,他這樣幽深的目光就落在戚年身上,足足停留了幾十秒。
戚年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懊悔得都想捶胸碎大石。
要不要補救下……
說是開玩笑?會直接被丟出去吧……
他前兩天才說……如果她對他有不一樣的感情,他會覺得很困擾。
才……多久啊,她又開始暴露她「登徒浪子」一樣的本性了。
戚年正胡思亂想著,紀言信卻漸漸沒了耐心。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面前這個腦袋都要垂到胸口上的女孩,頭一次生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來。
「走吧。」他轉身,抬步離開。
戚年一傻,愣在原地。
就……這麼過了?那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啊……
紀言信走到門口了也沒見戚年跟上來,回頭看了眼。
戚年還杵著當人形板,被他的眼風一掃,只覺得脖頸涼颼颼的,低頭幾步小跑,匆忙地追上去。
紀言信的不悅表示得很直接,從商場的專櫃到地下停車場,他步子邁得又快又穩。戚年沒走幾步就要跑一段,然後走幾步……再跑一段。
等到停車場時,累得直喘氣。
商場離戚年的家不遠,經過兩個路口,左轉就到了。
眼看著再過一個路口,就能看到家門口了。戚年揪著袖口揉了半天,先冒出一句:「對不起。」
紀言信挑了挑眉,沒出聲。
戚年的底氣頓時弱了幾分:「對不起……」
正巧紅燈,紀言信在停止線前剎住車,轉頭看她,到了嘴邊的話,在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眶時,頓時又嚥了回去,變成了一句:「算了。」
戚年眨了眨眼,眼睛被她揉得有些用力,這會兒有些微微的酸澀。
她聽著紀言信明顯帶了幾分妥協的「算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恥下問」:「所以,你同意了?」
紀言信原本正要鬆開剎車,聞言,又狠狠地壓下去,目光不善地瞥了戚年一眼,「別得寸進尺。」
戚年「哦」了一聲,心裡卻跟放了煙花一樣,燦爛無比。
好嘛,就算是默認了。
她揉了揉臉,瞇著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
劉夏接到戚年電話時,剛擠上學校門口的公交車,也不知道週末哪來的人,通向市中心的公交車塞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
剛過了一站,又上來了幾個人。
劉夏就勢往後面站了站,震驚地反問:「你你你……去紀……呸,到你男神家裡了?沒看出來啊,戚年。」
才一個晚上而已,進展就這麼突飛猛進?
劉夏還來不及再發表一下她作為軍師,對戚年此戰大捷的欣喜,就聽戚年說道:「那我們下午就不去美術館了,紀教授下午的飛機,不去看畫展。」
劉夏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虛弱得差點提不上勁來,「你就……這麼放我鴿子?」
戚年沉思了片刻回答:「不放鴿子啊,我們改行程。」
劉夏這才覺得心裡安慰了些,如果戚年敢說不約,她保證,週一回學校一定要掐死她!
紀言信出差了。
劉夏檢討完情報來源不穩定這條客觀因素後,又給戚年科普了一下:「紀老師是去參加交流會了,嘖嘖嘖,這場交流會精英會聚,讓我們生化狗很是嚮往啊。」
戚年對這些不瞭解,也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她唯一在意的,是紀言信出差多久,她就有多久看不著他。
這半個月內所有的課程都由沈教授代課。
戚年作為文科生,卻和生化院的精英們坐在同一間教室上課,讓沈教授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這個興趣,就表現在時不時拋出個問題提問戚年。
每次看她咬著筆頭,一臉「你還不如殺了我」的表情,沈教授就樂得鬍子一抖一抖,活是個老頑童啊。
劉夏看在眼裡,同情在心裡——就說吧,紀教授哪是那麼好追的?
剛過了一個星期,戚年對早上爬起來上課就表現出了十分的抗拒。
尤其霜降過後,Z市的天氣越來越冷。
戚年又重新回到了起床困難戶的行列,每天早上都掙扎在起床抗戰的第一線。
這天早上,她正在溫暖的被窩裡和意識做著鬥爭,塞在枕頭底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瞇著眼摸出來,連來電顯示都沒看,直接滑屏接聽。
「戚年?」
透過輕微的電流,是大洋彼岸傳來的聲音。
戚年的瞌睡蟲瞬間煙消雲散,她慌忙坐起,先是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是紀言信!
