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舞事件的後續影響還在不斷地擴大,有葉長安的加入,這件事的影響力已經超乎了戚年的預估,變得有些不可控起來。
由她挑起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不再單單屬於她,那些有關維護版權、強調版權意識的聲音正在每個城市的角落裡一一響起。
從B市回家後,戚年這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的行為受到了戚爸戚媽嚴肅的批評。要不是紀言信提前幫她打過掩護,戚年覺得……以戚爸最近一點就著的脾氣,就差沒用皮帶抽她了。
Z大論壇貼吧的帖子因為第一時間申訴,刪帖及時,並沒有在Z大的校園內引起大風波。但事關紀言信,又是師生戀的敏感性話題,關於這件事的討論依舊沒有停息。
在家又自修了一個星期後,今天是戚年回校上課的第一天。
昨天被告知假期已進入倒計時後,戚年就陷入了恐慌,晚飯也吃不下,龜縮在被子裡蒙頭大睡。
紀言信接到戚爸電話時,正在去戚年家的路上,他就猜到這隻小鴕鳥一定會逃避現實。
戚年悶在被窩裡看漫畫,一下午都在吐槽現在標籤爆笑的漫畫到底有多少水分……
天色漸暗,安靜的房間裡,開門的聲音便格外清晰,戚年豎耳聽了聽,把被角壓緊,悶悶地出聲:「媽,我真的不餓,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紀言信反手關上門,看手忙腳亂地纏著被子滾到床裡側依舊不露頭的戚年,微挑了下眉,走到床邊,「自己過來還是我把你抓過來?」
那低沉的聲音近在耳邊,那隱約的威脅聲無疑讓戚年聽得背脊一麻,糾結了沒三秒就乖乖舉手投降,「你去把燈關掉。」
「我沒開。」紀言信在床邊坐下,藉著窗外不甚清晰的光看了眼探出腦袋來的戚年,張開手,「過來抱抱。」
絲毫沒有猶豫,戚年三兩下從被子裡鑽出來,扎進他的懷裡,在被窩裡拱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挨著他的頸側,微微有些癢。
紀言信閉了閉眼,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結果還怕去上學?」
「沒有。」戚年悶悶地回應了一聲,仰頭看他。
「出息。」紀言信輕斥了一聲,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髮,「我還沒吃飯,跟我回去吃?」
戚年把腦袋埋回紀言信的懷裡,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紀言信還在想要怎麼哄她回家時,她低低地笑了兩聲,問:「我爸會不會覺得他哄了我半天還沒你一句話好用,惱羞成怒等會兒把門反鎖了不讓我回家?」
「那就睡我那兒。」紀言信捏了捏她柔軟的後頸,低頭,附耳輕語,「我家別的沒有,就是床多。」
他一句話,就把戚年調戲得頭昏腦熱,半天不敢抬起頭來。
等戚年換過衣服,臉紅紅地跟紀言信出門時,戚爸唉聲歎氣地把報紙折了幾折,很是心塞地嘟囔了句:「女大不中留。」
又哄又勸的結果不如男朋友一句話有用,等會兒就把保險栓插上,不讓她進門!
