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指向了一時整,羊城北,三十七公里標示處,一個尚未建成的高服務區,偶而喀嚓嚓的閃電襲過,能看到建築物外地兩輛黑色的pv。
房間裡,被閃電的光亮拉長的人影不止一個,都在黑暗中靜靜地等著,一拔兩人,一拔四人,四人的那拔明顯地有點不耐煩,其中有人不時地看著表,不勝其煩的時候,有人話了:「疤鼠,你的人有沒有時間觀念,這他媽幾點了?」
「高兄,這天氣,能通關也得用不少時間,再耐心等等,我們的信譽您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真折在路上,除了您預付的貨款,加賠你兩成。」另外一拔,一位高瘦的個子話道。
這倒也是,裡外都是賺了,那拔人稍稍安生了。
時間過了零點、過了一時,等電話叮鈴鈴響起的時候,高瘦個子拍著旁邊的人,一起出了路外,那一拔緊急戒備,隱約間有人已經把傢伙抄到手裡了,也在聯繫著外面,望風的放出幾公里,看樣在聯繫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沒有意外,來了輛車,搖著車窗遞給高瘦個子一部手機,讓他指示著方位。
這種事自然是越隱密越好,高瘦個子站在簷下,不時地通著話,指揮著外圍收攏回來的幾人,埋伏在這個服務區隱敝物後,一時二十分許,一輛貨廂搖搖晃晃地來了,高瘦個子指揮著停在院中。
人下來了,是掉以輕心、懵頭懵腦、以為就是個熟悉業務過程的余罪下來了,他看到這個陌生而恐怖的環境時,有點警覺了,不過,晚了。
「別動。」有人從背後上來了。
「喂喂喂,我送貨的。」余罪舉手投降特別快,緊張地道,生怕腰後的硬東西是真傢伙。
「走。」又有幾人上來了,挾著他進了空曠的廳間,另外的人,正四下看著是不是有追蹤,直到幾公里外的望風者報訊安全,才有人把車直接開進了大廳間,彭彭彭幾束應急燈亮,照上了那輛貨廂車。
「自己人,自己人,潮哥讓我送貨來的。」余罪大聲嚷著,高瘦個子解決戒備了,一揮手,背後的人把余罪放了,余罪恬著笑臉,趕緊給人煙,不過沒人接,卻有人指著牆角,讓他站著別亂動。
「至於嗎?辛辛苦苦跑了大半夜,錢還沒給涅?鄭潮呢,我大哥不在,你們不能拿我的貨啊。」余罪站到牆角了,不過還是不知趣的嚷嚷,高瘦個子煩了,上前卡著他脖子,摁在身邊,低叱道:「貨要有問題,老子馬上擰斷你脖子。」
余罪瞥眼,那漢子眼上一道疤,陰森得像個鬼,嚇得他哆嗦了一下,不對,是一道額頭連到頰上的疤,整個人在這個環境裡顯得格外恐怖。
開車廂,驗貨,箱子都被撬了,余罪一看生怕別人現自己看過貨,趕緊地解釋著:「那不是我幹的,緝私的查的,今天查得特別嚴。把箱子都拆了。」
車上驗貨的沒人理他,有人一伸手,下面人遞上去一個電動螺絲刀。那人揀了幾塊硬盤,對著內六稜的硬盤螺絲拆上了∴罪下意識地一下子倒吸涼氣。
這個場景很多年以後都成了他的噩夢,設想一下,如果是他這麼位金牌臥底把幫犯罪分子運送了一車管制麻醉品,那他可能要成為全警最大的傻瓜了。
很遺憾,你越擔心,就越生了。
噗噗螺絲一起,金屬外層一掀,一倒扣過來,一個整整四方形的東西赫然亮出來了,白色、晶瑩剔透,看得余罪目瞪口呆,他現在明白為什麼鄭潮告訴他這車只值三千了,那是讓他走得不要有心理負擔,可偏偏他也以為犯罪組織短時不會啟用新人,還居然一點心理負禱有,大搖大擺地闖過了兩關。
「這是什麼?」余罪氣得快哭了,回頭盯著瘦高個子,苦不堪言地問著:「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他媽讓警察抓住,不得崩了我?哎喲,這誰呀這麼損,坑死我了。」
驗貨的笑了,接應的也笑了,瘦高個子反而把余罪放了,笑著道:「哈哈,哭什麼?你是本年度最成功的販毒分子,有前途啊。」
接貨的樂了,笑著道:「前途有,不過有點糊塗啊,這不是崩了你的問題,而是夠崩你好幾回了。哈哈……」
幾人都哈哈大笑著,余罪呲牙咧嘴,貌似難受無比,沒人知道的是,他已經使著吃奶了力氣,咬陷了後槽牙,蹲在牆角,他防著萬一自己人衝進來,別誤傷可划不來了。而其他人看著這位蹲在牆角瑟瑟抖的,還以為嚇破膽了,沒人理會他。
貨就內嵌在硬盤裡,這層偽裝成功地騙過了忙得焦頭爛額,只顧敲車身夾層檢查的緝私人員。
清點,出貨,裝卸,交易開始了………
信號出去了,余罪就等著人贓俱獲,不過轟隆隆的雷聲響起時,讓他多了一層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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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有信號……」
