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從很多人來看,這十分之四的君主,直到得天下後還需治理天下,已經是識大局的明君,但以我來看,要當天下之主,只有這麼一點見識,是遠遠不夠的。〕烈中流話鋒一轉,目光停住在一株剛剛抽出嫩芽的小苗處,停下說話。

  〔那個……〕鳳鳴轉頭瞅容恬一眼,回過頭來看烈中流,虛心請教道,〔以丞相的意思,怎麼才算有遠見的君主呢?〕

  烈中流沉默許久。

  半晌,他才歎道,〔要鳴王周遊列國,此舉確實危險,連我也不敢擔保鳴王絕對不會遭遇任何事故。但如果鳴王不這樣做,我為鳴王量身訂製的大計就無法施展,鳴王的作用無法發揮,到頭來,所謂我能讓天下一統的過程大大縮短的話,都將成為空談而已。〕

  這個人思維如天馬行空,剛剛說到天下之主需要具備的見識,一下子就無頭無腦的跳到了鳳鳴周遊列國的事上,聽的所有人如墜雲裡霧裡。

  幸虧眾人已經對他有所瞭解,知道他謀定而後動,看似隨意的行為,其實大有玄機,都靜待他繼續說下去。

  鳳鳴非常乖巧地給他一個話頭,〔周遊列國這個任務,和丞相剛剛說的遠見有什麼關係呢?丞相可以先把治天下和取天下的那個事說明白麼?〕

  不要怪他頭腦簡單。

  實在是烈中流頭腦太複雜了,說話一個圈繞一個圈子,可憐他鳴王的腦筋全是直的,彎都彎不過來,何況還要繞上十個八個圈子。

  〔治天下,比取天下難,這個相信大王和鳴王都明白。〕烈中流淡淡道,〔但是治天下,需在取得天下之前就做好準備,這一點,大王和鳴王想過麼?〕

  眾人心中一動。

  容恬更是露出認真聆聽的神態。

  〔人人都知道,戰亂一起,必將生靈塗炭。其實塗炭的何止是生靈,萬物都會遭遇橫禍。十一國百年來的精髓,極有可能被毀之一旦。各種典籍、兵法、藥房、禮樂、民間秘籍,這些經年流傳下來的文化,大部分都會在戰火中消失,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令人痛心不已。〕

  烈中流此刻已經不復剛才在前廳處的強硬倔強,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和暖宜人,像講故事似的緩緩道,〔例如北旗,有一個叫孫夢的人,善於種穀,一生都在鑽研土壤和谷種如何配合,不同年份,不同的天氣,何種土壤應該播何種,都自由一套道理。據說他所種植的地,谷子收成總比別人多上六七成。〕

  〔哦……〕

  孫夢這個名字,烈兒隨容恬潛入北旗時,是聽人說過,剛想搭腔說〔我也知道這個人〕,忽然想起不能開口,立即用手掩住嘴巴,把話吞了回去。

  〔這樣的人,在爭奪天下的大戰中,和普通百姓沒有絲毫不同,遇上士兵,一刀殺了就殺了。但在太平天下,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鳴王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將此人保留下來,或者至少將他所琢磨出來的耕種之法保留下來,寫成書籍,日後教導其他人,天下統一後,家家糧食都多上六七成,那是多麼了不得的一件大事。〕烈中流說完這番話,正巧已經繞著小池曲折走了一圈,回到剛才的假山處,邊停下腳步,回顧身邊的鳳鳴。

  〔我明白了……〕鳳鳴恍然大悟道,〔丞相要我周遊列國,是想我收集各國人才,為日後治理國家留下各項技藝的傳人?〕

  心下大為感動。

  烈中流不愧是烈中流,其高瞻遠矚,天下少有,難得的是他不但重視兵力和天下的歸屬,而且也非常重視天下的文化。

  統一國家而加以治理,並不僅僅是餵飽人民就行了。

  偉大的王朝,必定有其偉大的文化。

  經典、詩詞、禮儀、樂曲,還有各種各樣的民間技藝,這些凝結了多少代人心血和靈感才得以誕生的瑰麗文化,怎麼可以讓戰火粗暴的毀滅?

