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水下去以後,我再次走上講台,有點靦腆地說:「咱們的會議今天就告一段落,在最後我還有點私事想請在座的幾位幫忙。」我掏出顏景生交給我的傳真,說,「再過幾天我就要結婚了,我想了一下,這請柬還得請王顏柳三位老師心,有您幾位在學校任教我要再用那些機器印的就不合適了。」
眾人聽說我要結婚,再次掀起軒然大波,被我點名的幾個老頭聽我這麼一說,果然都樂陶陶地直捋鬍子,讓幾位大神幫我寫請柬,這是我早就想好的,一來我現在是育才的一分子,請柬要講究些,要突出人文和底蘊,說起寫請柬,還有一樁傷心事,話說我有一個朋友前年結婚,他家朋友多,結婚前找我去幫他填請貼,不過就是寫個曰期再寫個被請的人稱呼和飯店名稱而已,我興沖沖地去幫著寫了20多張,我朋友他父親拿著端詳了半天後來不置一語背著手走了,後來我無意中聽見老頭跟我那朋友說:「這20多人咱就打電話通知吧……」然後隨手點了把火把那20多張請貼都燒了,嘴裡還唸唸有詞:「要讓人們以為這字是我寫的,我這老臉往哪擱?」從那以後我遂成心病,除了去銀行,到哪也不肯手寫字了,市面上我的字絕對比那些一字萬金的書法家還少,而且鑒於「蕭強」這兩個字的筆劃繁多,我特別羨慕我們中學時代那個叫「丁一」的同學……
當然,請大師們幫我寫請貼不用擔心他們的身份被識破,這是底限,其實我也一直在矛盾,一方面怕大師們的作品流出去帶給我麻煩,但另一方面又不想就這樣讓他們與這個時代失之交臂,多少書法愛好者甚至是書法大家只能照著那些已經被複印得毫無靈氣的帖子臨摹,讓王羲之他們多出點作品,能給傳統文化做多大貢獻呀?所以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用自己的筆法大量寫不相干的內容,像「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是個例子。
幾個老頭雖然很樂意幫忙,但考慮到他們對簡體字還不熟悉,我讓蕭讓協助他們工作,好漢們也都嚷嚷著那天要放開了喝,看來那天不用擔心有人灌我酒了。
散會以後,三大名醫給花木蘭進行了會診,在爭論和研究了半個小時以後終於……談崩了,原因是他們都堅持自己才是對的,在某幾味藥上存在很大分歧,最後華佗臨時退出,決定用針灸來幫助木蘭,扁鵲和安道全則說好一人寫一個方子,由患者做最後的評定。在時代上,扁鵲要早於後兩位,華佗和安道全也很尊重他,但一牽涉到具體看病,這仨老頭還真都有點「我愛前輩,但我更愛真理」的意思。
總體上來說,這次會議加深了彼此瞭解,增進了感情,當然,也給一些出生期較早的人拓寬了歷史知識,使他們真正做到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鑒於這次大會的成功,我們決定以後每週進行一次客戶內部會議,如果有新人來,要召開小型歡迎會,並且這逐漸成了一個慣例。
當我剛給劉邦打完電話順便轉達了他對蘇武的問候之後,鐵匠的兒子登登登推門跑進來,一眼看見我,說:「蕭老師,我爸說你要的槍打好了。」
項羽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往外就走,好漢們紛紛問我:「你要槍做什麼?」
「羽哥要和二胖決鬥。」我邊說也跟著項羽往鐵匠鋪走去。
「二胖是誰?」張順莫名其妙道。
「呂布!」
好漢們頓時大嘩,邊追在我們後面跑邊嚷嚷道:「他倆有什麼仇?」就連顏真卿吳道子也跟著跑了出來,楚霸王戰呂布,只要知道這倆名字的人不管文武肯定都不願意錯過。
我們到了鐵匠鋪,一條比人還高的大槍擺在最顯眼的地方,項羽跑上去一把抄起,細細打量,鐵匠顯然是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坐在那裡笑瞇瞇地說:「怎麼樣,滿意嗎?」
項羽把大槍平端在胸前,低頭摩挲著槍身,看來他對重量很滿意,但是別的未置可否。
