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經歷了一場尷尬後,小小一整天焉焉的提不起精神。臨近下班時,江雅秋把她叫入辦公室,語重心長:「小小,你很聰明,如果你能勤奮點,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秋姐,」小小無精打采,問:「我要什麼前途好呢?」

  江雅秋噎一下,「難道你就沒有任何人生目標?」

  「有呀,有呀。」小小快樂的點頭,「我的人生目標就是吃好,睡好,心情好!」

  江雅秋無語氣結,辦公室虛掩的門被推開,紹謙倚在門側「哧哧」的笑。

  「你先回辦公室。」江雅秋對小小說:「我今晚要陪總裁應酬,你下班後不用等我。」

  小小說:「嗯,我要去看望湘湘的媽媽。」

  「我送你去?」紹謙笑嘻嘻湊上前。

  小小橫他一眼,毫不領情的說:「不要——」轉身走出了江雅秋的辦公室。

  江雅秋無可奈何的看著耿紹謙,「紹謙,你想玩去找別人,小小是一個好女孩,玩不起你們的遊戲。」

  紹謙一聲不吭,轉身走到門前,又忍不住回頭,說:「我沒有玩,我是真想與她做純粹的朋友。」還有一句話,他在心中說:對你,我也是認真的。

  顧湘湘的母親在城北郊區的明山療養院,下班期,不但公車難擠,連的士也很難攔得到。最後在江雅秋安排下,小小還是坐進了耿紹謙那輛Volvo。事先打過電話給湘湘,他們到達療養院時,湘湘在門口接他們。小小問:「阿姨的病情怎麼樣了?」

  「已經控制住了。」湘湘聲音裡透著疲憊,「老毛病了,不能根治,只能用藥物控制。」

  醫院的長廊空曠寧靜,小小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想起了一句話:天底下,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明山療養院收費很脯湘湘是一個孝順女兒,寧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願讓母親受一點委屈。病房裡,湘湘的母親已經睡著,長年病痛的折磨,令她形銷骸立,不過是四十多歲的年齡,已蒼老如七十歲的老嫗。小小放下水果與鮮花,回頭看見湘湘專注的望著母親,憔悴的臉龐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簾下濃濃的陰影。

  「湘湘,」小小輕聲說:「好好陪阿姨幾天,公司那邊秋姐已經准假。」

  湘湘感激的點頭,小小知道她很累,便不再打擾她,「我們先走了。」不想再累她出門相送,小小向站在門口的紹謙打個招呼,快步離去。

  沒走多遠,湘湘從後面追了上來:「小小,」她手中舉著一張信用卡,「幫我把這個還給沈先生,已經從裡面借支了五萬元錢,請你替我轉告他,一有錢我就會還上。」

  一直悶不作聲的紹謙搶先接過了卡,「我常與嘉恆哥見面,我替你還給他。」

  「要你多事?」小小一把奪回信用卡,對湘湘說:「錢的事你別擔心,還記得上次我們湊錢說用來買彩票嗎?剛好中了六萬元的獎,老規矩,你得五萬,我替你打入沈先生的信用卡裡就是。」

  「你買的是什麼彩票?」湘湘詫異,「怎麼會有六萬元的獎?」

  「哦——」小小眼波一轉,瞟見了身旁的紹謙,一把拉過來指著他:「是他,他今天帶我去賭馬了,在他的指點下,我們發了這麼一點小財。」她親暱挽起紹謙的手臂,甜甜的笑:「是不是呀,二少爺?」

  手臂被掐得生痛,紹謙把唇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露出標準的上下八顆牙,「是的,顧,以後有機會,我也可以帶你去賭馬。」