在超市買了食材,紀言信親自下廚給戚年做了一桌吃的,盯著她吃了一碗飯,這才揮揮手,示意她和七寶去客廳裡待著。
等他收拾好廚房,這才一起出門遛七寶。
Z市這幾天的天氣很好,溫度也始終保持在二十度以上,難得的溫度適宜,但對於依舊一身「皮草」的七寶而言,委實不是值得它高興的事。
剛走到附近的露天體育場,七寶就已經吐著舌頭,氣喘吁吁。
體育場除了他們,並沒有人。紀言信鬆了七寶的牽引繩,讓它自己去玩一會兒,轉頭看到正四處張望的戚年時,問道:「陪我走一圈?」
戚年當然沒有異議,乖乖地被他牽著了手,沿著跑道緩緩地走著。
上了一天的課,有些累,就這麼沉默著走了半圈,紀言信才開口道:「後天我爸媽回來了。」
戚年正悶頭數步數,聞言,反應遲鈍了幾秒才「哦」了聲。
從B市回來的那晚,紀言信就和她提過,盡快安排雙方的家長見個面,把婚期定下來。
怕她覺得太快,他還補充了句:「定了婚期先領結婚證,婚禮慢慢準備,孩子也不急著要,你在我身邊就可以。」
一句「你在我身邊就可以」,讓戚年一點抵抗力也沒有,暈著就答應下來。現在聽他說他的父母後天就回來了,這才開始有緊張的情緒,「這麼快?」
「他們很著急。」紀言信低笑了聲,打趣道,「尤其我媽,很擔心時間拖得太長,我這種沉默寡言只有皮相的人會被你甩掉。」
戚年在紀秋的科普下已經詳細地瞭解過紀言信的媽媽,聽說是個雷厲風行又性格很獨特的女強人,相比較嚴肅的紀爸,她作為小輩和紀言信的媽媽幾乎沒有代溝。
能這麼說紀言信的,除了紀媽媽,估計也沒誰了……作為Z大所有女生的少女夢,紀言信會被甩……真的是聞所未聞。
「不信?」紀言信低頭看了她一眼,慢了腳步,沉吟道:「那大概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戚年的腳步一頓,抬起黑亮的眼睛看著他。
紀言信也停下腳步,低頭和她對視,他的眼睛深邃幽暗,在有些昏暗的跑道上,清透得格外迷人。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這句話由他說給她聽,她便真的相信自己在他的眼裡是有這麼好的,好到他也為之欣賞,為之著迷。
戚年低著頭,揪著自己的衣角揉了揉,直揉得邊緣都打起了卷,她剛抬頭想說些什麼。
他溫暖的手心覆上她的後頸,低下頭,悄無聲息地吻上來。
很溫柔的一個吻,耐心地等著她適應,那溫軟的唇輕輕地吮著她的,不經意的一點觸碰都格外引人心神蕩漾。
那一點燈光下,他的臉被光暈襯得格外柔和。戚年看著看著,就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了,柔軟得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當初的一見鍾情見色起意,她不會知道她現在能夠擁有什麼。
察覺到戚年的手環上來,紀言信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格外貼近的距離裡,他清澈的眼底就鋪展在她的面前讓她能夠一覽無遺。
那熾烈的、燃燒的、無法平息的所有情緒,都是因為她。
「看見了?」他問。
那低沉的聲音混在夜風裡,透著股輕柔低迷的蠱惑,「想要你。」
明明不是什麼正經的話,他的表情卻格外正派,正派到讓你覺得……想歪了都是你的錯……
也偏偏是這種話,最直接、最撩人。
戚年滿腦子跟3D立體混響一樣,一直盤旋迴響著:「想要你想要你想要你……」
然後唰的一下,戚年在瞬間……成功地把自己煮熟了。
兩天後,盛遠酒店。
有了上一次見家長的經驗,戚年這一次駕輕就熟,乖巧禮貌地和長輩一一打過招呼。
紀爸爸比紀秋給她看的照片更加年輕,不知道是不是在商場上多年拚殺的原因,身上除了幹練利落的氣勢還有種殺伐果斷,不可輕易靠近的氣場。
那種疏離感還真的是和紀言信一模一樣……哪有紀秋說的親和力十足?