  〔並不僅僅如此。我請鳴王周遊列國,有三個任務,希望鳴王可以做到。〕烈中流轉過身來,面對面看著鳳鳴,對他豎起三根手指,一一數道,〔第一,請鳴王在所經之處,盡量收集各地典籍,各種記載民間技藝的書本,或唱詞,或書畫。有的舊本原本就不多,一經大戰,恐怕就在也找不到了。若有身懷異技的能人,鳴王不妨以重金聘用,央他們寫下傳藝秘本,以備將來之需。〕

  〔嗯,我明白了。〕鳳鳴大大點頭。

  身為一個現代人,鳳鳴對烈中流這個建議不但贊成,而且大為佩服。

  想當年二次世界大戰,美國不就是首先到處去別的國家把科學家、藝術家什麼的接了一大批走麼?

  科學就是力量,藝術就是能源。

  到後來,美國科學和藝術都得到大幅度的進展,更成為世界強國,這個英明到極點的遠見策略,實在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第二,〕烈中流放下一個指頭,繼續道,〔請鳴王借此機會,為大王推廣均恩令。至於怎麼推廣,那就要鳴王自己看著辦了。〕

  〔哦。〕鳳鳴點頭應了,又撓起頭來,〔要自己看著辦……〕

  嘿,別說他對國家大事完全不懂。

  這第二點,他是非常明白的。

  所謂推廣均恩令,目的就是進一步分化他國權貴和下層百姓。誰願意天生就當人下人。一旦均恩另的精神被大部分認同,不甘被壓迫的人很有可能因為這道法令的公平性而願意追隨容恬。

  當各國內部都湧動起著這樣一股暗流時,只要容恬大旗一揮,說不定歷史上〔揭竿而起,天下響應〕的是就重演了。

  〔第三……〕

  鳳鳴感覺被握著的手微緊,抬起頭來,正好和容恬深邃幽黑的眸子對上。

  大名鼎鼎的西雷王臉上少有地出現微微不安,似乎要開口說話,卻又迫於剛才答應了衛秋娘,神色間有些焦慮。

  鳳鳴知道他的心思,低聲道,〔你先聽丞相說完。〕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鳴王借此機會,向天下表示,鳴王是大王身邊一個可以獨立行事,有資格有魄力擔當重任,處理大事的人,而不僅僅是西雷王身邊的附庸。〕

  烈中流此話一出,鳳鳴頓時動彈不得。

  這番話,正巧說中他心裡常常煩悶而無法解決的苦惱。

  就好像心理早就藏著一個膿包,忽然被烈中流一指戳中,湧上一種又痛又奇異的快感。

  容恬抓著他的手,也微抖一下,顯然,連容恬也心中震動。

  〔鳴王雖然身懷奇才,又曾經提出過梯田水車等種種利國利民的建議,甚至在博間、東凡等國都大施神威,但恕我烈中流直言,鳴王在天下人眼中,仍然不過是附屬於西雷王的一件東西而已。因為梯田水車的修建,建議是鳴王所提,著手號令舉國興辦的,仍是西雷王;而博間、東凡等事,鳴王幾乎都是被挾持而去,迫不得已之舉,並且常常需要西雷王舉傾國之兵營救。〕烈中流目光射向鳳鳴,如綿裡藏針,溫和而又犀利,緩緩道,〔請問鳴王,以上種種經歷中,有哪一個經歷,可以向天下人表明鳴王你是一個勇毅、果斷、英明的人?〕

