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淮期待的新意和改變,不過改變來得太快,連他也有點不適應了。
他提前十五分鐘到會議室的時候,四位男士已經正襟硒了,平時除了俞峰,這幾位懶漢幾乎是掐著點來的,而且他注意到啊,都穿上了于于淨淨的警服,那還有平時不修邊幅的樣子。
要天天這樣就好了。史清淮笑了笑,開始接駁投影,四個人慇勤地上來幫忙,也沒啥活,調試的事對於曹亞傑來說,閉著眼睛都能搞定,鼠標和俞峰實在沒事於,又把會議桌椅擦了一遍,於著的時候李玫風風火火進來了,場面嚇了她一跳,脫口驚呼:「啊?怎麼今天都這麼勤快?」
史清淮笑了,餘下四人以一種微笑的眼光看著她,哦,她明白了,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歎著氣道:「瞧你們那點出息。」
當然是肖夢琪的緣故了,幾人訕笑著,卻是有與眾不同的,余罪和李玫坐到一起了,他小聲道著:「肥姐,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啊,雖有人心向溝渠,亦有我心以向明月吶。」
作了個傾心的手勢,意指我心向你,李玫一呲嘴、一苦臉好不恐懼的樣子道:「你還是正常點向溝渠吧,省得我看見渾身起雞皮疙瘩。」
「好的,其實我也有這個陰暗想法。」余罪恬不知恥道。
「那趕緊去獻獻慇勤啊。」李玫不屑地道。女人之間天生就有仇恨,這話沒假。
「有想法不一定就有辦法啊,咱們系統內警花,一半是花瓶、一半是給大人物準備的性福利……那輪得我們,再得瑟也是白搭。」余罪道,真心之言,不過這話把李玫嚇了一跳,她挪著身子,仔細地看余罪的表情,余罪想起來,趕緊補充著:「不包括肥姐你啊,誰也知道你是憑能力的。」
說著笑了,李玫推了他一把斥著:「你坐遠點,說話真噁心,受不了你啊。」
李玫苦著臉不聽了,余罪沒心沒肺地笑著,那幾位準備完了的,正色坐好時,卻發現史清淮也和大家坐到了一起,看眾人不解,他看了看表笑著道:「今天我也是學員角色啊,希望大家提高重視,徐赫主任是咱們省研究警察心理學的專家,有十幾年心理咨詢和參加審訊的經驗,肖夢琪是他的弟子,兩人在公共安全和危機處理上頗有建樹,現在他們主要服務的對象是特警支隊和重案隊,很多有影響的大案他們都直接參與過,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們請到場的。」
「多請幾回啊。」鼠標得瑟地道,眾人一笑,曹亞傑關心的問著:「史科長,給我們講什麼呀?警察心理?」
「不,危機處理的實例。」史清淮道,話音落時,敲門聲起,門口的俞峰起身開門,迎來的滿頭華髮的徐赫,亭亭玉立的肖夢琪。
進門,拉窗簾,啪聲燈亮,肖夢琪一臉肅穆,放開了準備畫面,開場道著:
「今天我們觀摩一則現實發生的劫持案,案件的中途,我會暫停,提問,不要怕錯,現在還有錯的機會,將來實戰,錯一次你們就沒機會了………好,現在開始。」
啪聲燈暗,播放開始,隱隱的光線中,已經看不到肖夢琪嚴肅而不拘言笑的表情,和上午所見大相庭徑,沒來由地讓學員們有點失望,不得已,視線全部轉移到了播放的案件上。
無聲的畫面,是天網監控捕捉到的,雨天,時間是上午九時四十分,某地一所學信口不到一百米處,一位七八歲的小孩正步行上學,有位女人橋他,他們沒有發現背後不緊不慢地追跟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驀地,車停,兩人下意識回頭,然後一雙手從車上伸出來,拎走了小孩,那女人追喊著,卻已追不上加速開走的作案車輛。
l10報警,轉刑警,然後成了有聲的畫面……歹徒的勒索電話來了,索要贖金一百萬,要求家屬在天黑以前準備好。
啪聲燈亮,畫面停,肖夢琪看著盯著畫面的隊員們,開始問了:「這就是案發的情況,據送小孩上學的保姆目擊證實,車裡有兩人,中等個子,她和孩子是毫無防備的情況被襲擊的,接案後一時零二十分鐘,電話打到了家屬手機上索要贖金……限家屬天黑之前準備,不要連號票,不要新票,否則他們就撕票。誰能告訴我,接案的第一時間,應該怎麼做?」
「如果天網系統足夠完善話,可以從交通監控中找到他們大致的行進路線。」曹亞傑道。
「對比車輛信息庫,應該可以找到類似車輛的信息,那怕它就是拆裝的,放大車前窗……那兒有納稅和交強險信息,就即便是假也有跡可尋,沒有那東西,它上不了路。」李玫道。