  小小鬆一口氣,推著將信將疑的湘湘往回賺「我們要走了,你快回房去陪阿姨吧!」

  紹謙突然說:「顧很面熟,我們以前是不是在沈家見過面?」

  湘湘沒想到他會突然發問,愣了一下,說:「也許,我念大學時,曾經在沈先生家中做他弟弟的家庭教師。」

  他想再問,被小小給打斷:「行了」,扯起他的衣袖向前衝,「你以為每個人都與你一樣閒得無聊?」

  送小小回家的路上,紹謙問:「你有沒有五萬元替她還債?」

  「賣身呀,」小小沒好氣的回答,「你不知道買我一夜很貴的嗎?」

  紹謙哈哈笑:「賣身為友還債,你當你是聖母瑪利婭?」

  「阿門,」小小虔誠劃一個十字,「我是主最忠誠的僕人。」

  紹謙單手打方向盤,沖小小伸出另一隻手,笑瞇瞇:「交個朋友吧,很鐵的那種,我幫你把五萬元補上。」

  「切,」小小鄙視的斜睨他,「你當我不知道啊,你與我套近乎的根本原因是我和秋姐住在一起,虛偽!五萬元就想讓我出賣階級的姐妹,想都別想。」

  不管紹謙怎麼遊說,小小始終保持堅定的立場,義正嚴詞拒絕。第二天她就替湘湘還上了五萬債款,並托江雅秋把卡還給沈嘉恆。此後,紹謙每日九點準時到勝天總公司報到。小小橫眉冷對,他不屈不撓,越挫越勇。僵局一直持續到某日午間休息的時候,紹謙看見小小趴在桌上畫一幅素描,問:「你畫什麼?」

  小小愛理不理:「別打擾我臨摹梵高的向日葵。」

  紹謙左看右看,沒看出她的素描哪點與向日葵相似,於是小心翼翼的問:「你用的是抽像派手法吧?」

  小小頓時兩眼放光:「你看出來了?」

  「嗯,你很有藝術氣質。」

  「你太有品味了!」小小第一次熱情相待,飛快在自己的素描紙上簽了個名,遞給紹謙:「送給你,是你慧眼視明珠的回報;不久的將來,這幅畫會是最有收藏價值的藝術品。」

  「哦,哦!」紹謙忙不迭的點頭,鄭重的雙手接過,「是不是會變得很值錢?」

  小小一臉痛心疾首:「這是藝術,藝術,你懂不懂,是不能金錢來衡量的。」

  「對,對,我錯了。」紹謙一臉誠摯,「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朋友?」

  看他認錯態度良好,小小的心情大好:「當然是,從量變到質變,總有一個過程。」

  紹謙長長吁一口氣,看來,他們的友誼終於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久而久之,兩人倒也真的很合得來。於是,耿二少爺與秘書室小文員的緋聞在勝天集團內部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顧湘湘剛銷假回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向小小追問事情的真象與過程。

  周未,紹謙請小小去泡吧。坐在絕色酒吧的高腳凳上,小小晃著手中碧綠色的Melonliqueur,感慨萬千:「以前總是八卦別人的緋聞,沒有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緋聞中的女主角,這都是拜你所賜呀,二少爺。」

  紹謙喝多了,笑嘻嘻勾著小小的肩:「嘿,我說哥們,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你說咱倆有沒有可能發展成為一對歡喜冤家?」

  「那是不可能的,兄弟。」小小伸出一根食指頭晃呀晃,晃得她自己眼花,「第一次見面,你就在我幼小而純潔的心靈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兩人嘻嘻哈哈笑,被他們一起拉來酒吧的湘湘苦著臉:「你們別喝醉,我一人照顧不了兩個醉鬼。」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紹謙聲情並茂的吟詩。

  小小被調起了八卦興致:「來來來,講一講你的暗戀史。」

  紹謙倒也誠實:「我是真心喜歡她,五年前就喜歡她,那時勝天風雨飄搖,大哥四處求助;媽媽因為爸爸的突然去世,傷心病倒;我正逢高考時期,再也沒有心思參加考試,是她一直陪著我,照顧我,讓我安心考試。」

  湘湘看著他,莫名奇妙,「誰,你在說誰。」

  「唉,湘湘。」小小深沉的說:「一言難盡呀。」

  一口飲盡烈性的JoseCuervoGold,一股辛辣迴旋在胸臆,紹謙明朗的笑容微澀:「她不過當我是小弟弟,而我連向她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紹謙!」有人在喊,回過頭,耿紹昀、沈嘉恆與一幫朋友站在他們後面,絕色酒吧是會員制的,在這裡看見他們並不意外。除了沈嘉恆,每一個人都攜有一個女伴,衣香鬢影,百媚千紅,什麼關係都有可能,唯獨不可能是這幫人的老婆或未來的老婆。

  小小有那麼一點氣番他們出來尋歡作樂時,可曾想過家中寂寞孤獨的妻子?

《若解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