  這個問題真是一針見血。

  鳳鳴被烈中流直視,回想起自己被各國抓來捕去,活像逮耗子一樣誰想抓就抓,尷尬的不得了。

  不過他為人坦白,也不會惱羞成怒,紅著臉老老實實道,〔沒有。〕

  〔鳴王想成為一個獨當一面,能夠為大王解憂排難的人麼?〕烈中流語氣越發溫柔。

  〔想。〕鳳鳴用力點頭。

  〔想長成大樹,就要歷經風雨,鳴王有這樣的準備麼?〕

  〔有。〕鳳鳴更加用力地點頭。

  容恬再也忍不住了,募地發出一聲長歎。

  鳳鳴與他心意相通,反握住他的大掌,轉頭看著他,咬了咬牙,滿懷期待地央求道,〔我真的是應該走一趟的,你不要反對好麼?〕

  容恬不作聲,濃眉鎖成一團。

  〔我好歹……也是西雷鳴王……〕

  人人神色緊張,秋藍三個侍女站在後面,手絹在掌心被揉成一團酸菜,既怕容恬點頭答應,又怕容恬搖頭反對。

  答應的話,鳴王難免要冒險。

  反對的話,鳴王難道真的一輩子都被大王抱著護著?關在宮裡當寵妾一樣養著?!

  這個丞相,提的主意真讓人兩難。

  〔容恬……〕

  容恬深深看著他,良久才道。〔前面兩個理由也就算了。聽了第三個理由,我就知道你會心動。就算我硬是反對,讓你不能成行,你心裡也就不快活了。哎,誰能受得了天天看見你漂亮的小臉愁眉苦臉?〕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了什麼〔不插話〕的協議。

  鳳鳴瞳孔頓時發亮,〔那麼說你是答應讓我去了?〕

  容恬苦苦笑道,〔我攔得了麼?〕

  鳳鳴驚喜地叫了一聲,燦爛笑容綻了一臉,孩子般雀躍地將容恬抱了滿懷。

  容恬伸手反抱了興高采烈的鳳鳴。看向烈中流,眼光無奈又苦澀,搖頭歎道,〔丞相啊丞相,本王算是服了你了。〕

  烈中流臉上毫無驕傲神色,只是淡淡問,〔大王不打算反悔了?〕

  〔本王能反悔麼?〕容恬歎氣之後,隨即正容道,〔但是丞相記住了,是你將鳳鳴派出去的,日後,你也要讓他平平安安回到本王的身邊。除了一絲差錯,本王決不饒你。〕

  〔明白了。〕烈中流躬身,不卑不亢道,〔我盡力而為。〕

  容恬一愕。

  沒想到他如此嚴肅的警告,卻換來烈中流一句〔盡力而為〕。

  不過轉念一想,以天下亂局,要烈中流保證鳳鳴絕對的安全,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烈中流就算說〔鳴王絕對不會出事〕,也不過是個空頭保證,還不如〔盡力而為〕實在。

  他處事本來就有極大氣度,既然接受了鳳鳴要冒險的事實,也不再執意糾纏,盯著烈中流,以為深長道,〔那本王,就盼著丞相真的盡力而為了。〕

  艷陽當空,直射碧綠水池,波光蕩漾。

  蝶飛苗圃,燕唱深簷。

  由烈中流第一次正式主持的軍事會議,終於敲下了最後一記重音。

  軍事會議結束,大家各自離去,自己去準備自己的事。

  容恬鳳鳴帶著容虎烈兒子巖等人會主將府,烈中流身為計劃的總策劃者,事情更多,會議結束就立即消失了。

  只有千林負責留守,不需要作臨行的準備,反而一時無事,正打算出去巡查一下城防,跨出院門時猛一轉頭,原來衛秋娘剛巧和他同路,趕緊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道,〔師傅。〕

  衛秋娘美是美,可惜很不喜歡笑,對千林點了點頭,淡淡問:〔去巡視城防麼?〕

  〔是〕

  〔正好,我也想到出走走,我們一道吧。〕

  兩人便一道走。

  千林因為她是師傅,不能不執弟子之禮,謹慎地落後衛秋娘半步。

  衛秋娘既是師傅,又是女子,她不開口,千林也不好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就這樣悶悶走了半條街,氣氛越來越尷尬。