「可以馬上準備贖金,在錢做做手腳,監聽,定位或者使用特殊顏料的票面,這種技術咱們技偵上已經有了。」俞峰道。
史清淮沒吭聲,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有點小覷這群隊員了,畢竟都是在自己專業領域裡摸爬滾打了數年的,就剛才這幾項,足夠做危機處理的基本步驟了。他笑了笑,實在把平時嘻笑打鬧的幾人和面前這麼嚴肅的場面結合不到一起。
「還有嗎?」肖夢琪問,兩手叉在胸前,余罪注意到了,他心裡暗念:喲,好深的溝渠吶。
沒有回答,這場合史清淮估計鼠標和余罪就抓瞎了。果不其然,無人應聲,肖夢琪啪聲一拉燈:「繼續往下看。」
畫面繼續播放著,有音了……反劫持人員在一小時零四十分鐘後到受害人家中,一座普通獨幢小別墅,普通黑色車輛、四人、普通打扮,提著大箱子,在受害人家裡裝起了臨時的信號截聽∷質的家屬是一對中午夫婦,男的如喪考妣,苦著臉在接受詢問,女主人依著男人的肩膀在抹淚。
第二次打電話在三個小時後,按照反劫持小組的提議,男主人要求和孩子通話,一通話,一喊爸爸,那中年男霎時一個熱淚長流……
啪,燈又開了,畫面停了,定格在中年男淚流滿面的場景上,眼睛比較軟的李玫下意識地抹了抹酸酸的眼睛,這個細節被肖夢琪捕捉到了,不過沒有引起她任何波動,還是那種冷冰冰的聲音:
「我可以作一下說明,男主人是一家食品連銷店的老總,女主人是一位普通公務員,兩人的家境能湊出這一百萬贖金來,相信歹徒踩過點,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在第二次通話時候,人質仍然活著,這種情況下,該如何處理?」
「加快排查進度,盡量在天黑以前,找到蛛絲馬跡……如果有第一現場目擊,用人像還原加上車輛追蹤,不可能一無所獲吧?」李玫道,咬牙切齒地說著。
「可以這樣,把加油站全部納入到監控搜索範圍,這種麵包車的續航里程應該在三百公里左右,如果踩點加作案,在案發之前的時間裡,在案發地某處加油應該能找到他們的蹤跡。」曹亞傑道。
俞峰想了想,補充了句:「時間可能並不充分,必須準備贖金。」
「其他人呢?好像有兩位同志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表意見。」肖夢琪不動聲色,點出嚴德標和余罪來了,鼠標憋不住了,出聲道著:「我覺得這車不具備可查性,那個拆解市場也能給你拼幾輛出來,肯定能查到,但時間來不及;監控搜索吧,對於那些土賊還管得用,稍有點常識的就不好說了,比如他們把車開到市區之外,找個瓜棚、農舍、爛尾樓把人質一塞,那所有的高科技就抓瞎了……從畫面上看,他們的通話用了變音,而且時間很短,這說明他們還是有反偵查意識的,這個真不難學,仔細看上幾十部偵破片,就普通人的反偵查意識也會提高一大截。」
「很好,繼續往下說。」肖夢琪意外地催了句。
「這種情況下,不會有更好的辦法的,找車、找嫌疑人、找人質,同步進行,那兒露頭算那頭。」鼠標道。
沒錯,很多危機處理的方式,節奏只能跟著事件走,因為主動權不是自己手上,史清淮笑了笑,突然發現嚴德標同志嚴肅起來,也蠻像回事的,畢竟受警營熏陶這麼多年,雖然不於正事,但絕對不是一無是處。
「另一位呢?」肖夢琪沒有表情,眼直勾勾地看著余罪。
「我還沒看明白。」余罪突然道。
哎喲,可把眾人逗笑了,肖夢琪反問著:「很難嗎?再往下看就到結果了……咱們繼續。」
她沒有搭理余罪,滅了燈光,又繼續播放了………
接下來印證了在座大多數想法,根據監控反查車輛的停泊地、加油地,反查嫌疑人的落腳地,找到了兩個疑似目標,鄒在當地一家洗浴中心,可惜只有車輛記錄………內外的排查是同步的,對於小保姆、男主人公司、女主人的單位,社會關係、經濟狀況、有無仇家等等,都做了瞭解,意外地是也發現了疑點,男主人向當地某人借了四十萬的高利貸,尚未歸還,這個被列為重點排查目標。對於人質的追蹤最終還是卡在監控上了,車輛駛出市區之後,天網就成了瞎子了。
畫面進展為三個小時,肖夢琪揀著重點提示著,圍繞著這一劫持案,已經動用了反劫持、刑事偵查、治安、交通等各方面上百警力,在案發七個小時後,描驀出了一個嫌疑人的畫像,只有一個,經洗浴中心的服務員和小保姆雙重確認。
畫面,在這個嫌疑人照片上定格。肖夢琪解釋著:「他叫郭大虎,因為傷害和綁架勒索前科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服刑六年零八個月出獄,小保姆和洗浴中心服務員指認此人………我的下一個問題是,現在已經距天黑不到三個小時,你們應該如何安排接下來的危機處理?」
