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小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耿紹昀叫醒時,車子已經停在勝天廣場。神思睏倦的跟隨在他後面,一路上迎面碰見不少人,每個人恭恭敬敬招呼一聲「總裁,您好!」後,無一例外的會向她客氣招呼一聲:「蘇好!」小小想到一個詞,狐假虎威,如果耿紹昀變成老虎,會是什麼樣子?她充分發揮想像力,不知不覺笑出聲。

  聽見笑聲,耿紹昀問:「怎麼了?」

  「噯,」小小湊前一步:「你說,我像不像狐狸?」

  耿紹昀回頭,她半側著頭,眼角微微上揚成一個嫵媚的弧度,他贊同的點頭:「像,非常像。」

  她卻喜孜孜:「那也挺漂亮!」

  耿紹昀又看她一眼,是挺漂亮,他沒見過杜夫人,從容貌上看,小小應該像父親多一點,杜修宇是罕見的美男子,相似的五官,長在她臉上或許比不上她父親那般俊朗逼人,但精緻秀麗得多,令人賞心悅目。

  總裁室很大,小小的辦公桌靠近巨幅玻璃落地窗,視野開闊,光線充沛,受夠了乾燥的空調風荼毒後,偶而還能享受一下自然空氣。寬大的辦公桌上除了電腦、文件盒等辦公用粳還擺了一盆長滿尖刺的仙人球,據說這東西能吸走電腦輻射,為她佈置辦公桌的人顯然花了一番心思,小小滿意:「你手下的人辦事效率真浮」

  「該開始工作了。」耿紹昀惜時如金,簡短提醒完,立即按下桌面的對講鍵,「進來吧。」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耿紹昀的私人秘書陳倩一手端著香醇的熱咖啡,一手抱著文件,把東西放在他面前,問:「總裁,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拿一份今天的晨報給蘇小小。」耿紹昀吩咐。

  「不用、不用。」小小慌忙搖手,平日與陳倩關係不錯,實在不好意思讓她做事。

  「蘇,」陳倩說:「您要喝點什麼嗎?請稍等片刻,我會把飲料與報紙一起送進來。」小小變成了蘇,禮貌了許多,也疏離了許多。

  小小鬱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沒有鬱悶多久,她的注意力就被報紙吸引了,晨報娛樂版的頭條「耿紹昀神秘女友浮現」,觸目驚心的標題下,是她與耿紹昀的親密合影,他的手挽在她肩上,低頭溫柔看著她,她則靠在他懷中,小鳥依人狀。再看內容,大致意思盛紹昀的真命天女終於出現,該女已懷有耿家骨肉,兩人婚期將近云云。小小看得腦袋發麻,「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耿紹昀在批閱文件,頭也沒抬,「怎麼,不滿意嗎?照片拍得不錯,你看起來很漂亮呢。」

  「不是,不是——」小小急,「你不是說不讓刊出嗎?」

  「我改變注意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在你父親給我電話後。」

  小小眼神變冷:「他讓你這麼做?」

  「不,」耿紹昀放下手中的筆,抬頭對小小微笑:「他叫我暫時代替他看管你,你有手有腳,我怎麼看管,憑什麼身份看管?如果哪天你不高興,一走了之,我能把你強行留住嗎?萬一你大叫非禮,那我豈不是百口莫辯?現在好了,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作為我未來孩子的媽,我看管你合情合理,你吵也好,鬧也好,在別人眼中不過是情侶間鬧彆扭而已,沒有人會多管閒事。」

  「你——」小小氣極,恨不得一拳打掉他可惡的笑容,難怪,難怪一路過來,大家都知道她姓蘇,剛才還在納悶,自己名不經傳,怎麼突然有這麼多人認識她;難怪一向交好的陳倩會對她恭謙疏離,敢情是把她當成未來老闆娘了。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覆幾次,才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展開一個甜甜的笑靨,嬌滴滴喊:「耿世兄——」

  耿紹昀打一個寒顫。

  她眨著漂亮的大眼睛,楚楚可憐,「你有辦法澄清的,對不對?幫幫忙,澄清這件事,不然我以後怎麼嫁人呀,我保證乖乖聽你的話,好不好嘛,耿世兄。」話沒說完,小小心裡先嘔了好幾遍,裝癡賣嬌,下足了血本,事後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

  耿紹昀卻不為所動,氣定神閒:「只要你還在勝天一日,我就是你的老闆,你應該叫我總裁;至於世兄,等你離開勝天後,可以這麼叫我。」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澄清這件事?」

  「沒那個必要,我們自己知道不就行了,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看見小小握緊的拳頭,他笑著:「別衝動,雖然我從不打女人,可真要動起手來,肯定是你吃虧。」

  小小牙都快咬碎了,想找一句最惡毒的話狠狠打擊他,絞盡腦汁還是沒有找到。辦公室裡的電話響起,耿紹昀按下接聽鍵,陳倩動聽的聲音傳出:「總裁,美國長途。」

  耿紹昀看著小小,笑得意味深長:「接進來。」

  電話剛接通,趙曉峰宏亮的聲音立刻響起:「紹昀,你夠猛,居然不經過宇哥同意,就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趙叔叔——」小小撲到電話機前。

