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段景住和時遷的建議,我很感憤慨。到不是我不贊成偷,是對現在這個大環境下偷馬毫無信心,在他們那個年代,偷匹土馬跟偷輛自行車沒什麼兩樣,就算段景住偷了「照夜玉獅子」,其姓質也就相當於偷了一輛藍博基尼,可是換言之,如果我往南宋搞了60輛夏利被人偷走了,就算有人會開,我想破案那也是立馬可待的事情。
所以我對段景住說:「你的任務不是偷,而是挑選幾匹好馬。」
我帶著他去找劇組的人商量,我剛想問他們誰是頭,馬上一眼就打住了一個混身是兜的傢伙,我搶過去跟他握手:「你是導演吧?」
滿兜橫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我是副導演,什麼事?」
「沒別的事,就是想借幾匹馬。」我把打算進行一場表演賽的事一說,原本以為他會滿口答應,誰想滿兜打著官腔說:「這個可不好辦,我們的馬需要養精蓄銳應付一會的拍攝呢,再說這些寶貝一匹好幾十萬,磕了碰了算誰的?」
不看武林大會還真是個問題,這場子裡不認識我小強的,大概也就這十來個人。
我給滿兜點了根煙,賠笑說:「我們的人可都是行家,不可能出問題的。」滿兜抽著我的煙又橫了我一眼,不說話。
我只能沒話找話:「你們這是要拍什麼呀?」
「記錄片,《秦朝的游騎兵》,以後那可是要上中央台的。」
我說:「喲,那我找個人幫你們吧,道具呀隊列呀什麼的你可以問他。」
滿兜嗤之以鼻:「我們有顧問。」
我笑:「你們的顧問見過游騎兵嗎,還秦朝?」
「這不廢話嗎?」
我說:「我給你們找的這人就見過。」我見他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急忙說,「這樣吧,我先把他給你們找來再說,對了,我怎麼光見馬沒見人呀?」
滿兜:「道具和演員後邊過來。」
「那你也別叫什麼演員了,我有現成的,一會讓他們幫你拍,不要你錢。」
滿兜不屑地說:「你以為找倆人兒坐上面就行了?那得會騎!」
段景住從來就一直在馬群裡逡巡,聽到滿兜的話哈哈一笑:「屁話!」說著翻身上了一匹黑馬,滿兜大驚道:「你下來,馬鞍子還沒上呢,摔死你!」
段景住在馬臀上一拍,也不見他撥轉馬頭就在小場子裡漂亮地跑了兩圈,他跳下來,拍拍馬脖子說:「這馬最近拉稀了吧?」
滿兜奇道:「你怎麼知道?」
段景住用手梳理著馬脖子上的毛,說:「挺好一匹馬讓你們喂壞了,以後給料的時候稍微晾一晾,而且這馬沒怎麼調教過,打不了仗,不過湊合能用。」
滿兜丟掉煙頭,服氣地說:「行啊你。」這下他對我的話也開始信了,問我,「你說的那些人都會騎嗎?」
我說:「放心吧,讓他們騎著馬幫你考駕照都沒問題。」我聽徐得龍說過,他們背嵬軍騎在馬上是騎兵,下了馬是步兵,那是沒的說。
滿兜這回開始給我敬煙,賠笑說:「那你說的那個顧問……」
我本來是想給秦始皇打電話呢,後來一想找胖子還不如問項羽,嬴哥雖猛,終究嬌生慣養,不及項羽和秦軍交戰過無數次,我抽著滿兜的煙,牛烘烘地說:「一會我讓他過來,借馬的事能成嗎?」
「你隨便挑——」
段景住選了6匹最好的馬,上了鞍子,牽著來到場中央,好漢們已經到位,觀眾們見先是有人把擂台拆了,然後又拉上馬來,都在奇怪,也顧不上鬧事了,紛紛交頭接耳。
林衝他們一見了馬,就跟張順他們見了水一樣親,他走到一匹馬前,站在它的側面,先用手摸摸馬鼻,再讓馬好好地看了看他,我想他這大概是在跟馬交流感情,在戰場上,一員主將如果沒有了馬,不但會成為對方的砍殺對象,更加指揮不了戰鬥,所以在戰前和馬培養感情那是必需的,這就好比一個要跑長途的司機上了一輛新車,得先試試離合器的高低一樣。
然後林沖一個箭步跨上馬背,騎著它跑了一個大圈,說:「還算聽使喚,可惜馬力不足。」段景住道:「是啊,所以我一次牽來6匹,輪換著騎吧。」
這時董平也選好了馬,遛了一圈之後回到場中,在馬上抱拳道:「林沖哥哥,那我可就得罪了。」
