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左右,一份完整的調查資料送到杜修宇面前,「顧湘湘,23歲,於一年半前,與小小同時勝天集團工作,兩個人交情極好。因為家中有重病的母親,顧湘湘經濟負擔很重,小小多次以各種名目資助她。兩個月前,為籌集其母的醫藥費,她做KTV,藝名雲詩,耿紹昀在KTV應酬時,曾經點名讓她坐台陪酒。小小回聖弗朗西斯科那段時間,耿夫人意外受傷住院,仕湘湘在醫院裡陪伴照顧她,當作諸多探病的世交親戚面前,耿夫人承認顧湘湘和她兒子有特殊關係。耿夫人出院後,顧湘湘搬入耿家大宅居住。不過,耿夫人出院的第二天,耿紹昀就去了聖弗朗西斯科,回來後,一直和小小在一起,沒有再和顧湘湘見過面。經耿家的家庭醫生證實,顧湘湘已懷有四十多天身孕,按時間推算,這個胎兒應該是趁小小離開那段時間裡懷上。昨天小小應耿夫人之約去了天羽茶莊,據茶莊茶女說,當時顧湘湘也在場,三個在包廂內交談近一個小時後,小小一個人出來,兩眼紅腫,看樣子是哭過,接著就發生了後面小小試圖跳江自殺的事件。」傅傳玉放下手中資料,「宇哥,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杜修宇沉默不語,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端默房內一時寂靜無聲。半晌,趙曉峰出聲打破沉寂:「宇哥,我覺得還是先問問紹昀比較好,這孩子一向行事磊落,對小小也是癡心一片,說不定裡面另有內情。」
傅傳玉冷哼一聲:「有什麼內情?他和顧湘湘上床總是真的吧,男人自己不願意,女人強迫得了嗎?」
「那你說怎麼辦?」趙曉峰皺眉:「把耿紹昀殺了還是閹了,讓小小孤兒寡母,孤老終生?你喜歡這種生活,小小不見得喜歡。」
「你……」
「行了,」杜修宇打斷他們的爭執,心平氣和說:「整個事件,我心裡已經有數,曉峰,這個地方道上是誰的地盤?」
趙曉峰說:「本城老大是蔡九,當年落難泰國時,受過宇哥你大力資助,今早他還給我打電話,想為你接風洗塵,我看你正為小小的事煩著,先婉拒了他。」
「回個電話給他,就說我想借他的地方和人手用一用。」
趙曉峰正打電話的時候,趙彤興沖沖闖進來,氣喘吁吁叫:「小小醒了!」杜修宇幾步衝上樓,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小小躺在,睜著一雙大眼睛怔怔出神,杜修宇急匆匆跑入房內,他一向從容沉著,鮮有這麼失常的時候,小小心一酸,弱弱的喊一聲:「爸爸。」
「你這孩子。」杜修宇心痛摸了摸女兒腦袋,才一天功夫,她就消瘦了許多,一雙眼睛嵌在蒼白惟悴的臉龐上,顯得更加大,卻沒有絲毫神采,「凡事有爸爸,以後千萬別再犯傻。」
小小拽住他衣角:「爸爸,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杜修宇怔一下,「你想去哪兒?」
「不管哪兒,只要離開這裡就行。」小小吸了口氣,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嗚嗚」哭起來,「爸爸,帶我賺現在就賺越遠越好,我永遠不想看見他——」她說過,要把自己所承受的痛雙倍還給加諸於她身上的人,事到臨頭,才發覺自己懦弱到連面對的勇氣也沒有,只能遠遠逃避,慢慢學會遺忘。
杜修宇坐在床畔,輕拍女兒後背,多傻的孩子,如果真能放下,又怎麼會傷心到這種地步,可是,療傷的確需要地方與時間。他說:「好,爸爸答應你,現在就走。」他站起身:「曉峰,你帶上小小和小彤先乘專機去拉斯維加斯,雅秋也一起去,路上照顧好小小。傳玉留下來陪我處理一些事,事情辦完,我們馬上過去和你們會合。」
趙曉峰有點驚訝,但還是服從的答應:「是,只不過小小的身體……」
