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窘迫:「我平時反應沒這麼遲鈍……」遂嚴肅道,「你不要盯著我看——對心臟對大腦都不好。」
醫生收了笑,翹著嘴角,盯著我一眨不眨。
「顧魏同志,你不要亂放電。」
「……」無語的顧魏同志拖著我下地鐵轉公交。
還沒到S大門口,就看到小杜竄上跳下地招手:「姐姐姐夫!」
一個夏天過去,他又躥個子了,隱隱有超越顧魏的架勢。
剛才來的路上,顧魏告訴我:「他已經叫了三個多月的姐夫了。」
(早說啊!我白痛苦那麼長時間!)
小杜沒能報上心儀的臨床,最後上了很「男人氣概」的土木工程。我拍拍他肩:「改天介紹你認識一個很『男人氣概』的師姐,也是學工程的。」
醫生:「你爸出院那天來的那個女孩子麼?」
小杜驚:「姐夫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醫生:「猜的。那天在走廊上,她跟你媽聊天,說你臉皮薄,讓你媽趕緊給你聯繫相親,不然畢業出來就成滅絕師太了。」
我望天:「那是說給你聽的……」
一路參觀到超市(究竟是為什麼要參觀這裡?)的時候碰到了小杜的室友,索性一個宿舍叫上一起吃午飯。
一桌子六個人相當熱鬧。一群大男孩開始還有些放不開,看到小杜肆無忌憚,也漸漸活脫起來。
甲:「姐姐,S大逛一圈感覺如何?」
「美女很多。」據說X市三分之一的美女都在S大。
三個男生齊刷刷瞥向小杜:「哦~~~」
後者炸毛:「幹嘛?!」
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乙一臉憤懣:「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們一個個的無人問津,他收情書收到手軟啊!」
小杜脹紅了臉:「什麼時候收到手軟了?」
丙敲碗:「前天還有美女上門表白!」
小杜怒:「什麼美女,和我姐能比麼能比麼,嗯?姐夫你說對不對?」
顧魏微笑:「嗯,榜樣樹立得很正確。」
我……
午飯在歡快友好的氣氛中結束,我們被一路送到站台,四個少年齊刷刷地揮手:「姐姐姐夫再見!」回頭率那叫一個高。
他們走開好遠,還能聽到小杜的聲音:「那是,我姐姐我姐夫那是郎才女貌女才郎貌……」
顧魏調侃我:「這會兒大腦正常了?」
我瞥了他一眼,無視。
「小杜很高興,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好歹我是姐姐,你是姐夫。」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顧魏為什麼對小杜這麼好。
「小杜的外婆,是個很和藹的老人家。我那時候剛到醫院,一邊考資格證一邊實習,晚上在辦公室看書,她打好開水送進來,都會叮囑我『年輕人要記得吃宵夜啊,不然身體吃不消的』,回家之前還會來叮囑一遍『早點睡覺啊,被子蓋蓋好』。後來她提起她的外孫『小腦瓜也是很聰明的,就是沒個人在前面引導他』。她年齡大,人也不算健談,但是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很喜歡她。」
我想到現在的小杜,鮮活快樂,挽了挽醫生的胳膊:「她看到小杜現在的樣子,會很欣慰的。」
那天到最後,顧魏把身無分文的我送回學校,才向反方向的住所而去。
醫生筆跡:我發現推波助瀾的紅娘很多麼。
三三:哈哈哈!一物降一物啊!你也有今天!
因為H1N1型流感疫情蔓延,大部分學校都把這一屆的新生軍訓取消了,這就導致了一些生活極度鬆散空閒的孩子四處遊蕩,比如杜文駿小朋友。
我們兩的學校,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用他的話說:「剛好路上睡個覺,然後頭腦清醒地體驗一下研究生院的氛圍。」
帶他轉悠過一遍之後,小杜同志不淡定了:「一點沒有學術氛圍!」
我黑線萬丈,從宿舍樓教學樓……能看出什麼學術氛圍來?
