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扒系列報道之五:消失在醫院的魅影。
大副標題的報紙擺在刑偵支隊孔慶業支隊長的辦公桌上,今天的報紙,他正饒有興味地讀著,讀到興處,大口呷口茶,旁邊的孫天鳴已經續了三回水了,他都渾然無覺。
這個相比案情通知自然要糙了點,不過經過記者的妙筆,可比那些乾巴巴的公文有意思多了,老跋毛大廣被形容成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瘸賊,手下這幫賊眾個個身懷絕技,否則你無法說明什麼人就搞了那麼多賊贓不是?幾台車、成套的作案工具、揮霍事的現金以及老跋鞋裡、腰帶裡藏的黃金,其實這本身就像一個傳奇故事。
「幹得真漂亮,這比你們搞個兇殺大案子還有正能量,一方面外樹我們刑警和形象,另一方面,也能喚起全社會正義感………好,寫得好,幹得也好,酗啊,喲,咋還讓你站著呢,坐坐……叫你來我有個想法啊。」孔支笑著道,看孫天鳴有點謙虛地坐下,他直說了,敲著報紙道著:「你說這個……真是反扒隊整得?」
孫天鳴異樣了下,知道支隊長顧慮在何處了,(街)路面犯罪是個跨界責任,輕一點就是治安、重一點就是刑事,那個反扒隊也是個邊緣設置,名為刑警,不過歸治安支隊統管,否則就不會大量使用協警了,一念至此,孫天鳴很嚴肅地匯報道:「沒錯,確實是他們全程搞的,我們多少懸案忙著呢,腫瘤醫院這拔賊攪得我們昏頭脹腦,不得已把他們請來了……沒想到,無意中請來尊真菩薩。」
「這個……」孔支隊長躊躕了片刻,馬上改話題了,直道著:「這個也無所謂嘛,天下警察一家人,沒有什麼門戶之見,再怎麼說也是你們三分局直屬大隊審下來的嘛。」
「不過主要嫌疑人,是他們審下來的。」孫天鳴插了句,又噎了支隊長一下。支隊長真愣了,愣著不服氣地道著:「不能這都成全才了吧!?劉星星是個沒地去的老人,不能修煉幾年,成精了吧?」
孫天鳴跟著支隊長笑了笑,把大致情況講了下,特別是抓人的時機的選擇,審訊巧妙的抓點,讓支隊長眼睛又滯了幾回。
人才吶,隊伍裡就缺這種什麼髒爛事都敢接手的人才吶!敢這樣審人,不是沒有這種刑警,而是沒有這樣天姿陪穎、自學成材的,此時孔支隊長甚至不相信這是警校能培養出來的人物。
「這樣,酗,我把我這個想法直接跟你說,徵詢一下成不成……」孔支隊長真的下決心了,直道著:「我覺得這幾個人放反扒隊,屈才了,實在屈才了……你覺得呢?」
「有點。」孫天鳴點頭道。
「對嘛。」支隊長撫掌道,大遇知音之感,直勸著:「你出面,把他們借調到你們隊……手續呢,我想想,隨後辦。」
「借調?」孫天鳴奇怪地道。
「本來可以直接調,誰知道有倆新人攤上點事,不好明調了,另一個叫什麼余罪的,劉星星居然敢抗命了,不放人了……我一查三人的工作手序,哈哈,這三個人的手續居然還在市局人力資源部掛著,他沒治了……這個余罪呀,好像先前在特警後勤裝備處呆過,應該有兩把刷子,我覺得是個人才,咱們一線就缺這樣的人才吶。」孔慶業支隊長惜才道,看樣是真可惜這樣的人才埋沒在反扒隊。
何止兩把刷子呀?孫天鳴隊長想想這貨曲裡八拐的餿主意,暗道著了句,不過支隊長的想法,他不敢忤逆,而且看領導高興,把自己窩了好幾天不敢說的要求提出來了,小心翼翼地道著:「孔支,這個事我去辦……那個,就是有點小事,能不能……」
「直說,許可範圍之內的,什麼時候沒滿足你們了。」支隊長道。
「能不能給我們勻輛車。」孫天鳴說出來了。
「車?上半年不剛配過辦案車輛,又不夠了。」支隊長不悅了。
「不是隊裡不夠,而是隊辦沒車了。」孫天鳴道。
「你的車呢?嫌不好,想換。」支隊長拉下臉了。
「不是,輸了。」孫天鳴道,他決定直說,這個領導都有點惡趣味,心情不高興了,文具都不給你批,一高興了,經費全給你辦。
「輸了?誰敢贏輛警車開出去兜風?」支隊長瞪大眼了。
「就反扒隊的,那個叫余罪的……當天我們協同辦案,抓回二十幾個嫌疑人了,他和我打賭,說五分鐘審下毛大廣來,我不相信,就和他賭了……」孫天鳴簡要地道。
「五分鐘?」支隊長一驚,伸了個巴掌,展開了五根指頭,這幾乎是脫出刑偵正常思維的事了,他驚訝地道:「然後呢?」
「然後不到五分鐘,他就把人拿下了。」孫天鳴道,看把支隊長震驚了,一攤手,車的去向明瞭了,自然是反扒隊的開走了。支隊長愣了好大一會兒,然後仰頭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臉色一整一指孫天鳴道著:「活該,你騎自行車吧……年底破案率指標完成再來給我提這個事……呵呵,真有意思啊,哈哈,什麼時候咱們隊伍裡也有這號人才啊,哈哈……」