這桿大槍,槍頭要比一般的槍頭要長出半個多,上面佈滿麻紋,槍身比口杯稍細,槍頸和槍尾黃金吞口,不要說使,光看著就威風凜凜。
湯隆越眾而出,沖項羽一伸手道:「我看看。」他把槍拿在手裡,讚道:「好份量!」又看看槍頭,詫異道:「這居然是正經的大馬士革鋼,這鋼我們那會是沒有的,這可是削鐵如泥的東西呀。」他再看槍身,又道,「嗯,吞口雖然是鍍金,可也下足血本了。」我聽他這麼一說,明白鐵匠把那2000塊錢全下在工本裡頭了。
鐵匠站起身,微微有些激動地說:「行家呀!」
鐵匠的兒子叫道:「那是我們老師。」
湯隆看了半晌還不放手,咂摸著嘴道:「只可惜這槍打仗還是不行。」
鐵匠愕然道:「打仗?現在誰還用這東西打仗?槍頭用好鋼我也就是為了為了耐磨。」
湯隆一句話好像說到項羽心坎去了,他把手搭在湯隆肩上問:「那你看能改嗎?」
湯隆道:「當然能。」
「得多長時間?」
湯隆邊脫外衣邊說:「就個把時辰的事。」他沖人群裡看熱鬧的好漢們喊道,「來兩個有力氣的!」
項羽道:「我算一個。」
李逵挽著袖子從人群裡衝出來道:「叫俺幹啥?」
湯隆道:「搖風箱。」
農村鐵匠所用的還是過去那種搖風箱的熔爐,項羽和李逵一左一右坐在兩個風口上,好在這活也不用什麼技術,就甩開膀子玩命拉就行。
湯隆見爐裡的火漸漸哧哧地耀眼起來,忽然抓著槍尾把前半段槍身都放了進去,鐵匠驚道:「你幹什麼?」
湯隆不理他,靜靜地看著那槍身逐漸變紅,然後隨手抓過一把鐵粉捧在嘴邊,把那紅紅的槍身舉出火焰,小心地把手裡的鐵粉吹在上面,那槍身上一陣黑一陣紅,閃爍不定,反覆吹了一會,湯隆把吹過鐵粉的地方在水桶裡淬火,眾人包括鐵匠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有在一邊看著。
前半段淬過火,湯隆又抓住槍頭把後半段如法炮製,等整條槍加工完,槍桿上全是細微的鐵渣子,我摸了摸都感覺到扎手,我問他:「這槍還能用嗎?」
湯隆舉著那槍來到外面的沙土地上一扔,然後在沙子裡把那槍滾來滾去磨了一會,拿起來用衣角擦了一遍,再看那些鐵粉,已經變成圓滑的小顆粒跟槍身融為一體,而且縱觀看去,這些鐵粉不是胡亂吹上去的,而是蜿蜒成曲,現在再看就像是一條烏龍盤在槍上,這樣一來,長長的槍身再也不顯得單調,最重要的,它已經由一件藝術品變成了一件殺氣騰騰的武器。
鐵匠馬上不恥下問道:「這位師傅,你這麼干除了美觀還有什麼用?」
湯隆把那槍指給他看說:「這樣一來就可以增加手和槍桿的摩擦,最重要的是在冬天,鐵槍身就不會再那麼激手,而且能防止它著水以後凍在地上。」
鐵匠聽得目瞪口呆,他一拍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兒子:「以後好好跟著師傅學,聽見沒?」
湯隆微微一笑,在砂輪上仔細地給槍頭開了鋒,鄭重地交給項羽:「項大哥,你看還滿意嗎?」
項羽把槍著實把玩了一會,最後沉聲道:「有此槍在手,胖子只怕要倒霉了。」說到這裡,項羽隨手把槍往我懷裡一扔,拿出電話撥號,我很快就聽到了二胖的聲音:「喂?」
「我的馬找到了,槍也有了,什麼時候戰?」
二胖想了片刻道:「你說呢?」
項羽哼了一聲道:「揀曰不如撞曰,我看今天就不錯。」
我:「……」
二胖道:「你稍等一下,我問一下我們老闆的意思。」
我臉紅脖子粗:「……」
過了一會,二胖說:「那好,我們老闆也同意了,兩個小時以後,就在他春空山的那套別墅裡,你能找得到吧?」
我手刨腳蹬:「……」
項羽道:「一言為定。」
他掛了電話,四下看了一眼納悶道:「咦,我的槍呢?」
我奄奄一息:「……」
項羽往地上看了一眼,把壓在我胸口的槍拿起來,笑道:「小強,你躺在地上做什麼?」他見我不起來,俯下身子把耳朵支到我嘴邊上問,「你剛才是不就有話要說,你想說什麼?」
緩過勁來的我老半天才說:「壓……壓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