「你要感受學術氛圍,還不如貓在醫生辦公室裡看他們會診。」
「聽一群人討論怎麼切人肚子麼?」小杜搖頭,「堅決不去。」
其實,對於手機上隔三差五出現「體育選排球比較好還是跆拳道比較好?」「考四級是這學期就複習還是下學期?」「刮痧背後是刮兩道還是三道啊?」……之類的短信,我實在很好奇,小杜怎麼不去問醫生呢?他應該是和醫生比較親近一點。
「啊,你不覺得顧醫生看上去笑笑笑笑的,其實特別,特別,特別——」
「不動聲色?」
「對的!不要隨便招惹他。」
_……
顧魏是個很不動聲色的人。不動聲色到,沒經過任何所謂「情侶必做100事」,我就已經毫無壓力地產生「其實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感覺。剛在一起的情侶,多少都有點互相不習慣,而我們——沒有磨合期。他的節奏拿捏得很好,在兩人見面時間很少的情況下,每天一小步,十天一大步,以致於十一長假結束後第一次見面撲上去抱住他胳膊的時候,我才驚覺自己是這麼這麼地想念他。
十一過後,顧魏他們組裡的一位醫生太太生孩子請假,再加上天氣涼爽手術又比較集中,所以,顧醫生很忙。煲電話粥是不可能的,通電話是不指望的,像別的情侶那樣「我想你了」「乖,我也想你了」的短信互動,也是比較浮雲的,經常是——
「在做什麼?」
三個多小時後。
「剛下手術。」
「……=_=」我再也不發類似的短信了。
十一月的一天接到顧魏「我到你學校了,你在哪?」的電話,我正埋頭在構造圖裡,扭過頭問旁邊的小草:「親愛的,今天禮拜幾?」
小草搖頭。
「禮拜六。」顧魏答得毫無障礙。我迅速臉紅了。
之前由於各種原因沒有見到顧魏,小草的好奇心已經被挑得異常高,見到本人後,小草的表情很微妙:「現在的醫生都長這樣的麼?」她對醫生的概念還停留在六歲那年「滿面橫肉不顧我哭得撕心裂肺就給我來一針」的階段,所以對眼前這麼個斯文青年很是接受障礙。
「沒有,我特意找了一個特別特別和善的。」
「哦。」小草點頭,「醫生,現在這個天氣吃什麼好?」
顧魏:「吃什麼都行。」
我無奈地帶頭進了一家火鍋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一個小時後,涕淚俱下。
川妹子把辣椒醬當菜放……
顧魏索性摘了眼鏡,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亮,隔著升騰的水汽伸手抹我額頭上的汗水。
小草:「我以為我是電燈泡,到頭來被閃到的人是我。」
飯後,在顧魏「剛吃飽不宜運轉大腦否則對胃不好」的建議下,小草決定——逛校園。
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散步。經過小禮堂的時候遇到同系的幾位師兄,打過招呼繼續往前走。小草在一旁嘖嘖而歎:「XXX輸得不冤枉,不冤枉。」
我還沒明白過來,顧魏已經抿嘴而笑。
後來,回到宿舍,小草看著我:「阿校,你就沒發現XXX看到你家醫生的時候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樣麼?」
「?」
「唉,傷人,太傷人了。」
然後,我彷彿好像依稀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
難怪顧魏走的時候笑得那麼不動聲色!
「不過你家醫生氣質是真好。」小草頻頻點頭,「我要是他,早把我給滅了。」
整個十二月份的生活似乎只有一個主題,新年音樂會。宿舍裡打電話不方便,我經常在排練完走回去的路上給醫生打電話。
「來來來,讓你感受一下X大的寒風!」
「……」
「怎麼樣?」
「我不冷你冷。」
「啊,醫生~~~~」
縱使之後我們有過各種各樣相伴的夜晚,那段時光仍舊是我記憶裡最為甜蜜的。厚厚的圍巾攔住風聲,手機貼在耳旁,兩個人輕輕淺淺地聊著,隨便什麼,心裡都有一種輕巧的快活,像是能站到他身邊去。
醫生筆跡:笑而不語。
(你不要亂放電)
進入隆冬,校園裡清澀了很多。醫生踩著積雪走到我面前,下巴磕在我頭頂上,輕輕歎了口氣。
前一晚值班,第二天上午查完房調休,來學校看過我,再回反方向的公寓。我抱著他微微傾斜的身體,有些心疼:「你不要這麼來回跑了。」
「你是不是快放寒假了?」
「嗯,6號中午的票,媽媽讓我趕回去吃小年夜飯。」
「我5號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