  千林閒得發慌,只好把注意力放在研究衛秋娘的背影上。

  從後面打量,衛秋娘身形纖柔,雙肩斜落,正正式式的美人肩,如果不穿麾甲,實在叫人難以猜想這是一個城池的副將。

  但舉手投足間,雖然溫柔輕婉,有暗藏一種凜然蕭瑟之風,讓人不敢褻瀆。

  這種氣度,不只到是否遺傳自聲名赫赫的衛大將軍。

  〔你怎麼想?〕衛秋娘的聲音污染傳來。

  〔啊?〕正在胡思亂想的千林嚇了一跳,〔我……我沒想……〕

  〔關於丞相邀鳴王遊歷各國的事,你怎麼想?〕

  聽清楚問題,千林怦怦亂跳的心總算稍微平靜。

  原來文的是這個。

  千林思忖了一會兒,答道,〔丞相要鳴王到不同的國家去,所做的三件事情,確實很有意義,但是我覺得……〕他猶豫地停了下來。

  衛秋娘不耐煩道,〔有話就說,我最討厭吞吞吐吐的人。〕

  〔是。〕千林大膽道,〔這件事畢竟需要鳴王冒險,丞相想得有些不周到了。這三件事情裡面,最讓鳴王新東的當然是第三件事。但從實際到利益的角度來說,第三件反而沒有第一件、第二件事重要。而收集典籍人才,推廣均恩令,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去做,不需要鳴王冒這麼大的風險。要知道,別人除了事還沒什麼,萬一鳴王有個三長兩短,大王一定會發瘋的。〕

  衛秋娘腳步不變,還是漫漫沿著巷子往前走,道,〔你覺得第三件事並不重要?〕

  千林本想說〔是〕,但是又覺得不妥。衛秋娘的語氣,明顯認為它的看法不對。

  衛秋娘道,〔你家丞相要鳴王冒險,是因為他的目的正是要讓鳴王好好的去冒個大險。〕

  千林一愣。

  不是為了三件事才迫不得已讓鳴王冒險麼?!怎麼冒險成了目的了?

  冒險就冒險,還要好好的冒險,而且是個大險?!

  衛秋娘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滿臉疑惑,用依舊冰冷的語氣道,〔西雷鳴王,是西雷王的致命之處。要對付西雷王,首先要對付西雷鳴王。這是各國早就形成的想法。就因為這樣,鳴王才會不斷遭到追捕陷害。你們丞相這樣做,就是要讓你家大王這個致命之處,不再是致命之處。〕

  〔不再是致命之處?〕千林喃喃,猛然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腦海裡什麼東西,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就像傷口,一直捂著,容易流膿惡化。讓它露出來在太陽底下曬曬,更甚者,忍著疼,施以辛辣的猛藥,使它結疤,變成粗粗的繭子,日後反而會比尋常的肌膚更耐損磨。〕衛秋娘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兩軍對陣,自己最脆弱的破綻,一定是敵人最希望尋找,然後進行攻擊的地方。不要想著怎麼隱藏這個弱點,應該想想怎麼在敵人攻擊之前,用這個弱點迷惑敵人,使用種種計策讓弱點轉為優勢,進而使敵人大吃一驚,碎不及防。〕