至於紀媽媽,是很標準的東方美女,面容精緻,帶著很優雅的古典美,舉手投足都有種說不出來的貴氣。
比起紀榮,紀媽媽明顯善談很多,從Z市的物價到老公的廚藝,再到兩個小孩的成長軌跡……不像是馬上要做親家的人,更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一頓飯吃完,還是紀榮不動聲色地打斷了兩個女人的話家常,先支走紀言信帶戚年去酒店的花園,這才切入主題。
估計要談不少時間,紀言信乾脆帶戚年去酒店隔壁的商場,原本是想找個可以打發時間的地方,意外地,發現了一家遊戲廳。
時間雖然有些晚了,但遊戲廳裡卻格外熱鬧。
看小姑娘躍躍欲試的表情,紀言信徑直在前台換了遊戲幣,把沉甸甸的小竹筐遞到她面前:「想玩什麼?」
真是……
男友力要衝出地球了好嗎……
於是,戚年四處看了眼,很沒出息地選擇了最角落裡的娃娃機。
每顆少女心裡大概都有男生能把櫥窗裡的娃娃抓出來送給自己的情懷的吧?戚年就有過。那時候她最羨慕的,就是劉夏趴在娃娃機前指著裡面的娃娃對李越說「我想要這個這個」時,李越都能從娃娃機裡把劉夏要的娃娃抓給她。
不過……
戚年瞄了眼明顯沒什麼興趣的紀言信,搓了搓手,「算了,自己來吧!」
用掉二十塊錢後……
戚年氣鼓鼓地瞪著再次抓空的夾子,一腦袋抵到透明箱面,咚的一聲,疼得齜牙咧嘴。剛抬起頭來,身後伸出一隻手來,手心貼住她的額頭往後一帶,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紀言信圈著她,雙手環在她的身側撐在投幣箱上,沉了聲音:「投幣。」
戚年莫名地耳熱了一下,乖乖地從竹筐裡摸出兩塊遊戲幣丟進去,「這個娃娃機不好抓……」
紀言信像是沒聽見一樣,目光在裡面的娃娃裡轉了一圈,問:「你喜歡那個?」
戚年正要回答,才發現他的語氣並不是詢問,而是陳述,顯然在旁邊已經看到她對那個娃娃情有獨鍾了。
「這個講究概率。」紀言信的聲線微低,聲音在娃娃機的背景音下有些含混不清。
紀言信傾身對角度,他一動,在他懷裡的戚年瞬間貼得他更近,那溫熱的呼吸就在戚年的耳邊,強烈得讓她無法忽視。
「那個……」戚年舔了舔嘴唇,剛要轉頭,貼著他袖口的手被紀言信握住,抬手壓在了按鈕下。
還沒出口的話瞬間被戚年拋之腦後,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夾子落下去,分毫不差地扣住了娃娃的腰身,然後……穩穩地、穩穩地夾了起來!
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在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時候興奮地整張臉都開始緋紅起來,「抓到了!抓到了!」
還真是……很好哄。
紀言信揚了揚眉,鬆開她,彎腰從洞口拎出那個粉藍色的叮噹貓遞給她。就在戚年握住叮噹貓一隻手的同時,他也牢牢地抓緊了叮噹貓的另一隻手。
戚年詫異地抬眼看著他,「不是送給我的嗎?」
紀言信也看著她,沉靜的眼神裡暈開一絲笑意,慢條斯理地問道:「我想你,我願意後面那三個字是什麼?」
戚年簡直目瞪口呆……
一個娃娃就要換那句「我愛你」嗎!
「不說?」紀言信也不著急,傾身和她平視,「那再給你一個選擇,親我一口。」
耍、耍流氓!
那麼多人,親一口……更為難啊!
明顯看出戚年的為難,紀言信湊到她面前,那微低的聲音裡有著動聽的蠱惑:「它就在你面前,只要你說三個字就能拿走它,是不是很公平?」
……公平嗎?