一直枯坐守著接收儀的吼了句,一室都湧上來,許平秋幾乎是奔進來了,焦急地喊著:「什麼地方?」
「在……在……」技偵員比對著座標,猛地脫口而出:「在羊城。」
滴滴……像命運故意捉弄一般,剛喊出地方,紅點消失,跟著轟隆隆的雷聲挾著閃電,把滿屋照得透亮。
雷電天氣,阻礙了信號的傳輸,許平秋焦慮地讓屬下接通地方特警的通訊,問著能不能準確定位。
技偵在滿頭大汗地盯著儀器,手哆嗦地亂搖亂晃,可儀器靜默著,像嘲笑一幹警察一樣,再也沒有顯示出信號的位置。
「收隊吧,三組四組回羊城……通知高遠、杜立才一組,繼續監視新華電子廠。」
折騰了十幾分鐘無果,許平秋黯黯下了這麼一個命令¯捕的機會稍縱即逝,磨蹭了這麼長時間,等有信號也誤了。
他喉嚨裡像噎著東西一樣,咳了聲出去了。一室的技偵,拿著通訊已經接駁通的,裡面已經傳來的兄弟單位的聲音:喂,您好,這裡是羊城市特警三中隊,請輸入密碼驗正身份………
沒用了,向省廳申請的特警指揮權也沒用了,天網恢恢,疏漏太大了。從德億洗浴中心的誤判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要錯失這次抓捕機會的結果。許平秋彷彿一下蒼老了十幾歲,蹣跚著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頹廢了良久,他又狠狠地騰地站起身來,一股不服的怨氣充斥著心胸,又一次快步進了技偵指揮室,布著今夜的最後一條命令:
「命令所有參案警員,一個小時內務必收攏歸隊,不得暴露形跡……命令杜立才一組,嚴密監視新華電子廠,不得妄動……命令所有監視人員,放開監視距離。」
這像一個大放手的舉動,讓很多人不解。
更不解的是,連針對莫四海、焦濤、傅國生幾個重點嫌疑人的監視居住也撤了。更詳細一點只有2號特勤清楚,他接到了一項新的任務上路了。
找回「包袱」,只有他知道生了什麼,現在也只有他統觀了整個犯罪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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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此時正萎頓在牆角,欲哭無淚。
東西搬完了,都上車了,車動了,車走了……可警察叔叔還沒來。
余罪自認可沒有警匪片裡一個滅一夥的本事,所以他只能裝孫子,也不是裝,此時他就覺得自己像活脫脫的一個孫子,真他媽鬱悶,以前坑人積攢的人品大爆了,現在好了,被人坑了把,還替人數錢呢。
人格的侮辱可以忍受,智商的侮辱實在讓人難受,將來這事出來,他估計自己腦袋上得畫兩個字:
一個傻、一個逼!
如果加上一個形容詞,應該是「最蠢的」。
「嗨,小子,過來。」瘦高個招著手,是叫余罪呢,此時完成了交易,握已經解除,順利地幹了這麼大的事,現在根本不用懷疑余罪的身份了,就一個被人蒙著送貨的馬仔而已。
原來不是兩個人,而是五個人,都看著余罪,還有人打著應急燈,耀著余罪的臉,余罪遮著眼睛,怯生生地站起來了,怯生生地走到這夥人跟前,緊張兮兮地道:「老大,不給錢就算了,可別滅口啊,我啥也不知道。」
肯定沒有滅口之虞,幹這麼大事,還用自己滅?那些人看余罪親著呢,拉滿滿一車管製藥品通關,試問這天下沒幾個人敢幹,可就偏偏還是這麼位懵頭懵腦地幹成了,他們個個哈哈大笑,帶頭的瘦個子扔給了一摞錢,總有一萬的樣子,就聽他道著:「拿著,使勁吃、使勁喝、拚命嫖去……回頭還有,過兩三天沒事了再聯繫鄭潮,聽明白了。」
「明白,謝謝老大。」余罪接著錢,點頭道。
「哎呀,這麼好的馬仔,怎麼我就沒碰上……鄭潮真他媽走狗屎運了。」瘦高個子感歎道,拍拍余罪的肩膀,實在欣賞不已∴罪愧不敢當了,緊張地道著:「老大,這…這事太握,我以後不敢幹了。」
「後悔也晚咧,這一車夠崩你十來回了。」有人取笑著余罪Π得其他人又笑了。反倒是疤臉瘦高個子安慰著余罪,不過話就太糙,就聽這位老大安慰道:
「小伙子,想開點,這事就跟娘們叉開腿挨操一個理,第一回難受,以後就都成了享受了……走了。」
眾匪哈哈大笑著,一幫人呼嘯而去。
人走了,余罪奔出去了,深夜、大雨、電閃雷鳴,閃電的餘光拉長了他的人影,他傻傻地站在雨中,想著那一身剛試過的警服,想著那一車能晶瑩的麻醉品,想著是自己親自押送通關,那一刻的感覺是多麼的複雜,讓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人生,就像這個迷茫的夜,根本看不到方向。
是啊,這該回哪個組織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