她足足盯著紀言信的名字看了好幾秒,這才回過神來,「紀、紀老師?」
「嗯。」一整天的行程讓紀言信有些疲倦,他陷在柔軟的沙發裡,聽著那端活力十足的聲音,閉了閉眼,「有件事,我想……要麻煩你了。」
戚年請了假,馬不停蹄地趕去七寶所在的寵物店。
七寶的寄養師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帶她去見七寶的路上,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七寶的狀況。
這些,紀言信在電話裡已經詳細地跟她說過了。
這一次的七寶,表現得很不配合,寄養在寵物店的這個星期,情緒表現得不安、焦躁。寄養師嘗試過幾種方式,依舊不能改善七寶的這個狀況。
直到前兩天,七寶開始拒絕進食,寄養師只能和紀言信聯繫。
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戚年把七寶帶回家餵養。
戚年不敢帶它回家裡,只能帶到學校附近的公寓裡。
一進屋,一直神色懨懨的七寶就抖了抖滿身的毛,東嗅嗅西嗅嗅地把並不大的公寓轉悠了一圈。
戚年把七寶的便盆放到陽台上,引著七寶自己嗅了味道,再去給它倒狗糧。
怕它依舊不進食,戚年只是先倒了一半,再倒了一些牛奶泡軟,又加了從寄養師那兒拿來的營養膏。
七寶聞著香味就搖著尾巴湊了過來,因為不吃飯而有些乾燥的鼻子在她手心蹭了蹭,等戚年把狗盆往它面前推了推,它就低頭開始吃狗糧。
那狼吞虎嚥的架勢,讓戚年隱隱有個奇怪的猜測……她怎麼覺得七寶是故意的?
伺候好了七寶,戚年才想起要給紀言信回個電話。
在心裡打好了腹稿……怕自己忘記,又挑了中心詞記在便簽紙上,做完這些,她揉了揉趴在她腳邊曬太陽的七寶,這才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紀言信還沒睡,開著電腦在處理郵箱裡的郵件。
電流乾擾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是放在一旁的手機,嗡鳴著振動起來。
他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那張隨堂測試卷上移開,看了眼來電顯示上的「戚年」二字,拿起手機接起。
「紀老師。」
聽到他在那端清淺的呼吸聲,戚年突然就有些緊張。
她張了張嘴,照著便簽紙上寫的念:「我已經把七寶接回家了,寄養師給七寶做過檢查,確定沒有健康問題。然後,七寶的狗糧、玩具、日常用品我也帶回來了。剛喂七寶吃了飯……進食一切正常,沒有拒絕進食也沒有嘔吐,但是鯊魚軟骨鈣粉寄養師說要等七寶恢復食慾了再喂,還有……」
戚年歪著頭,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抬手去翻紙。
紀言信聽著戚年跟做論文報告一樣,一板一眼地匯報七寶的情況,想著那個女孩這會兒如果不是在回想她還要說些什麼,就應該在翻頁……
夜晚的酒店,很安靜。
安靜得除了戚年的聲音之外,便是筆記本電腦運行時的輕微聲響。
疲倦意外地一掃而空,紀言信往後靠在椅背上。
從窗口看出去,能看見一輪還缺著一角的圓月,月光清冷,不見星輝。
戚年說得口乾舌燥,確定自己事無鉅細地交代了,這才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紀老師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七寶的!」
紀言信收回目光,看向剛從郵箱裡下載的……沈教授發過來的隨堂測試卷。
前兩天,沈教授安排了一次考試,戚年不幸,也參與了考試。
也唯獨她的試卷,被沈教授給掃瞄到了電腦上,嗯……順便發給了紀言信。
說實話……慘不忍睹。
紀言信一目十行地掃下來,勾了勾唇說:「我不擔心。」
戚年還準備了一堆明志的話,他一句「不擔心」打亂了她的計劃,讓戚年瞬間呆愣在原地。
不、不擔心嗎……
沒等她品出什麼味來,便聽紀言信放低了聲音,語氣溫和:「七寶,就麻煩你了。」
戚年的大腦跟打結了一樣,連話都說不順暢,她把舌頭捋直了,這才嬌羞地回答:「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掛斷電話。
戚年裹著被子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這還不夠,她跳下床,抱著七寶的腦袋狠狠地親了兩口,「大功臣!」
七寶被她按倒在地,抬起爪子摀住眼,喉嚨裡還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一分鐘後。
沉寂了很久的七崽,更博了。
小天使們嗷嗷叫著刷開一看——
七崽:把男神的狗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