  千林被烈中流選中檔衛秋娘的徒弟,當然極有天分,仔細聽著,腦子立即開始急速運轉,雙眼發光地咀嚼著每個字,〔不要想著怎麼隱藏,而是用它迷惑敵人……〕

  〔沙場對陣,強弱無定,若弱轉強,可搏殺旱敵於一剎。〕衛秋娘徐徐念罷,目視千林,吁出一口氣,〔你記住了,這就是衛氏兵法的第一條。〕

  容恬一行人回到主將府,烈兒因為身負解決永殷王族的重任,匆匆回自己小院準備明日的出行。

  子巖本來就被命令跟隨容恬,自然不離容恬左右。

  容虎被烈中流制定整理鳳鳴的蕭家財產,也需要和鳳鳴溝通,便也跟著他們到了容恬暫居的小院。

  秋藍等侍女不敢擅離,一併跟了過來。

  七個人跨進廳裡,鳳鳴打個手勢,眾人各自找位置坐下,都偷偷去看坐在中間的容恬。

  〔你不要生氣了。〕鳳鳴伸手過去,覆在容恬掌上。

  容恬答應是答應了,但是想起鳳鳴要去冒險,心裡難受的像貓抓似的,對鳳鳴強笑道,〔我並不是生氣。你真的很想去這一趟,我心裡也明白。〕

  鳳鳴的手覆在他掌上,又暖又軟。

  容恬把他的手握緊了,有張開大掌,定睛去看。

  白皙的手指又長又美,五根白玉般,一點瑕疵都沒有。

  眼前這小人兒越張越俊美誘人,連被雨淋一下都覺得心疼,怎麼捨得讓他在變幻莫測的危局中冒險?!

  真實恨不得立即衝過去找烈中流反悔,偏偏又不能這樣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容恬心裡難受。

  但這樣卿卿我我,明天大王怎麼出發啊?!

  〔大王,〕容虎大著膽子開口道,〔鳴王既然要出發,我們是不是先做一些準備?〕

  子巖也猶豫地勸道,〔大王也要出發往紹北……〕

  〔本王隨時可以出發,不必另行準備什麼。〕容恬被他們提醒,轉頭沉聲道,〔倒是鳳鳴,既然要走,凡事都要準備妥當。秋藍、秋月、秋星,你們隨侍從在旁,鳳鳴一切貼身衣物,吃穿伺候,務必盡心盡力。〕

  秋藍連忙站起來,代她們三個應道,〔奴婢遵命。鳴王一切事情,我們都親手操辦,決不讓別人近鳴王的身。〕

  〔至於護衛方面……〕

  〔丞相要我整理鳴王各地的財產,也是需要經過各國的。〕容虎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在鳴王身邊,一邊護衛鳴王,一邊整理各項產業。〕

  容恬點頭,又囑咐道,〔立即發信,將羅登負責的蕭家大船隊召回附近的阿曼江碼頭,蕭家另有一組高手,原本是專門為周遊各地的富商保鏢的,命他們立即放棄所有生意,全部趕回來護衛鳳鳴。〕強哼一聲,〔丞相不是說了要大張旗鼓,前呼後擁麼?沿路吩咐下去,有大河處,就坐蕭家最華麗的大船,前後要有數十條大船護衛,到了沒有大河處,棄船登岸,必須有大隊馬車接應。不必心疼錢,只管擺出排場,處處都要顯出王侯氣度。〕

  鳳鳴本來就不心疼錢,見容恬漸漸拋開愁容,為他用心謀劃怎樣出遊,而且聽起來又大船又車隊,非常有趣,不禁眼睛興奮的一眨一眨。

  容恬瞧他的模樣,又擔心又好氣,對他解釋道,〔排場越大,就越能引起各國的注意。你的身份,潛入他國若被發現,反而容易遭人暗算,不如光明正大的去,打出你蕭家少主的招牌。希望能讓各國權貴衡量一下蕭聖師的份量,至少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把你怎樣。依我看,大規模的調動軍隊來對付你,那應該不會。〕

  鳳鳴認真地聽他說了,乖乖點頭。

  容恬的想法和烈中流是一致的。

  鳳鳴大搖大擺的出現,除非相當敵對的國家如離國,否則一般的國家,絕對不敢對鳳鳴不利。

  誰敢背負殺害鳳鳴的罪名啊?!

  如果鳳鳴在自己的地盤上死了,立即要應付一個失去愛人暴跳如雷的容恬、一個劍術超凡入聖的蕭縱、再加上一個毒死人不償命的搖曳夫人,那不是把自己脖子往刀尖上送麼?