但不管公平不公平,戚年已經明顯覺得有不少視線聚焦了過來,更明顯的是,紀言信絲毫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
她漲紅了臉,醞釀了會兒,心跳膨脹得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似乎還能感覺到瞬間加快的血液流動速度。
舔了舔唇,戚年抬起眼,聲音雖小卻格外堅定:「我愛你。」
「很愛你。」
意外地,比他預料之中的更動聽。
紀言信接到紀媽的電話,帶戚年回去,顯然是相談甚歡,房間裡的氣氛和樂融融,出奇的和諧。
紀言信對此絲毫沒有意外,畢竟從知道他談了個小女朋友開始,紀家幾位大家長都是一副「喜大普奔」的表情,生怕他半路又出什麼蛾子把小女朋友嚇跑了。
他牽著戚年坐下,看她紅著耳朵尖一聲不吭的樣子,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唇,遞了杯溫燙的水果茶給她。
看她乖順地接過去,抿一小口偷看他一眼的小動作,莫名覺得心口一熱,總覺得今晚的戚年格外招人喜歡。
紀媽不動聲色地把兩個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滿懷欣慰,知道用娃娃哄姑娘歡心,還不算太沒救……
又坐了片刻,時間也不早了,紀媽約了戚媽明天一起逛街後,正式道別。
回去的路上,戚媽有些感慨地看了戚年半晌,才轉頭和戚爸說道:「感覺我們家戚年上學搗蛋被請家長的事還沒過去多久,這一轉眼就要結婚了。」
戚爸也是一聲輕笑,「戚年喜歡就好。」
戚年從剛才起就一直沉浸在有些彆扭的情緒裡,突然聽到戚爸這一聲感歎,眼眶一熱,險些哭出來。
這種情緒來得又快又猛烈,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剛才在聽說六月領證,婚期定在十月的時候還絲毫沒有感覺,可就是這一刻,感覺自己的餘生正被從小陪伴她長大的父母慎重又嚴肅地交託給另一個人。
就這麼忽然地覺得「長大」這個詞裡,還有太多,她還沒去經歷的感悟。
紀爸紀媽常年在國外,往年只有清明節、中秋節和春節才會回國。後來紀老爺子的身體狀態不樂觀起來,春節通常都把老爺子接到美國一起過,鮮有像這次一樣,停留一個多月之久。
五月末的Z市,日光淡薄沉靜,天空湛藍得像是納木錯的湖水,清透沉澈。
昨夜剛下過雨,空氣中濕漉的水汽厚重,迎面而來的風已經帶上了些許暖意,拂面時有說不出的溫潤舒適。
紀言信下了課去接戚年時,她剛從學校不遠處的甜品屋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蛋糕盒,正透過紙盒透明的遮擋去看裡面的蛋糕。
紀言信降下車窗,揚聲叫她的名字:「戚年。」
戚年循聲抬頭,立刻揚了笑,快步走到他的車旁。有不少Z大的學生認出兩個人來,腳步都不由放慢了些,紛紛側目。
相比較一個月前的不適應,戚年現在已經能夠很坦然地面對這些目光,絲毫沒有在意,拉開副駕的車門坐進去,獻寶似的把手裡的奶酪蛋糕遞給他看,「我自己做的。」
紀言信配合地看了幾眼,言簡意賅地誇了句:「還不錯。」
得了表揚,戚年臉上的笑意更甚,小心地把蛋糕放在腳邊,抬腕看了眼時間,「現在去接紀秋嗎?」
「邵醉順路去接了。」紀言信瞄了眼時間,淡聲道,「我們直接過去。」
紀言信的爸媽明天要先回美國,正好又是週五,大家都休假,就全部叫上一起吃頓飯。
紀爸紀媽住在紀家,紀言信也很少再回公寓,帶著七寶住回了紀家的老宅。以至於,三不五時就被紀言信帶回來吃頓飯,這個月下來早已經是紀家的常客了。
紀秋眼看著就要升高三,這段時間忙得昏天暗地不可開交,連帶著戚年想見到她還得通過紀言信提前預約。