是個滿臉絡腮鬍茬的凶漢,入獄時候的照片,乍一眼絕對讓人心生惡感,李玫正義感大發,一揮手指道著:「抓捕和解救同步,知道他是誰就好辦了,只要抓到一個,另一個就沒跑………」
「對,誘捕,如果暫時找不到他的下落,可以趁拿贖金的時候抓。」俞峰道,也被喚起正義感來了。
「只要抓到他,那怕他不開口,通過他身上的通訊工具,也可以對另一方定位……所以,要盡可能促成交割贖金。」曹亞傑道。
這似乎是一個測試,徐赫聽到這些話時,也面露微笑,莫名其妙地對史清淮道了句:「你這個隊員還可以。」
史清淮沒聽明白,小聲問著:「徐主任,您指那一方面?」
「思維敏捷,沒有受到太多於擾。」徐主任笑道。
這一下子史清淮明白了,外圍的排查給了諸多的因素,其實是一種於擾,作為一名警察必須有所取捨,在這個時候,任何分散注意力、分散警力的思路,都是錯誤的,只能朝著一個目標往前走。
「嚴德標同志……你看呢?」肖夢琪像特別關注一般,又點將了。
嚴德標激靈一下,從那張漂亮的臉龐上收回了眼光,他不確定地道:「還有一種可能得考慮到啊
「什麼可能?」肖夢琪問。
「他們根本不準備放人質$果拿贖金的出事,另一個撕票怎麼辦?」鼠標惶然道,以他的陰暗心理,恐怕要作案肯定就這麼於。
就是啊,這是個難題,肖夢琪笑著反問:「你說呢?」
「部署機動警力,如果能測定他們藏身的大致範圍更好,如果不能,應該在車輛最後的消失地點部署。」鼠標道。
沒錯,這也是一個必須的步驟,提高警力的機動能力,是危機處理必須要達到的要求,話音剛落,俞峰第一次向標哥豎了豎大拇指,光顧著抓人,這一點忽略了$果在需要的機動的時候,幾分鐘都可能決定人質的生死。
「很好……指揮員也是你這樣想的。」肖夢琪意外地讚了個,哎喲把鼠標得瑟得,心砰砰亂跳,感覺那女長官,咋就這麼像暗送秋波涅?
讚了嚴德標一句,肖夢琪又把目光投向余罪了,此時的余罪一支手托著腮,斜斜地看著靜止的畫面,似乎還在苦思冥想著,肖夢琪笑著道:「余罪同志,你不會就準備用深沉解決劫持危機吧?」
同事轟聲笑了,史清淮笑著看著有點糗色的余罪道著:「為什麼惜言如金呢?余罪,這不像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是說話有點難聽,還是別說了。」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你指措辭難聽,還是對這個案例本身有看法?」肖夢琪好奇地問。
「都有。」
「那就都說說。你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真相沒人接受。」
肖夢琪愣了,不明所以,這話沒頭沒腦的,她有點困惑的盯著余罪,那樸實的臉上,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蹊蹺的存在,反而是一種輕蔑的表情,一瞬間,她有點受刺激了,直言道:「你在基層的警務單位,沒有接觸過這類案子吧?對你來說,很難,我可以理解。」
「你在逼我說出真相?」余罪笑了。
「我還沒有明白,你說的是什麼真相?難道是指這個案子?」肖夢琪愣了下。
「對,案子。」余罪點頭。
「你猜到結果了?」肖夢琪道。
「結果對於真相不重要,我說的真相,你這個案子是假案,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所有的東西都拼接起來的。」余罪道,一句看得肖夢琪微微變色,史清淮愣著盯他,他於脆又強調道:「根本不符合邏輯,經不起推敲,我知道你們用心良苦,想用這樣的實例教我們如何處理類似的危機,可也不能用這樣的偽劣產品吧?你們不覺得太假了………」
假的?四位隊員愣了,滿屏幾乎都是實戰拍攝,作案的現場、監控的分析,以及排查的用警,內行人一看就是真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假的?史清淮不解了,看看徐主任,他一直認為是實戰案例。
假的?肖夢琪像受了侮辱,俏臉紅了,又白了,被余罪那無動於衷的樣子給氣的,靜默了片默,她冷冷地道:「解釋一下,否則我會視為侮辱……這是反劫特警訓練的初級課程,所有的資料全部來源於實踐。」
熱烈的氣氛徒然一凝,像凍住了,史清淮緊張了,其他人愕然了,這事鬧得,怕是不好收場了…