  容恬看他似懂非懂的點頭,樣子實在笨的可愛,笑著撫了他臉蛋一下,叮嚀道,〔你別以為那些權貴有所忌諱,就可以萬事放心了。明槍不成,就有暗箭,你出了這個越重城,給我放乖一點,隨時隨地身邊都要有一群高手侍衛護著,不要好奇心一起,就被人傻乎乎獨自騙了出去,當小兔子賣了都不知道。〕

  鳳鳴坐在他隔壁的椅子上,非常配合的讓他撫摸自己的嫩臉,笑道,〔我才沒有那麼笨呢,你別太小看我了。這一次出去,讓你好好知道本鳴王德本事。〕

  他輕快的笑聲一起,沉悶的空氣頓時舒緩了不少。

  眾人本來都正襟危坐,現在稍微輕鬆了一點。

  子巖道,〔大王不要擔心,丞相不是魯莽的人,他既然敢讓鳴王這樣出遊各國,必定前思後想過很久,覺得有把握才這樣做的。〕

  烈兒也道,〔有大王和蕭聖師這兩塊大招牌在,又有我哥親自護著,蕭家高手團團包圍,鳴王不會有事的,大王請放心吧。等我處理了永殷的事情後,也會立即趕上鳴王的車駕,過一過周遊列國,招搖過市的癮。〕

  鳳鳴立即大樂,〔烈兒你要快點過來,有你在事情一定更加有趣。〕

  正說著,忽然一陣帕塔帕塔的腳步聲傳來。

  聲音到了近處,更為響亮,不知誰的腳步這麼重,彷彿要把地磚踩裂一般。

  眾人不約而同轉頭看門外,都〔咦〕了一聲。

  腳步明明只是一個人,同時出現在門外的身影卻有兩個。

  一般的又高又大,如鐵塔佇立,一左一右,宛如憑空站出了兩尊門神,竟然是烈中石和烈斗那對有趣的主僕。

  烈中石右肩上,還趴著蜷起尾巴正在打盹的小秋。

  他胸實肩寬,比尋常人至少大了兩圈,小秋趴在上面,位置剛好,一點也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秋藍記掛著烈中石暈倒的事,見了他,首先笑問道,〔大個子,你醒過來了?〕

  〔為什麼他是大個子?我的個子不是比他更大麼?〕烈斗不平道。

  烈中石橫他一眼,〔既然小姑娘說我是大個子,當然是我個子比較大。〕

  〔胡說,明明我比你大。〕

  〔你哪裡比我大了?〕

  〔我哪裡都比你大!〕

  眼看兩人又要瞪眼吵架,眾人大喊不妙,剛才已經領教過一次了,這兩位吵起來可是沒完沒了,夾纏不清的,聲音又大的令人頭疼。

  總不能有讓小秋咬烈兒一手的血,把烈中石嚇暈吧?

  烈兒鬼主意最多,大咳一聲,不慌不忙道,〔兩位不要吵,你們個子誰大我不管,不過說起男子漢氣概麼,我覺得烈中石比較像男子漢。〕

  烈斗一愕,當即揮著寬大的紅袖子叫起來,〔你你你……你說他比我更像男子漢?〕

  〔當然,〕烈兒一臉認真道,〔女人呱噪,男人沉默,向來如此。以你們到這裡說話的字數來算麼,你已經說了四十七個字,而烈中石只說了二十七個字,你比他整整多出二十個字。可見你比他呱噪,他比你更像男人。〕

  烈斗當即傻眼。

  他和烈中石從小吵到大,每次務必力爭勝利,至於女人比男人呱噪這個問題,他倒是從來沒有研究過。

  烈中石聽了烈兒誇獎,臉上笑開了花,衝著烈斗道,〔有道理!有道理!女人呱噪,男人沉默,我比較像男子漢,這次有說話字數可以算,你不認輸也不行了吧?〕直把烈兒因為平生第一知己。

  〔不對。〕烈兒板著臉道,〔本來你是比較男子漢,不過你剛剛開口說了一句,足足有四十個字,四十加二十七,就是六十七個字,比烈斗的四十七個字多了二十個字,所以現在烈斗比你更有男子漢氣概。〕