高二下半學期,紀秋的手機被沒收,還是前段時間剛知道戚年出了那麼大的事,知道這次是路清舞倒了大霉,纏著戚年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得知路清舞如今一敗塗地,還身陷各類官司中,被各大出版社拉入黑名單永不合作之後,樂得直在沙發上打滾,一不小心掉下來,還壓到了七寶的尾巴,嚇得七寶一天之內再沒敢靠近她。
說起路清舞現在的遭遇,也是讓人唏噓不已。
各大書店、網站有關路清舞的作品都已經下架,搜索欄搜索路清舞皆是「無此類商品」。
榮品文化起訴路清舞違約,勝訴,路清舞如今除了身敗名裂,還背負了一身的違約金,光是要賠給榮品文化的違約金就高達六十萬,更遑論其他出版商和影視公司。
聽說路清舞和榮品文化的合約結束後是打算自己成立一家工作室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如今圈內,誰都不願意再和路清舞的名字扯上關係。
之前抱路清舞大腿的,不是拒不承認就是翻臉表示和路清舞並不熟,更有甚者,到處曝光路清舞的聊天記錄,以曝出路清舞的惡劣人品來求得關注。
周欣欣剛開始還會把和她有關的相關截圖發給她看,無外乎就是路清舞到處貶低戚年,順便抹黑一把,這也是戚年勤勤懇懇那麼多年,在圈內的人緣卻並不怎麼好的原因。
但久而久之,發現戚年並不在意這些,也就懶得再貼給她添堵了。
與此同時,是戚年的身價一路上漲。
《美人宜修》交稿後,蔓草一路加緊製作,今天正好是《美人宜修》開放預售的日期。而一個月後新書上市,《美人宜修》的簽售會也將在國內多個城市正式開始。
吃過飯,紀媽收拾廚房,戚年打下手。
這段時間相處,戚年從對「婆婆」下意識的恐懼到如今瞭解紀媽真的是個心態特別年輕親和力十足的人,花了足足一個月。
相比較紀言信而言……紀家的所有人都比他更有意思。
比如紀言信的爸爸紀榮,會冷不丁冒出個冷笑話……
比如紀老爺子,沒表情的時候看著嚴肅,一說話帶點地方口音,笑起來更是和藹可親。
再比如紀媽,經常跟她討論怎麼穿衣怎麼搭配,哦,更可怕的是……還和她一起追韓劇……
紀媽接過戚年最後沖洗過的碗碟收進櫃子裡,突然感慨了一句:「我覺得我養了將近三十年的兒子,最讓我有成就感的事卻是他給我找你給我當兒媳婦。」
戚年忍不住憨憨地笑了兩聲,「阿姨你是不是跟我媽在一起久了,怎麼說話都一樣?我媽前幾天還說我這棵白菜拱了……呃。」
原話當然是「戚年這棵白菜竟然拱了言信這頭豬」,但當時戚年聽的時候也沒覺得奇怪啊,怎麼當著紀媽說出來的時候就那麼不妥當呢……
戚年的話還沒說完,但顯然,紀媽已經瞭解了她的意思,頓時笑了起來,「還真是這樣。」
笑了片刻,紀媽又正經起來,這一次是看著戚年的眼睛,很清晰地傳達了一句話給她:「言信成年以後我就很擔心他,不是未來的路,無論他選擇什麼職業我和他爸都不擔心他不能勝任。他沉默寡言,除了皮相真的沒哪點討女孩子喜歡的……」
戚年聽得默默發囧……
阿姨說的紀言信和她認識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紀言信除了皮相,還有很多特別特別特別……招女孩子喜歡的地方好不好?
「我和言信的爸爸常年在外,也很少能夠參與他的生活,從小到大,言信都是自己拿捏主意的人。等我發現對他缺失太多的時候,已經無法彌補了。難得見他有這麼喜歡的女孩,我也只想對你更好一點,畢竟以後的路上,和他一起走完的人是你。」
叮咚作響的水流聲裡,紀媽的聲音平添了一絲無能為力的寂寥,然後,她看著戚年的眼神,依舊沉靜,「言信就拜託你了。」
戚年捧著托盤出來,紀言信起身幫她,看她垂著眼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微蹙了一下眉,逕直帶她去房間說話。
眼看著沒多久就要領證了,戚年現在都不敢和紀言信獨處太久。房門一關上,她渾身的神經就立刻警醒,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貼上門,打著哈哈道:「我跟紀秋約好了陪她……」
紀言信「嗯」了聲打斷她,「媽跟你說什麼了?」
