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金少炎這會鐵定緊張,就安慰他說:「別怯呀,你情敵不就是個皇帝嗎,不算電視電影裡,你見過的真皇帝還少嗎?」
金少炎摸著臉道:「也是,我就沒見過比我帥的皇帝。」
北宋來來回回的我已經跑熟了腿,幾個小時過後車停在了一條繁華的馬路上,萬幸的是我們的具體位置要相對偏僻一些,是在一家大酒店的後面,讓我欣慰的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或有看到我們車的,也就掃一眼都走過去了,並沒有出現圍觀的壯景。
據我揣測這應該跟宋朝老百姓的生活質量有關係,宋朝雖然一向軍隊比較疲軟,但是經濟水平絕對是當時全世界最高的國家,人民都是些個吃過見過的主,所以不容易引起好奇心氾濫,只有那些吃不飽肚子沒事整天瞎晃悠的人才喜歡看熱鬧呢,中國剛改革開放那兩年街上走個老外是不是老被人圍觀?擱現在誰還有那閒心思,除非那老外是拉凳拉大爺——話說拉大爺值不少錢呢!
我和金少炎鬼鬼祟祟下了車來到正街一看,見我們停車這家酒店叫福滿元,金少炎忽然蹦了起來:「怎麼是這裡?」
我也蹦了起來:「難不成你來過?」
金少炎激動道:「不是,我記得師師跟我說過,她們當年對面就是福滿元,她最愛吃裡面的洞庭魚。」
我們一起慢慢扭頭……只見對面掛著偌大的招牌:十秀樓。
十秀樓就是李師師跟宋徽宗私會的記院,所謂十秀樓,意思是這地方常年都有被恩客推選出來的全京城最出色的十位姑娘,這也是人家十秀樓與眾不同的地方,尖端、高品質,會抓男人心理,知道什麼東西一多了男人就不稀罕了,要改成百秀樓萬秀樓那這地方也就引不來宋徽宗這樣的高級瓢客了。早先李師師就是十秀中最秀的那個,後來得到了徽宗恩寵,自然跳出三秀外不在七美中,基本上是羽化成妃了。
十秀樓前站著倆乾乾淨淨的十五六歲少年,都垂手謹立,客人打面前過的時候鞠躬微笑,你要不進去他也不來拉你,這就是人家十秀樓又高出一籌的地方:男人想要的爬牆越屋也會摸來,不想要的派倆如花強拉也沒用,想讓他們乖乖就範,你就得比他們更高調,讓人覺得你神秘而高不可攀,而且十秀樓也是附近唯一一家只使用男人拉客的煙花場——這個比較好理解,你看高級會所哪有用女侍應的?尤其是記院這種地方,用男的服務更容易額外滿足瓢客的虛榮心:同是男人,我坐著你站著,我瓢著你看著……
金少炎呆呆地看了半晌,喃喃道:「我該怎麼辦?」
我在他背後推了一把:「進去呀!」
金少炎艱難道:「我……進去怎麼說?」
「直接找老鴇,就說要見李師師!」
「我……能見到她嗎?」
「宋江都能見你為什麼不能?拿錢開路呀!」我恨鐵不成鋼地教他。李師師的恩客是皇上雖然已經半公開化,但並非絕對不可仰望,其實宋徽宗也不反對李師師偶爾和那些文人吟詩作對什麼的,當然,更深層次的交往可就不行了——這是這個男人比較邪惡的一面,有待多加分析。金少炎的扮相舉止十足一個王公貴胄,和老鴇周旋周旋很有希望矇混過關。
「那你呢?」金少炎求助地看著我。
「我就不進去了,你強哥我多年來解甲歸田已經不慣在這種場合裡征戰了。」我往他懷裡揣了幾塊金磚,然後把一顆藍藥塞進他手裡囑咐道:「下在酒裡藥姓最快!」
金少炎眼望十秀樓,忽然輕輕拍了拍臉頰,突然奮發出一股義無返顧的勇氣,大步走了過去……
我靠在牆上往對面看著,眼見被門口的童生迎了進去老半天也沒出來,這是個好現象,說明他已經跟裡面的人交接上了,大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除了路邊的地溝外,一切都跟江南那些古鎮沒什麼兩樣,為什麼心裡想著李師師就直接到了她門前而非先去了梁山,這一直是個沒有解決的疑問,難道這車還通人姓?