  烈斗大喜,正要得意洋洋自誇一下,嘴唇一動,忽然想起那個〔字數決定男子漢氣概〕的規則,頓時閉緊嘴巴,嘿嘿傻笑。

  〔你們如果再呱噪,那就真的變成女人了。記住哦。〕烈兒慢條斯理警告後,轉過頭,對鳳鳴促狹地吐吐舌頭。

  他這樣一說,烈中石和烈斗果然不敢再說話。

  眾人暗中偷笑,這兩個人真是傻的可愛。

  鳳鳴笑了一會,卻又想起另一件事,問道,〔對了,你們來這裡幹什麼?丞相找我們麼?〕

  烈中石點點頭,剛要說話,又怕被說成呱噪的女人,指指嘴巴,又拚命搖頭擺腦。

  秋月掩嘴笑道,〔真糟糕,不該動嘴的時候偏動嘴,該說話的時候,偏偏又不肯說了。烈兒都是你惹得禍。〕

  〔怕什麼,不能說,可以寫啊。〕秋星站起來,拿了筆墨過來,鋪在桌上,對烈中石道,〔丞相有什麼話,你寫下來吧。〕

  烈中石只要不是對上烈鬥,一向是很老實聽話的,見秋星要他寫,果然乖乖走了過去,拿起筆就寫。

  眾人都湊過去看他寫什麼,看到一半,秋月笑起來,〔天啊,這兩個人要跟著鳴王一起去周遊列國,這下可熱鬧了。〕

  烈中石拚命點頭,意思是你猜對了。

  烈中流命令他們兩人過來,竟然是讓他們跟隨鳳鳴到各國去的。

  容恬知道這兩位大嗓門的莽漢雖然看起來糊里糊塗,亂七八糟,但他們懂得利用地道耍的自己手下精兵團團轉,又能無聲無息解決了兩個小隊,悄然佔領副將府,其實自有他們一套本事,見鳳鳴身邊又添兩個高手,心裡也稍微輕鬆一點。

  烈兒知他心意,笑嘻嘻道,〔丞相連自己唯一的親弟弟也派出來了,一定會竭力保全鳴王。大王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烈中石聽見烈兒這麼說,聽下寫到一半的筆,大大點頭,還用力拍胸脯,一副有我在不用怕的樣子。

  烈斗在旁邊發出不屑的哼聲。

  秋藍連忙道,〔而且有烈斗保護鳴王,更加萬無一失了。〕

  烈斗頓時列嘴笑起來。

  鳳鳴非常喜歡這兩個大漢子,知道烈中流派他們跟著自己一道去,高興的連連點頭,〔這下可有趣了!〕

  〔那麼小秋也去麼?〕

  小秋異常警覺,見有人喚它,〔啾〕一聲,倏地在烈中石肩上站立起來,張著小腦袋到處望,目光最後停在秋月處,撲稜撲稜打尾巴。

  秋星驚喜道,〔哎呀,秋月,它知道你在叫它呢!〕

  秋月更加得意,柔聲道,〔小秋小秋快過來,姐姐餵你果子吃。〕

  小秋搖搖尾巴,偏著腦袋瞅她,卻沒有挪動身子。

  秋月大為掃興。

  秋星嬌憨地勸道,〔不怕的,我們一起上路走,等變成熟人,那就什麼都好辦了。〕

  秋月這才高興起來。

  鳳鳴一行人馬,添加了兩人一貂,看來又要熱鬧上十分。

  眾人談笑了一輪,原本為鳳鳴要去冒險而沉悶不安的氣氛大為減弱。

  秋藍抬頭一看天色,驚道,〔糟了!說著說著,竟然忘了該吃午飯。〕

  大家抬頭,果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忽然一陣奇怪的〔啪啪〕聲傳來。

  原來烈中石用手拍打著肚子,又拚命用手指嘴巴。他本來呱噪,經烈兒這麼一作弄,又變得一個字都不肯說。

  秋藍明白道,〔你也餓了吧?〕

  烈中石趕緊點頭。

  烈斗也在旁邊點頭,他也餓了。

  〔你們和我一起去準備午飯,好不好?〕秋藍像哄小朋友一樣耐心道,〔準備飯菜的時候,你們可以比別人早點品嚐哦。〕

  兩人都非常高興,當即齊心一直地大大點頭。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