孔支隊長笑不自勝了,孫天鳴一塊石頭也放心裡了,倒不是缺車坐,而是這個事終究得放到檯面上,現在看來,沒事了,他保持著恭謹的態度要準備告辭的時候,支隊長的辦公室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省廳的,他隨手拿起來,一看臉色浮現的笑容,八成是上級來電,就聽支隊長像他這個小隊長一樣恭謹客氣地問候著:
「李處長,有什麼指示……哈哈,再怎麼說您是上級嘛,不用指示用那個詞?……哦,反扒隊呀,理論上歸口我們管理,不過主要是治安上管著……他們隊長叫劉星星,副隊長叫苟永強……去那兒,哎喲,直接說嘛,我接您去……好好,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最優秀的偵查員介紹給您……」
放下了電話,這回急了,起身就走,看到孫天鳴,他急色匆匆道著:「走,正好,你和我一起去,這群毛賊,居然把外賓的貴重物品偷了,捅到省廳了,省外事處李處長親自下來了……還有省委辦公廳的領導,這事很敏感,千萬不能大意……哎對了,酗,反扒隊這幾個小子成不成,名聲都到省廳了?李處長點名要找他們。」
「沒問題,別的不敢說,抓賊絕對行。」孫天鳴點頭道,眼前閃過那張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來的如此信心。
支隊長的專車,直駛省廳,不一會兒從省廳大院出來,一輛車帶了一個車隊向塢城路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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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子……」
「這是我兒子……」
「看見沒,我兒子,警察……」
老余紅著臉,走進了副食果品批發市場,好大的一個市場,十六輪的貨廂整整排了兩列,老爸還是聯合的幾家果販一起進貨,到這地方,都算不上大戶,那行也有巨無霸,不對於余滿塘而言,今天好像他是最大的巨無霸一般,認識的,不認識的,一攬兒子,得意的介紹,這麼這警察兒子,還真給老爹增輝不少。
「我兒子……老五,咋自己幹上了?」余滿塘問正裝貨的夥計,租的車,司機可不管裝貨,天氣越涼了,這些南邊運來的水果可著不冷,同來的五叔顧不上欣賞老余的警察兒子,拉著老余說了一通,余滿塘一聽,二話不說,和老五吭哧吭哧扛上貨了。
擱這地方,余罪可像個閒人了,剛要幫把手,老爸拉住了,就是嘛,這麼珵亮的警服,這是國家幹部,咋能幹這活,老余把兒子晾過一邊了,又過一會兒,余滿塘滿頭大汗,酒意去了幾分,放下一箱時,卻找不著兒子了,咦,多了個幫工……咦,再細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余罪早把警服扔回車裡了,穿著小毛衣,加入到保衛果品的行列了。
「哎呀,這咋能讓我兒子幹這活呢?」老余好不心疼,不過心裡暖洋洋的。
「這還差不多。」老五此時才看過眼了,笑著道:「知道心疼爹的,那才叫兒子。」
「廢話不是,也不瞧誰兒子,切。」老余瞅空又得意上了。
「拽什麼呀?現在養兒女都他媽是討債鬼,不把爹媽這身油水搾乾,他們就不消停。」老五感慨地道。
「我兒子不一樣,從上大學,我發現他長大了,一毛錢不朝家裡要,還時不時給我往回捎東西……要我說呀,還是當國家幹部對,瞧我兒子,沒干幾天,人家單位都給發車,公家車、公家油、那像咱們個土鱉,租個車都摳摳索索的。」老余道著,又是一箱扛到了膀上。
三個人來回裝著貨,余滿塘奔得吶,那叫一個來勁,每每父子照面,老余是呵呵一樂,兒子嘿嘿一笑,都不用對照,絕對是tv裡標準的幸福笑容。
停在批發市場外的車裡,警服扔著的座位上,手機,一直在響著、震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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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接。」劉星星隊長緊張兮兮地道,孔支隊長臉色不悅了,李處長更不悅了,省城這地方,標準的廟小菩薩大,省廳裡出來一個,隨便都是地市局長的等級職務,更何況今天隨便一出來,不是一個,是一群,把劉星星隊長招待得呀,滿頭冒汗。
「其他兩位呢?」李處長問。
「就回來了……馬上就回來了。」劉星星隊長道著,招著手,苟副隊趕緊地奔下去,又到門口接去了,電話已經催了n次了。
