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禁毒局的值班室窗口,有人在敲了,值班員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不悅地伸頭瞧了眼:「於什麼?」
「找個人,林組長……就林宇婧在嗎?」
「不知道,這兒是你隨便找人的地方嗎?」
「我不是壞人,我是她一朋友,手機聯繫不上,我……」
「壞人又沒貼標籤,再說你不貼標籤也不像好人啊,沒這個人……」
值班員很不耐煩,這種單位,人員的信息是不會披露的,余罪知道問題在自己身上,趕緊掏著證件,把這個好人的標籤亮了亮,那值班員好歹不給他臉色了,笑了笑道:「既是同行,那你就更應該禁毒局什麼單位了,如果手機聯繫不上,肯定是有任務了。」
「哦,謝謝啊,我就是來看看。」余罪好不失落,最後一絲的希望在門房就破滅了,連著回五原市三次都沒有約到林宇婧,不是他忙,就是她忙,這一次更好,連電話也銷聲匿跡,余罪知道恐怕又是一個封隊命令,知道這個時候,林姐也不知道窩在那個陰暗的角落裡,守候著毒販的出現。
來這裡只是萬一之想,即便以他強悍的推理能力也知道十有**是失望,可他還是來了♀個失望的結果讓他靠在門柱上,好多日子來第一次有了疲憊的感覺。
是啊,偷牛的、銷贓的、屠宰的、做牛頭宴的,滿腦子都是牛,一歇下來才覺得心裡有好累,才覺得找不出自己怎麼樣就糊里糊塗於了這麼長時間,而這麼長時間,在他看來依然是收效甚微。
他向車走了幾步,又捨不得似回頭望著禁毒局那幢依然燈光未熄的辦公樓,他在想著那張熟悉的猩,在想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短暫,卻是那麼地激情澎湃,彷彿這個冰冷的夜晚,成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你忍著點啊,就當我們為理想和事業獻身,我們是崇高的,更是純潔的。」
余罪笑了,他想起了兩人的初識,那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揩油,他在想,也許在羊城收穫最大的就這一份揮之不去的心跳感覺,那種惶恐又迷醉、刺激而又緊張的情愛滋味,即便在此時回憶,依然是那麼的溫馨。
可惜他慢慢地踱向車門,不料此時,一個聲音響起來,在叫他:余二?
余罪回頭,門廊裡出來一位,高高瘦瘦的個子,幾步走近,他異樣地道著:「咦,還真是你?」
「李哥。」余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被人揭破了**一般,是李方遠,羊城的熟人。他驚奇地打量著余罪道著:「不是聽說你當所長了,差不多是全市最年輕的所長了。」
「李哥,你別笑話我成不成?副的、掛職的,還在那麼遠的鄉下,比片警都趕不上。」余罪自嘲地道著。李方遠笑了,直攬著余罪興喜地道著:「遠是遠了點,再怎麼說也是領導於部對不對?哎,你怎麼在這兒?找……林組長?