我待了一會倍感無聊,就找了個沒人的旮旯抽煙,腰上的手機突然吱吱地震動起來,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已經習慣它一直沉寂了。
拿起一看,是方鎮江打來的,我看了眼四周,接起來小聲說:「喂,你們在哪呢?」
方鎮江用急切的口氣自顧字地說:「搞不定啊小強,想別的辦法吧!」
我奇道:「什麼搞不定,怎麼回事?」
「方臘——昨天我們就下山了,經過一夜急行軍已經跟方臘接上仗了,八大天王不好整啊。」
我吃驚道:「不會吧,你們一百多號幹不過人家哥兒八個?」
方鎮江鬱悶道:「不是幹不過,我們不是不想真的跟他們幹嗎?可是那八個不知道啊,上來就下狠手,為了少傷人命我們講好都是一對一的武將單挑,打了一上午沒分輸贏,還把矮腳虎王英讓人家俘虜了。」
我愕然道:「那就是分了輸贏了。」
電話那邊傳來亂哄哄的聲音:「媽的實在不行就真的跟他們拼了,別讓姓方的以為咱們梁山怕了他們!」
方鎮江道:「聽見沒,都窩著火呢,再這樣下去遲早出事。」
「你們具體位置在哪呢?」
「這地方叫幫源,離開封已經不太遠了,你呢?」
「我就在開封呢,一會就去找你們。」
方鎮江不可置信道:「你那怎麼會有信號的?」
我看了一眼擺在車前的「雨傘」說:「我帶了一個信號增強器。」
「靠,那你不早說,害得我爬這麼老高!」
難怪方鎮江說話有點喘呢,原來抱著桿子呢。
我說:「那就先這樣吧,一會見了再說。」
這真是內憂外患啊,金少炎這頭還沒搞定,梁山那邊又出了問題,雖然問題這會還不是很大,但是卻很棘手。
我完全相信好漢們的實力,如果他們真想殺方臘只需一窩蜂上就是了,儘管那樣可能也會折損不少兄弟,但正如方鎮江所說,他們並不想跟方臘死磕,育才的54個人跟方臘已經有了交情不說了,另外的54個跟方臘這回也是頭一次見,大家都是造反派,平時還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招安又是假的,也下不去狠心真把方臘怎麼樣。
可方臘就不一樣了,當農民的時候受壓迫憋了一肚子氣,一心要改朝換代,現在莫名其妙地遇上一夥山賊打著朝廷的旗號來跟自己為難,只怕在方臘眼裡這種人就是朝廷的鷹犬,更該殺。
這時我就見十秀樓前金少炎被一個有幾分貴氣的女人送了出來,那女人不到四十的年紀,穿著講究,一笑一顰居然有點雅致,不過那眼神間或一閃,顯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她滿面帶笑把金少炎讓出來,似乎送客和挽留的意思都有一點,金少炎已經完全恢復了鎮定,帶著淡淡的笑意,手裡抽來調去地把玩著那兩塊小金磚,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他銅臭氣,兩個人又說了一小會話金少炎轉身離開,臨走前很隨便的一個動作把那兩塊金磚遞在老鴇手上,就好像隨手給了老朋友件小玩意一樣自然,老鴇袖子一縮把金磚藏起來,笑意更濃,甚至還沖金少炎拋了個媚眼,這一刻不管她剛才掩飾得多好,鴇子愛財的嘴臉都暴露出來了。
金少炎走過來我問他:「情況怎麼樣?」
他換了一副表情,揉著過度假笑的臉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剛轉身進去的老鴇說:「還在試探我,不過應該很快就拿下了。」
金少炎畢竟是金廷的少總,平時交接的人都大不一樣,而且又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所以剛才和老鴇堪堪鬥了個平手,從給金條這個細節上老鴇就應該能看出他是個可圈可點的花花公子,不至於拿他當冤大頭。
「咱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吧,這種事情沒個三兩天那女人是不會讓人取得進展的。」金少炎跟我說。
「那個,少炎,我還有急事去辦,你先一個人待著,梁山和方臘那邊打起來了,好在就在本地,你有事打電話。」
金少炎道:「那你快去吧。」
我說:「見到師師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金少炎目光躲閃,低頭道:「我還沒想好。」
我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拍他肩膀道:「如果你要帶她走——別讓人再找到你們!」
金少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不過你電話可別關機,說不定有什麼突發事件還得找你們。」
金少炎就在路邊雇了一輛大車把他的東西都搬上去,讓車老大幫著找下榻的客棧,這小子為人幹練,還會幾下功夫,生活上不用擔心。
我上了車以後金少炎把兩塊金磚扔在副駕駛上,我詫異道:「混帳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少炎笑道:「拿著交過路費吧。」
……
這次我車跑開以後頓時引起了搔亂,不過我可沒給他們圍觀的機會,一騎絕塵消失在官道上。
因為開封是當時的首都,道路四通八達,我照著南方一路狂奔,漸漸的人煙稀少起來,又跑了兩個多小時,忽然前方有大隊人馬駐紮,一面巨旗上寫著「征北先鋒宋」的字樣,一排兵丁擋在路中設了路障,見我車衝過來,均自戒懼,我一眼看見領頭那人正是朱貴店裡那個夥計,我停下車把頭探出去喊道:「是梁山的部隊嗎?」
那夥計此時穿了一身皮甲,長刀在腰後橫挎,看樣子還是梁山給發的嘍囉套裝,他見是我,示意身邊的人放下武器,笑道:「是一百零九哥啊。」
我趴在車窗上道:「快帶我去見諸位哥哥。」
夥計道:「強哥稍等,此去中軍帳也有幾里路,我去牽匹馬來。」
我打開另一邊車門道:「上車!」
那夥計大喜,一個箭步躥上來,看來他早就想坐坐這個東西,他坐上來以後擰擰屁股,這看看那摸摸,透著無比的新奇。
我一踩油門,麵包車就在梁山大營裡橫衝直撞,夥計無師自通地抓住窗戶上的把手,表情儼然,特像一監察軍紀的師級幹部。
這會剛好中午,雙方罷戰,士兵們都在休息,我一口氣開到中軍帳前,就見一百多面大旗飄揚——本來按慣例應該是一百零八面,不過你要仔細數就多出好幾面來,武松的旗旁還有一面旗上寫著「方」,花榮的旗則是打了兩面,我下意識地往最後一看,差點氣吐血了,只見那面比別人都矮了一截的旗桿上掛著面白布,上寫幾個醜陋無比的大字:
「打不死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