林沖還一禮,笑道:「賢弟手下留情。」說罷催馬急馳,路過兵器架時略一探手就取了一條長槍,董平則提起兩桿短槍,兩人備好兵器,又催馬繞了一圈,然後面對面站好。
觀眾中有聰明的一開始就猜測到了我們的用意,現在見兩員大將果然是要在馬上交手,新奇中透著納悶,都靜等著看戲。
董平一催馬,揮舞著雙槍衝上來,像只展翅雄鷹一般,林沖微一撥轉馬頭調整好角度,兩人錯馬間交上了手,董平一槍直刺對方前心,另一槍高高舉起留有後招,林沖用槍頭挑開董平的第一槍,槍桿亂顫,像條扭曲的銀龍一般,董平的第二槍戳下來正好被磕開,端的是妙到顛峰,眾好漢紛紛喝彩,都道:「林沖哥哥的功夫真是一點也沒放下。」
二人於剎那間交了一招,各自回馬,場上的觀眾大多都是外行,看不出其中的妙處,只是見兩人馬術精絕,也就只給了幾下稀疏的掌聲。
林沖和董平見狀,互相使了一個眼色,這次二馬一錯鐙林沖先抖出一團槍花,董平則也是莫名其妙地把雙槍舞得車輪相仿,觀眾們這才叫起好來,兩人耍完花活又殺在一處,林沖把條槍扎得像面圓錐體,董平自覺抵敵不住哧溜躲在了馬肚子下,突然間斜刺裡從下到上刺出一槍,人們只見董平憑空消失,然後一條超級大馬鞭一樣的東西從馬肚子下面扎出來,當真是又險又狠,不禁都發出了「喔——」的一聲驚歎,林沖早有預料似的一手抓住刺過來的槍頭,自己手裡的槍往馬肚子下一攪,那槍像啄木鳥的舌頭似的靈且刁,一下把董平攪了上來。
張清見董平力怯,搶過一匹馬,舞動長槍叫道:「董平哥哥,我來助你!」
三個人四條槍馬打盤旋戰在一起,項羽看得心癢難搔,在兵器架上拔下一桿槍來,掂了掂扔在一旁,又選了幾桿,失望道:「這槍怎麼跟筷子似的?」最後只得綽了一條份量稍沉的,片腿就上了一匹馬,結果人們都樂了:這劇組的馬被項羽騎著,就像普通人騎了一條大狗,腿幾乎都要支上地了,他一催馬,那馬腰一塌,險些把項羽扔下來,要不是項羽用槍支著地趕緊跳到地上這馬只怕非吐血不可。
這時那三個人已經越鬥越凶,四條槍舞得人眼花繚亂,觀眾們也漸漸進入狀態,平時看電視馬上砍人,好像是誰勁大誰就把誰「一刀斬於馬下」,現在再看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在馬上身子凌空,高度增加,所以出招要想穩准更難,但也更有發揮的餘地,招法的巧妙、凶狠、惡毒也更甚。
吳用看了看四周都捏了一把汗的觀眾,說道:「現在要能添一把火就好了。」話音未落,扈三娘也終於騎馬殺了出去,其實依著她的姓子早就想上了,只是她用的雙刀一時間不好配齊,她舉著雙刀殺出來,這下觀眾嘩然了:「看,二把刀!」
而且看點還不僅僅如此:扈三娘今天戴著一頂披肩假髮,穿著一身淺粉色t恤,這樣騎著馬著雙刀殺過來,震撼之極,也詭異之極。
其實林衝他們何嘗不是如此,張清還穿著金蘋果呢,董平則是穿著皮鞋踩在馬鐙上跟人動手,這種壯觀的場面,大概真正稱得上是曠古絕今了。觀眾們早把自己為什麼來這忘得九霄雲外,跟著一會驚叫一會傻樂,其情其景非常酷似氣功大師的發功現場。
觀眾的視線被轉移後,這時有人通知我主席有請,我進了辦公室,見這裡已經坐了一家人,主席很隨便地給我介紹:「這幾位有國家經濟規劃署,土地管理局還有教育部的同志,其他的先不介紹了,以後你們自然會打交道……」主席邊說話邊偷空往外面瞄著,看來他實在是不想錯過這場精彩的馬戰,他雖然嘴上說著話,心思卻不知道溜到哪去了,他說完一個節骨眼上,終於再也忍不住輕輕叫道,「好槍法!」屋裡的人相互看看,都發出了無奈且會心的笑。
主席又看了一會,這才發現大家都在等他的下文,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言簡意賅地對我說:「這次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擴建育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