這個秘密快公開化了,余罪羞赧一笑,點點頭。李方遠道著:「出任務了,走了二十幾天了……沒辦法,咱們這行就這樣。你就別等了,什麼時候手機一通,那就是回來了。」
「哎,我知道謝謝你啊,李哥咦?你回家,我捎上你。」
「哇塞,這是所長專車?」
「呵呵,借的。」
「就能借上這車也了不得呀?那好,我坐坐……還真沒坐過豪車呢?余二,你不能在鄉派出所成土豪了吧?」
李方遠大驚失色,圍著余罪開來的路虎轉了一圈。爾後是坐在副駕上,大歎了一番豪車的舒服之處。不過對於余罪那更叫一個刮目相看了,兩人邊走邊說,卻也是三句不離本行,羊城那組行動隊現在各忙其事,說起來那半年的苦日子,沒來由的讓兩人好不回味。問到余罪時,一聽所長現在滿地找偷牛的,聽得李方遠哈哈大笑。
「余二,我就有個事不明白啊?能請教你嗎?」李方遠突然轉了話題,快到家了。
「涉及**不告訴你啊。」余二怕他追問和林宇婧的事。
「我對你的**沒興趣,我是說啊,你當時來禁毒局多好,起點高,提拔也快,就呆在特警後勤處也行啊,熬上幾年說不定上來了……怎麼去反扒隊了?」李方遠好不挽惜地道。
「當時太年輕,不知道這裡頭怎麼混的不是?」余罪道,自嘲一笑。
「反扒隊也罷了,好歹還在市裡,怎麼人家讓你下鄉,你就下鄉去?你知道現在從郊區往城區調個人得花多少錢?別說從鄉下了,想下去容易,想回來,那可難了。就是你說的啊,完全可以不去啊,大不了到那個派出所,當個民警也罷了。」李方遠道,這話裡,確確實實是關心嘍。其實局外人看得更清,像參加過羊城那種大案子的,如果還願意於,那有的是機會。超編的永遠是機關單位,一線人手什麼時候都缺。
「你已經開始觸及**了啊。」余罪訕訕無語了,強詞了一句,李方遠一笑,好不挽惜的神態。好,不說了∴罪一笑道著:「謝謝李哥你啊,我倒覺得挺滿足,就你說的,好歹是領導於部不是,呵呵,我知道你覺得是被打壓、被排擠,可被打壓成領導於部的,也不多見吧?」
余罪是笑著說這話的,反扒隊的事,瞞不過這些朝夕相處過的隊友,李方遠笑了笑,沒有評價,平時哀歎什麼懷才不遇、時運不濟什麼的,算了,沒意思,時間晚了,到了小區下車,他叮囑了余罪侯幾句多回來看看的話,這才依依不捨分開了。
余罪出小區時,下意識地車放慢的速度,嘴角笑著,眼睛的餘光掃視著這座熟悉過、卻仍覺得陌生的城市,每每回來總有那麼點感觸,這種感觸隨著昔日朋友漸漸的拉開距離而變得更深了。
鼠標,第一個蹦進腦子裡的是他,不過余罪不想打擾,這個時間,標哥肯定和細妹子在嘰歪呢;二冬吧,跟著李航出案子了,什麼時候回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駱家龍吧,余罪更不想打擾,估計這小子仍然忙碌在上司和女友的夾縫中,在痛並幸概。
他把車停靠在路邊,下意識地點燃了一支煙,腦子裡空空的,想了很多,但究竟想的什麼,卻說不上來,他覺得自己沒有白被同學叫賤人,現在的感覺好像真有點賤,悄然無聲地在羊頭崖鄉舔著傷口,傷沒好卻已經忘了痛,又過上這種焦慮和困頓的日子。在期待一份安慰和溫馨的時候,卻只有孤獨和寂寞做伴。
他拿著手機,翻查了好久,翻到了鼠標的電話、翻到了駱家龍的電話,甚至翻到了安嘉璐的電話,都沒有拔出去,他心有甚至有點惶恐,生怕再打亂曾經朋友的平靜日子。翻到一個電話時,他笑了,好長時間沒聯繫了,這個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拔出去了。
「爸,我……」
「不說吧,還不知道是你?你還知道你有爸呀?是不是揍覺得自己個是石頭縫裡蹦出來滴……臭小子,過年都不回家……」
「爸……兒子是領導於部啦,又是剛上任,做樣子也得做呀,過兩天就回看你去。」
「拉倒吧,一看又是路過瞧瞧,還耽誤生意呢,我說余兒,爸後來才想著不對勁啊,你這下鄉當所長,這媳婦可咋弄,要是三年五年回不了城,那不得黃啦……」
「喲,爸,你想那麼遠於什麼?剛參加工作,從你的管束下脫身,巴著讓媳婦管著啊?」
「不是,這你不懂不娶老婆不養兒,你沒責任心吶,在這個上頭你得聽爸的啊,爸當年就是混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了你才覺得有責任啦,得好好於活掙錢……啊,哎對啦,爸又想了個辦法,你要不好意思主動找,咦,就裝個病啥地躺家裡,那小女就來瞧你來啦……」
「哦喲,爸,這事隨後再說,我這段時間忙得厲害。」
「忙啥?」
「鄉里出幾個賊,把老百姓牛偷走幾頭,正找他們呢?」
「王八蛋,羊頭崖窮成那樣還有去偷東西,抓住得槍斃……我說兒啊,這事辦得對,你這所長沒白當,覺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沒有啊?」
「不太好抓,這不正找著嗎。」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兒子。」
「哇,爸,我在您心裡的形象是不是現在拔得挺高呀?」
「高倒不高,不過這事難不住你吧?你從認識錢就開始偷爸的錢,從上學就開始逃學,從懂事起就開始給爸找事,爸就覺得你不給別人找事就不錯啦……有人給你找麻煩,惹我兒子,那他不是找刺激麼?」
余罪說著,開始臉紅了,開始心跳了,知子莫如父,這些曾經的缺點也成了現在父親誇獎的優點,要反證的就是,要說惹事,誰特麼能惹得起我兒子?