戚年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和他對視,「沒說什麼啊……」也的確是沒說什麼。
紀言信認真地辨了辨她的神色,確信是真的沒說什麼,乾脆在沙發上坐下來,朝她招招手,「過來。」
戚年不動。
自從前段時間送她回家,差點在車上把她給辦了之後,戚年就一直心有餘悸……
紀言信按了按眉尾,啞聲重複道:「過來。」
戚年這才挪了兩步過去,依舊站得離他遠遠的。
某人的耐心終於全失,起身,幾步上前逮住人,攔腰抱起,邁著長腿,推開落地門,把她放在陽台的欄杆上。
毫無防護措施下,戚年下意識地抓緊他的手腕,嚇得臉色發白,「紀、紀言信。」
「怕了?」他問得雲淡風輕,撐在欄杆上的手卻繞到她的身後環住她的後背,輕輕一壓把她抱進懷裡,「那靠近我。」
戚年哪敢有異議,整個跟樹袋熊一樣環住他,聲音還有些抖:「我什麼時候能下來?」
「聽。」紀言信輕捏了一下她的後頸,感覺她柔軟地偎依著自己,剛才突然而起的煩躁瞬間被她撫平。
紀言信的話音剛落,就聽不遠處的鐘聲緩緩傳來,悠遠又厚重,那聲音像是與光同行,綿長得如同曠古之音。
「附近有個老鐘樓。」紀言信解釋道,「最近一直睡在家裡,每天醒來時,正好是七聲鐘響,就忍不住想起你……」
他頓了頓,輕聲補充了一句:「就想帶你來聽聽。」
黑沉的夜幕下,他的聲音清潤又磁性,纏繞在她的耳邊,就像是那沉靜的鐘聲一樣,一路到了她的心裡,餘音不絕。
只是聽到了和你有關的,就想帶你來聽一聽。
他總說自己沒有多少浪漫,可就是這些不經意的舉動,已然是她最想要的愛情。
一個月後。
Z市,《美人宜修》的簽售會。
場上有一位特殊嘉賓,正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大約是覺得太無聊,咬了一會兒繩結,七寶就興致缺缺地想要引起戚年的注意。
通常都是裝作不經意地抬起爪子按住戚年的手腕,或者把腦袋蹭過去,毛茸茸地蹭蹭她。等戚年簽完一本,抬起有些酸脹的手腕揉揉它的腦袋,它又立刻心滿意足地去玩它的玩具。
戚年覺得……自己應該是史上第一個簽售會還帶著金毛的?
周欣欣完全忘記了自己身為助手的職責,全程都在關心七寶,「七寶是不是餓了?」「七寶是不是覺得無聊了?」「我七寶沒人陪著玩好可憐……」
戚年起先還認真回答,到最後都懶得回應,她把簽好的書合起遞給面前紅著臉的女孩,伸出手和她握了握,低聲道謝:「謝謝。」
紀言信下了課來接她,沿著這長長的隊伍還沒走幾步,正努力賣萌贏火腿腸吃的大金毛突然一個打滾坐起來,鼻子聳動著嗅了嗅。
戚年還沒察覺異樣,它已經迅猛地從桌子上一躍而下,那金色的長毛被風吹至身後,威風凜凜。
它這一動,戚年被嚇了一跳,整齊的隊伍也開始發出躁動。戚年剛站起,只見七寶金黃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飛快地往前跑去,肉墊在大理石經過的聲音清晰又厚重,像馬蹄,遠遠地傳了過來。
紀言信被七寶猛烈的衝勢沖得往後退了一步,才扶住一躍而上撲過來求擁抱的大狗,他抬手輕揉了一下七寶鬆軟的耳朵,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面時……
它也是這樣嗅覺靈敏又毫無預兆地撲向了戚年,把她帶進了自己的世界裡。
恍惚間似有所覺,他抬起頭,遠遠地看了眼站在燈光下的戚年。
一如初見時,他的身姿挺拔,身形修長,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卻足以讓戚年一見鍾情,念念不忘。
唯一不同的是,當初他的眉眼裡似藏著北極的冰雪,而如今,那裡的冰雪融化,早已溫暖如春。
「曾經有人問過我,畫過那麼多完美的男神,七崽你理想中的男神是什麼樣的?」
我現在好像可以回答了:「他從來不是我想像中的任何模樣,可當他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