  「小小?」趙曉峰大笑:「恭喜你,要當媽了,呀,小丫頭終於長大。」

  「趙叔叔,沒這回事,」小小急得語無倫次,「你別胡說,我沒有——」

  「別急,別急,你說沒有就沒有。」趙曉峰急忙按撫她,「不用害鞋年輕人嘛,一時衝動也沒啥大不了的。」

  「叔叔,叔叔——」小小欲哭無淚,憤恨的指責耿紹昀,「都是你,我冤死了。」

  耿紹昀無辜的攤一攤手,「關我什麼事,是你自己說懷了我的骨肉,讓那些娛記給聽到,我可什麼也沒說。」

  「紹昀吶——」趙曉峰說:「宇哥現在氣得不想和你說話,讓我替他轉告你幾句話。」他咳兩聲,清清嗓子:「是宇哥的原話,耿紹昀,老子讓你照顧女兒,沒叫你把她照顧到去,是個男人你就負起責任,一個月之內和我女兒結婚,別讓我外孫做私生子,不然,哼含老子閹了你。」

  小小聽著聽著,笑逐顏開,「趙叔叔,老爺子真這麼說?」

  「嗯,嗯,差不多吧,我只不過稍加修飾了一下而已。」

  「我知道了,趙叔叔再見。」不讓耿紹昀有任何辯解的機會,小小迅速掛斷電話,盯著他直笑。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屏壁,溫洋洋照耀著辦公室,耿紹昀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笑什麼?」

  「你知不知道——」小小笑得更加詭異:「知不知道太監最怕聽到的是什麼歌,最想唱的是什麼歌?」

  他不懂她的意思,「什麼?」

  小小哈哈笑:「太監最怕聽的歌是《一剪梅》,最想唱的歌是《把根留住》,」親切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學著唱,很快就用得著了。」

  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他笑了笑,不緊不慢說:「下月初九是杜世伯五十大壽,我已經定好去拉斯維加斯的機票,順便幫你也定了一張機票,見到你,杜世伯自然會明白一切。」

  「不去,不去,」小小猛搖腦袋,把他先前說過的話copy了一次:「沒那必要,我們自己知道不就行了,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

  「別人怎麼想,的確可以不在乎,但那個人是你父親,你不在乎,我卻不能不向他證明清白。」

  「清白,嘿嘿,清白,」小小斜睨著他,刻薄的挖苦:「久經沙場,歷盡滄桑,居然還保持清白之身,可真不容易啊!」

  他也不生氣,平靜看她片刻,笑:「如果你想坐實了那個名,我也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飯。」

  「切,想都別想。」小小不屑,「我才不要劈腿的男人,髒死了。」她轉身向門口走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去哪裡?」

  「去醫院,買也好,騙也好,總之要弄張墮胎證明書來給老爺子看,就說是你逼我的。」她打開門,站在門口對他幸災樂禍的夾了夾眼,「學好唱《一剪梅》哦!」

  耿紹昀啼笑皆非,好歹一個大家閨秀,也不知道她從什麼地方學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任由她離去,不作任何阻攔。

  小小站在電梯裡尋思,先回江雅秋那兒美美睡一覺,再收拾行李一走了之,管他什麼掌管家業,管他什麼學習為人處世,讓老爺子和耿紹昀去煩吧。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子,沒什麼雄心壯志。電梯很快到達一樓,站在電梯口,遠遠就聽見接待大堂傳來的喧嘩聲,小小好奇的湊過去看熱鬧。

  一個眼尖的人看見她,「蘇!」鎂光燈立刻閃爍成一片白芒,記者把她團團圍住,「蘇,你能接受我們報社的專訪嗎?」「蘇,請問你是什麼時候和耿先生交往的呢?」「蘇……」小小低頭避開鏡頭,用盡全力,也無法突圍出去。終於,勝天大廈的一隊警衛跑過來把她帶出包圍圈,護著她避入總裁室專用電梯。

  耿紹昀還在批閱文件,看見驚魂未定的小小跑回來,毫不意外的笑:「這麼快,我還沒有學會唱那兩首歌呢。」

  腦袋裡似乎有靈光一閃,小小瞪著他:「你故意的,明知道有狗仔隊,卻不告訴我。」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從座椅上站起走到她面前,遞過一份卷宗,「你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開始認真看這份文件,看完後告訴我這家子公司的營運狀況。」

  小小正考慮要不要接過卷宗狠狠砸在他腦袋上,陳倩端了一杯咖啡進來:「蘇,喝杯咖啡壓壓驚。」

  小小衝她感激的笑笑,還沒來得及接過,耿紹昀就說:「陳,去換一杯白開水來,孕婦不適合喝咖啡。」

  「是,總裁。」陳倩端著咖啡忙不迭走了。

  「我終於明白老爺子為什麼這麼欣賞你,」小小咬牙切齒,「你和他是一樣的人,一樣的惡毒。」

  他面不改色,「謝謝誇獎。」

  「我永遠也不愛上你這種人,就算老爺子逼我嫁給你,我也永遠不會愛你。」

  他可惡的笑:「真巧,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就算娶了你,也不會有所改變,扯平了!」

《若解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