放下了電話,余罪的臉開始發熱了,曾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做出來的,可現在讓余所長想起來,真夠難為老爸這當家長的了。
他發動著了車,準備回二隊,那裡還有隊員在等著,他現在隱隱約約地抓到了點什麼,也許是心裡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鄉里人失望;也許是曾經沒有被冠之以優秀的標籤,總想往那個方向努力;對了,也許是尷尬地面對老爸的次數太多了,總也想,有那麼幾次驕傲地站到老爸面前。
那輛車,消失在城市的流光溢彩夜色中,孤獨地駛向一個確定的方向………
篤篤的敲門聲起,請進的聲音傳來時,余罪輕輕推開了門,然後看到了馬秋林蒼老但睿智的面龐,一老一少,相視而笑。
「馬老,對不起,讓您久等了。」余罪很少有客氣,即便對於許平秋,也從來沒有客氣過。
黎明時分,最黑暗的時刻,即便在二隊也只事的這一間會議室的燈光,在聽到車聲響起來的時候,余罪伸胳膊,一個懶腰哈欠,笑著問著馬秋林道著:「馬老,就看到這兒吧………孫羿他們回來了,我得準備上路了。」
「路上小心,家裡會在技術上、信息排查上支援你們,可惜呀,咱們的信息庫建設相比現實的發展,是相當落後的,基礎工作還得靠人工完成。辛苦你們了。」馬秋林仍然是歉意地道。
余罪起身時賤賤地笑了,笑著問馬秋林道:「我們年輕,辛苦點說得過去,馬老您這麼辛苦,我就有點想不通了
「想不通什麼?」馬秋林問。
「我們圖什麼呢?在我羊頭崖吧是所長,還說得過去≒在追到這程度,我都不知道我圖什麼?馬老您這年紀和身份,根本不必這麼熬著了。」余罪道。
「非要讓我說什麼,只有一種了,興趣。」馬秋林笑著道,精神很亢奮,他解釋道:「有句話叫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當了一輩子警察,和賊打了一輩子交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興趣會自然而然地轉移到這些未解之謎上,難度越大,你們興趣會越高,就像現在年輕人沉迷於遊戲、沉迷於械一樣,這種沉迷,本身就是一種樂趣。你呢?不一定就為找回幾頭牛吧?如果是那個目的,王鑌指導員自己就解決了。」
「我說不清,不過我喜歡和手段高明的人打交道,在抓到他們的時候,我發現我很享受那種成就感和智商上的優越感。」余罪賤賤一笑,掩門而去。
馬秋林訕然一笑,放下了手頭的活,靠著椅背愜意地微笑著,他知道,這娃和他當年一樣,也沉迷了。
清晨,薄霧冥冥的時候,孫羿、吳光宇、董韶軍加上一個停職的張猛,和余罪四名鄉警組成了一個臨時小組,悄無聲息地出發了。
目的地,據邵萬戈所知,不詳,涉及的地方太多。
任務,不明確。連邵萬戈也不清楚,這一步究竟會有多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