喲,終於回來了,那哥倆從車上下來,駱家龍一看門外和院裡停的車,眼神緊張了一下,立馬駕車逃逸,鼠標和李二冬不開車,中午喝得可不少,勾肩搭背,回來時路過西苑路看了下在服裝店打工的細妹子,哎喲,把李二冬羨慕得呀,直誇鼠標,尼馬揀了個好媳婦,不要車不要房,幸福死了。鼠標卻是倒著苦水說,幸福個毛呀,你天天晚上抱同一個女人睡睡試試?累還是次要滴,關鍵木有激情了呀……
兩人呲笑著,苟永強副隊早奔上來了,拉著兩人就往隊裡奔著,打斷了兩人疑惑,快速地道著:「省廳和支隊來咱們隊裡了,不要亂說,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啊,砸了鍋劉隊可擔不起那責任……」
話沒說完,已經奔進了隊部,也就是平時簽到簽退開小會的地方,一進門一看五六位高階的警官,再一看肩上閃閃的星星,兩人一頓身,一仰頭,敬了個禮:「報告,嚴德標奉命報道。」
「李二冬奉命報到。」李二冬道。
不料奔得急了,一挺胸一虎氣,吸涼氣了,鼠標酒嗝呃了聲,不知道是風吹還是給驚著了,此聲一出,隊部靜得像絕地,李處長回頭不悅地看劉星星,孔慶業支隊長可看不過眼了,指著鼠標就訓著:「怎麼搞的?上班時間還喝酒。」
「報告。」鼠標一挺胸,又敬一禮朗聲道著:「我是下班時間喝得。」
「那你這樣,還能上班嗎?」孔支隊長不悅地道。
「報告。」李二冬敬禮了,朗聲道著:「隊長不讓我們上班,讓我們寫檢查。」
這倒是真的,孔支隊長不吭聲了,狠狠地瞪了眼,早知道反扒隊的孬警痞警多,今天算是見識了,省廳外事處的李處可是位文官,那和這種痞警打過交警,看兩人喝得有點迷糊,站著還打擺,而且本身長相都像個作奸犯科的嫌疑人,他不確定地問孔慶業道:「孔支,你確定,就是他們?」
「過來。」孔慶業也不太信,招手叫著孫天鳴隊長,孫天鳴點點頭:「就是他們倆,不,還有一個……關鍵是余罪。」
「哦,那……那人怎麼沒來?」李處長問。
孔慶業回頭盯劉星星,劉隊道著:「電話沒人接,今天他輪休……真不是故意的,從國慶前開始,到現在都十一月三日了,四五十天,一直就在崗上,天天忙。」
「別擺功了,關鍵時候好,那是一好遮百丑,關鍵時候不好,那叫一丑煞百美……劉星星,再給你一個小時時間,把人給我找回來。」孔慶業支隊長慣有的硬朗作風出來了,這話聽得省廳若干來人非常滿意了,劉星星留了個心眼,拽著鼠標和李二冬,出門低語了幾句,這倒好,幾個電話一拔,塢城路,小商品市場,騎電單車的、開麵包的,不找賊了,都遍地在尋著余罪了。
好在都是警察尋人方便,鼠標和李二冬知道在果品批發市場,也就三五個市場,不到半個小時,找到泊在市場外的警車了,一行人奔著往市場裡去,哎喲喂,鼠標瞧見了,拉著大伙瞧∴罪累得吭哧吭哧上貨,剛上了半車。一看鼠標來了,喜色外露地道著:「哎呀,這才是兄弟啊,叫來這麼多幫忙的《著幹什麼,趕緊幹活。」
「哎。」鼠標一應聲,顛著小步就要去扛東西,劉星星隊長卻是急了,上前來拽余罪,情況一說,余罪一攤手:「我知道案情重要,那我爸不重要了……太陽一下山,果品不出庫了,今天人又多,雇不上人吶。」
「那是省廳來人。」劉隊長強調著。
「那我這還是老家來人呢。」余罪不悅地道,他經歷了那一次,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不,把劉隊長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余罪眼珠一轉悠道著:「劉隊,那趕緊呀……給我爸裝完貨,咱們馬上回去。」
「哎,對……快快,都來幹活,把人都叫來。」劉星星隊和嚷著,捋著袖子袖子幹上了,不一會兒,又來了若干隊員,啊喲,一窩蜂似的搬東西的,把余滿塘給驚訝得呀,拉著老五道著:「服氣不,我兒子是警察,讓他們來,他們不敢不來。」
這話恰讓劉星星隊長聽得,他一個趔趄,噎得差點栽個跟頭。
人多手快,還真沒用多長時間就把事情搞定了,余滿塘結算了貨款,叮囑了兒子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上路,上車前才想起來了,又奔下來,給兒子塞了幾張錢,指著一干反扒隊員道著:「當警察也不能白使喚人……給兄弟們一人弄包煙,看看,這位老哥多大了都,還來幫忙……老哥,記住我這車號啊,下回來,還叫你搬。」
那「老哥」儼然是反扒隊隊長劉星星,眾隊員一陣好笑,余罪要介紹,一想算了,給老爸解釋清這麼警察不容易,好容易車走,這邊火急火燎早催幾遍了,正副隊長乘著車,後頭擠著鼠標和李二冬,風馳電掣朝反扒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