杜修宇歎一口氣,回頭憐惜的看著女兒,小小倔強仰起臉,臉上淚痕斑駁,她固執起來,與她父親一樣絕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住」
杜修宇轉過頭對江雅秋吩咐:「請兩名醫生和特別看護隨行。」
「是。」江雅秋答應,猶豫一下,又說:「總裁那爆是不是該告知一聲。」
「不用,誰也不許告訴他,如果有心,他自然會尋找到。」
江雅秋鼓起勇氣:「杜先生,這次的錯未必全在總裁,您不知道,耿夫人……」
「我知道。」杜修宇說:「主要責任也許不在於耿紹昀,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錯,人犯了錯,總該受點懲罰,付出相應代價!」
耿紹昀一直在等江雅秋的電話。走進勝天大廈,每一個看見他的人都露出詫異神色。也是,今天是他公證註冊的好日子,誰能料他會回來上班?一瞬間,他覺得心神俱疲,從來沒有過的乏力感。坐進辦公椅裡閉上眼,本只想休息一下,卻不知不覺睡著了,人疲憊到極致,連做夢的力氣也沒有。一睜開眼,就看見寬大玻璃牆外,一輪艷麗紅日漸向西移;牆腳下,成排綠色盆栽,大片綠葉染上淡淡。小小喜歡花草,他辦公室裡所有盆栽都是她親手擺放。依稀看見她溫柔的笑:疲勞的時候,看看綠色植物,你就不會覺得太累。愴然的感覺排山倒海湧來,眼眶發熱。
電話始終沒有響過,他不能再等,駕車駛向別墅。遠遠看見別墅大門外停有四輛黑色轎車,杜修宇被保鏢擁簇著坐進車裡,車子迅速駛出。他加速追上前,那一隊車已經駛出很遠。不知為什麼,隱隱感覺不安,他用遙控鎖打開別墅大門,行駛入寬敞車道上,不安的感覺逾加強烈,不但杜修宇帶來的幾名保鏢不見,連別墅裡的工人也不見一個。他匆匆下車,向小小的臥室跑去,一路上,沒有碰見一個人。站在臥室門外,他深深喘一口氣,按捺住狂跳的心,手按上門柄,慢慢推開門,收拾得整整齊齊,很符合她整潔的習夠窗台上擺放著她喜愛的蘭花,滿室暗香浮動;她自己畫的一幅圖還掛在牆上,她曾笑言那是未來驚世之作,雖然他從來沒有看懂過畫中內容……
到處是她的氣息,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枚戒指孤伶伶擺放桌子中央,落日最後一抹餘暉斜斜射落在上面,璀璨鑽石折射出綺麗光芒。他走近前,伸出兩個手指捏起訂婚戒指,曾經說過的話言猶在耳:「以後不許摘下來!」
「一定不摘,如果再一次摘下來,肯定就永遠不會戴上了。」
「一旦你向我許下了承諾,就必須信守諾言,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會把你加諸於我身上的痛,加倍返還給你。」
加倍的痛,乃至百倍的痛,他願意承受,只要她還在。然而,她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無聲無息消失。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終於殆盡,無邊無盡黑暗包圍住他,四周死一般寂靜。戒指從他手指間滑落,撞擊在地面上,發出冰冷的「叮」一聲。
顧湘湘購買了許多東西,提著大包小包剛走出超市,一輛空出租車恰好停在面前。在這個繁華地段要攔一輛空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趕緊上車,正要對前排的司機說地址,一個人拉開另一側車門,車內,在她身旁坐下,車子立即啟動。
她愣一下,隨即慌亂的喊:「停車,我要下車!」
旁邊的人手按在她肩上,強大力度使她無法動彈,「有人要見你。」話剛說完,一張手帕掩住她的口鼻。只來得及微弱掙扎一下,她便失去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